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已经与牛皮纸相融，擦是擦不掉了。凌珑放在相册上的手很快就顺势握住相册的扉页，稍稍用力就可以翻开。
内心挣扎，他害怕翻开来看到哥哥和别人亲密的画面，更害怕不翻开来提前知晓情况，等到哥哥带着别人回来，才是最大的荒唐场面。
凌珑在心中说了好几句哥哥对不起，心一横，翻开了本子。
扉页是一张李南溟的单人照。
他穿着黑色的大衣，站在漫天飞舞的大雪中，在江城大学宿舍楼的楼下，仰头，等待着谁。
照片下方，一行字写着：
【凌珑十九岁摄】
字的右边，是一张打印出来的聊天截图：
-李南溟：【醒了吗？】
-凌珑：【醒啦！】
-凌珑：【[小龙递花花.gif]】
-李南溟：【下楼。】
除此之外再无更多信息。
但已经足够说明许多事情。
从前，李南溟就不是个情绪外化的人，不会同他说很多情话，也不会用文字表达爱意，他只是平实地在生活中关心和照顾凌珑。
所以现在也便平实地记录着这桩在那年大雪天里发生过的事情。
凌珑心弦发颤，继续往后翻。
每一页，都是他和李南溟的照片，许多张都出自他曾经的手机。李南溟不爱拍照，以前都是他缠着李南溟拍的，凌珑有些庆幸自己曾经有这个爱好，否则他们那漫长的十几年都没有存在的证据。
越往后翻，眼泪淌下越多。
凌珑恨自己许多，此刻最恨自己刚刚竟然会想到哥哥已经爱上别人。
他怎么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给哥哥。他是一只坏小龙。
凌珑合上相册，翻身坐在桌子上，他垂眸看到手边扣着一个相框一样的东西，刚刚他没有注意到。
拿起，发现是他们小时候的合照。
那是小学，阮老师带着他们班去市里参加歌唱比赛，他和李南溟眉心上都被点了小红痣，脸颊被扑得红红的，他傻傻地开怀笑着，李南溟一脸不情愿地站在他身边，勉强让阮老师拍了照合照。
凌珑紧紧将相框拿在手中，不愿放下来。
他扭头望向门口，又擦了擦眼泪，心想，等哥哥回来时，一定不要看到他哭成这样才好。
要笑着迎接哥哥。
凌珑还是低估了时间的重量。
纵使他等待的这半个小时里，已经在心中排演了无数遍等会儿见到李南溟的情景，也告诉过自己千万不能流眼泪，要很乖很漂亮地和哥哥打招呼，但是当钥匙插进锁眼的声音响起时，眼眶又瞬间酸涩了。
慌乱，心焦，手足无措，凌珑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反应，所以当李南溟打开门、关上、再次打开门、进屋这一系列动作完成后，凌珑对上他的眼睛，千言万语哽在喉头，也只能颤抖地叫一声：
“……哥。”
泪花在眼眶里闪烁，凌珑本看不清李南溟的模样，但还是一下子就看到他被纱布严严实实包裹着的手。
“哥你受伤了！”
他惊呼一声，来不及思考，几乎是瞬间跳下桌子，朝李南溟跑去。
但李南溟后退了半步。
凌珑心弦一颤，也怔怔停下了脚步。
这个瞬间，他怀疑自己刚刚看到的相册是否真实。
难道看错了吗？其实上面并不是他和哥哥，是别人和哥哥。是看错了吧？不然哥哥为什么要后退半步呢。是……哥哥抗拒他，讨厌他，是吗？
“你怎么来了？”李南溟说，“你不应该来。”
短短两句话砸在心上，凌珑觉得自己身体都要碎掉了。
果然，哥哥抗拒他，讨厌他。
要走吗？凌珑的手不自觉捏紧身侧的长裘。可是走了，这四年的努力又算什么？
想到李南溟曾经为他跪在古塔里，为他将李显贵送进监狱，为他反复出入森林，为他离开，为他将绿野村建设得很好很好……
比起李南溟，他的四年付出又算什么。
要做一只勇敢的小龙。在森林里做山神的时候那样勇敢，为什么面对李南溟时就完全破功了呢？凌珑深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坚持。
他回答李南溟刚刚的问题：“我从窗户里飞进来的。”
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李南溟没有回应，沉默着。
凌珑鼓起勇气，用那双翠色的眼睛盯着李南溟，试探着，朝李南溟一步步走近。
李南溟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但也没有再后退。
这是可以进一步的信号。
于是凌珑边靠近边问：“哥哥，你之后把窗子关上，把门锁上，就可以把我关起来了吧？”
李南溟自己发明的这句话，凌珑相信他不会忘记。
喜欢就是关起来，他再次向哥哥发出邀请，邀请哥哥再次喜欢他。
他走向他的哥哥，哥哥送他的银链随着他的步伐叮当作响，他看到哥哥垂眸，眼神落在银链上，那是哥哥曾经占有他的证据，现在他重新佩戴上，哥哥不可以抵赖了。
凌珑已经走到李南溟面前，他鼓足勇气，将头靠向李南溟。
他是一只很乖的小龙，也是李南溟很乖的弟弟，他会朝李南溟撒娇，要蹭蹭，要抱抱，李南溟也会纵容他的，像以前一样。
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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