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都已经不重要。
如果我们的羁绊换来的是天崩地裂、森林尽毁，那么这绝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凌珑，我特别爱你。我爱你是我的弟弟，爱你是一只漂亮的小龙、一位伟大的山神，我爱你脚下的土地，爱你头顶的天空，爱你身边的草木鱼虫，最爱你肩上的使命。
所以，就当我们没有遇见过。
谢谢你偏爱我。
不要再偏爱我。
李南溟起身的时候，那两处血渍没有被加深。
只是跪了一会儿，当然是不会跪出血来的。这两块黯淡的血渍终究会被时光抹平，他和凌珑相互存在于彼此生命中的证据，也会随着时光消逝。
李南溟庆幸凌珑失去过记忆，毕竟承载了十几年共同回忆的他，真的还不知道要花多少个十年去遗忘。
放下手，李南溟最后仰头看了一眼这株双生藤蔓。
它们无疑是幸运的，缠绕在一起之后，就不再分开。曾经他以为他和凌珑也会这样。曾经。
李南溟想，如果说凌珑的灵力来源于这株藤蔓，那么，他说过凌珑的话，它大抵一定会替他向凌珑转达吧。
或者不转达。
他们就这样了。十余年的羁绊，就这样了。
大地震动，扬起古塔里的烟尘，十年如烟，也便这么散尽了。
这场灾难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绿野村的房屋多有受损，李南溟拿着他身上全部的积蓄，帮村民重建了房屋。
但他这点钱支撑不起一整个村庄的开支，某个晚上，他坐在村口的水塘边，不明白自己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
大抵是因为他说过，他爱凌珑肩上的使命。
轻飘飘一句话，也不知道凌珑听到没有。
那个晚上，他睡着了，恍然间听见一阵骚动，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夜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绿色光线，像流星巡游在绿野村的上空。无数的绿色光点落在绿野村的土地上，村民们破损的楼房瞬间恢复原样，甚至翻新。
“是山神吗？……山神！”有人已经在惊呼。
那道绿色的光线很快往森林的方向飞，消失在夜空的尽头。
这场骚动持续了好久。
绿野村的老人逐渐离世，年轻人对山神的信仰削弱很多，这次事件无疑是信仰的复苏。
李南溟已经被无数个村民抓着问过，那天晚上有没有见过一道漂亮的绿色光线，相不相信那就是山神。
对此，李南溟从来都缄口不言。
他不需要相信，他甚至不需要思考，就知道那是他善良的弟弟。
李南溟要求自己也变善良。
李显贵入狱后，政府一直在关注绿野村的再发展问题，李南溟主动去了解进度，对接政府人员，几乎是看着绿野村如今的各种绿色产业发展起来的。
驻村的政府人员问过李南溟，这样无偿地帮助绿野村，也不要当村官，也不加入这些帮扶起来的产业里，是为了什么。
李南溟没有回答，他只是在无数个夜晚望着森林的方向，希望他挂念的神一切都好。
绿野村发展向好，有机农产品、绿色农家乐已经很成熟，甚至绿色乡村养老院都已中标，一切欣欣向荣，李南溟已经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
离开前，新任村官最后一次表达希望李南溟留下的想法，李南溟婉拒。
他热爱这片土地，所以如此付出。现在绿野村变好了，他已经再没有什么能够献给那位漂亮小神仙的了。
留下，只会剩下回忆和痛苦。
但放不下终究是放不下。
李南溟离开绿野村，到了江城，甚至重新租了他和凌珑之前住过的那个单间。
签完合同，交完一个季度的房租，李南溟才反应过来。
已经太晚了，就这样吧。
他自暴自弃地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好像还能嗅到凌珑在这张床上留下的味道。
李南溟入职江城的一家第三方环境检测公司。
不算个美差。工资一般，作业项目还危险，同事都开玩笑说这是在拿命上班，生化环材四大天坑，下辈子狗都不学。
面对同事们的打趣，李南溟也只是淡淡弯一下嘴角，当作笑过。
如果不是凌珑，他根本考不上大学，现在可能只会在哪个工地搬砖。学这个专业，也是因为凌珑，因为热爱凌珑的热爱。
所以怎么能放得下呢。
放不下的。
很多时候做梦还会梦到凌珑，梦到他们成长的每个重要时间点，梦到凌珑一次次叫他哥哥，梦到凌珑回到他身边，说自己不再做山神了，只当他的弟弟。
抽屉里还有很多凌珑的东西，他一件都不舍得扔。
凌珑的衣服，他还是时不时会拿出来全都清洗一遍，在阳光下好生晾晒，让它们染上阳光的味道，这样万一凌珑某天回来了，就可以直接穿上。
可是某天是哪天。
李南溟其实很清楚，再也没有这一天。
---
四年后。
“小李，绿野村的项目你明天去跟么？”
听到熟悉的地名，李南溟也只是略略抬了一下眼皮，并没有过多的表情和情绪波动。
“不去。”他回答。
同事惊讶：“怎么回事？你老家的活儿，之前你不是最上心了吗？现在就不管啦？你咋想的，绿野村的项目赚钱，绩效高，你怎么说放就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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