说完全没有料到是假的，凌珑知道，当他莫名其妙获得藤蔓力量的那一刻，当他以一己之力将森林从酸雨手中救回来那一刻，自己就和“山神”这个词脱不了干系了。
但他从来都不想当什么山神，他也自认为不够格，毕竟这些天他和李南溟在山洞里日夜不出，毕竟刚刚他在古塔和李南溟难舍难分，也都是有目共睹。
凌珑看见龚云站在道路尽头，他赶忙跑过去。
平时龚云看到他总是笑脸相迎，而现在，龚云一脸严肃，凌珑心一紧，总觉得好像逃不掉了。
他问：“龚云，这是做什么？”
龚云面无表情地回答：“簇拥新山神上任，完成洗礼仪式。”
他上前一步，小声而着急地对龚云说：“……我不要当什么山神！”
龚云看向他，理所当然道：“你是森林里灵力最强的龙，依照龙族规训，山神应当由灵力最强者担任。而且你拯救了森林，没有谁会比你更合适。”
这个一直以来站在自己这边的同伴，怎么变得这样不由分说了？
凌珑回头，看面前的小动物们，以及他的龙族同类。
他淡淡蹙着眉头，缓步上前，银链随着他的步伐轻轻作响，他感觉李南溟好像陪在他身旁，勇气好像更多一些。
“我从来不觊觎任何位置，我拯救森林只是因为我爱这片土地，我不忍心看我们的家园受苦。仅此而已。现在森林归于平静，我的生活也要归于平静，我只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小青龙而已。”
一只梅花鹿呦呦叫了一声，叼着一束漂亮的花束走上前，放在凌珑手里。
几只飞鸟从天空中落下，衔着一个花圈，轻轻放在凌珑的头上。
凌珑心中颤抖，他退后一步，靠在一个毛绒绒的东西身上，回头，看到森林里最凶猛的狼群站在他的身后，伏在他的脚边，是臣服的动作。
酸涩冲上眼眶，当时顶着酸雨飞在森林上空时，从未想过是这个结果。
他感觉体内的灵力在抖动，下一秒，脚下的土地开始抖动，森林在震动，频率和他体内灵力的震动一模一样。
凌珑愣了一瞬，下意识回头看龚云，眼神慌张地询问。
森林的震动传导到每一个生灵体内，龚云回答：“你已经自然而然地和森林连接成为一体，森林选择了你。”
那一瞬间，凌珑忽然觉得双耳失聪，一种巨大的宁静席卷而来，面前的森林万物忽然变得模糊，一道白光覆盖他的视野，他逐渐失去意识。
再睁开眼，凌珑进入了一个纯黑的空间，没有边界，没有尽头。
空间中只有他一个人，除此之外就是无尽的黑色，无尽的静谧。
未知的恐惧涌上心头，凌珑往后退了一步，听见脚踝上的银链叮当作响，心中的恐惧忽而减少了几分。好像那个人一直在陪伴他。
“凌珑。”忽然，一个声音响起。
凌珑一惊，看向四周，四下无人。
不知怎么的，他觉得这个声音有点熟悉，苍老、平静、舒缓，好像在遥远的孩提时期听到过。
“谁？”他试探着问。
那个声音没有回答，只说：“山神只爱众生，决不能偏爱某人，你能否做到？”
“我不是山神，也不想要当山神。”凌珑立刻否认。
那个声音缓缓道：“你已经被森林选择，被万物生灵们选择，龙族为森林而生，成为山神本就是为了履行这一使命，你不想成为山神，难道是有了二心？”
凌珑脚步不稳，银链轻轻响了一下，响得让他心慌。
他不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反问：“你是谁？”
“你从不关心龙族的更替吗？每一任山神上任，都要经历洗礼仪式，洗礼仪式便是接受神谕的审判，你现在也一样。”
……神谕？
凌珑还真没这个印象，但仔细一想，照理说不应该，他从小在山神身边长大，理应很清楚这些事情。
他愈发怀疑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但如今也死无对证了。上一任山神的死还存疑，既然这个声音说他是神谕，他是不是知道上一任山神是怎么死的？
“我没有听说过。”凌珑诚实地回答，“因为我是颜色很浅的小龙，我从来没有想过成为山神这件事，只是有一天我忽然获得了藤蔓的力量，就是那座古塔里的双生藤蔓，于是……”
“我都知道。”
凌珑一愣。
“不论是森林还是人间，你们做的所有事情，我都看得到。”
“那你知道山神是怎么死的吗？”凌珑立刻问，“我是说，上一任山神。”
“这便是你成为山神之后需要去了解的事情。”
“我不想成为山神。”凌珑再次强调，“而且你既然知道死因，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我？”
“告诉你又有什么用呢？如果你不是山神，你又有什么权力去主持这件事的公道？向森林昭告这件事的结果？”
凌珑一怔，忽然沉默了。
是啊，其实他拯救森林这件事情也是站不住脚的。为什么由他来拯救呢？当时他为什么要拯救，又为什么要把上一任山神关进山洞里呢？是为了阻止山神向人类开战，是为了实现他想要的“共生”。
可是“共生”实现了吗？好像也没有。森林里仍然有很多龙在憎恨人类，将这场酸雨赖在人类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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