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井边，他躺在哥哥怀里，看哥哥捧着自己的小脚丫仔仔细细地洗，听左脚的银链丁零当啷的响，就会觉得特别特别幸福。
但幸福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这天，凌珑独自去乡里学校取中考成绩，李南溟没有一同前往，而是去砍树了。
这几周，绿野村来了好多大卡车，是来拉木材的。
绿野村依傍森林，木材资源最为丰富，树木长得又高又好，收木材的商人出价高，村民的热情也高涨，一股脑上山伐木去了。
李南溟一开始没去，后来看到木材商拿了政府的许可证，也动身了。
然后凌珑就他哥闹了不愉快。
一开始凌珑借口说今天下雨，让李南溟别去，不安全。后来怎么也说不动李南溟，凌珑就藏不住了。
作为爱护森林的小龙，凌珑愤怒地说：“可是你砍树，树也会疼的呀！”
李南溟拉开抽屉，那里放着爷爷留下来的钱财——如今已经所剩无几。
“没有钱，你怎么上学？”李南溟反问他。
“那我就不上学了！”
——反正他也不是一定要上学，他又不是人类。
李南溟瞬间拿出兄长的压迫感，冷声叫他名字：“凌珑。”
凌珑瘪瘪嘴，说了声“不理你了，我去找庞焰一起拿成绩”，就一股脑跑出了绿野村。
夏季，又下雨了。
雨水打在水泥路上，大卡车飞驰而过，溅起的水湿了凌珑一身。
从村里到乡里的这条路已经全线通车了，水泥地硬邦邦的，凌珑再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因为踩在泥地上走得歪歪扭扭的了。
但他总觉得水泥地也没有那么好。
水泥地修起来了，大卡车就多起来了，森林里的树就越来越少了。
回头，凌珑看向远处云雾缭绕的森林，他不知道这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回去，但他总是本能地，要为养育他的家园担忧。
以及……说要和人类开战的山神大人，到底什么时候会行动？
凌珑来到乡里，庞焰已经在学校门口等他。
“你哥呢？”庞焰问。
凌珑低头玩了玩衣摆，说：“在家砍树。”
“啥？”
凌珑瘪瘪嘴，没说话。
庞焰不是没听清，而是震惊，他对凌珑说：“凌珑，你怎么不阻止啊？你不是知道么，砍树是破坏森林的行为，这是我们从小就刻在骨子里啊！”
凌珑叹了口气，说：“我阻止了，他说没钱。”
庞焰嗤了一声，“人类总是没钱，都是假的，如果没钱，他们怎么把我们小时候走的泥巴路变成水泥路的？凌珑，虽然你跟你哥关系好，但你可别忘了，他终究是一个人类！”
凌珑还没来得及反驳，就听见一个好听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庞焰，凌珑，你们在这里啊。你们拿到成绩了吗？”
庞焰和凌珑一齐回头。
之间刘小园穿了一条白色的裙子，打着透明的小伞，朝他们走来。
之前在学校时大家都穿着一样的校服，再漂亮的小姑娘都被校服封印了颜值。这样一看，刘小园其实斯文安静，五官端正，是很漂亮周正的女孩子。
庞焰都看呆了，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凌珑赶紧说：“没呢小园，咱们一起去吧！”
“好啊，走吧。”刘小园笑着说，又看向庞焰，“庞焰？”
庞焰还是愣着。
凌珑心想真是丢龙脸丢到家了，赶忙戳戳他，“庞焰！”
庞焰终于回过神来，发自肺腑地赞扬：“小园，你不仅是小百灵鸟，你还是森林里最漂亮的小百灵鸟！”
“你在说什么呀！”刘小园听得脸都红了。
领成绩的全程，刚刚还在指责他被人类荼毒的庞焰，帮刘小园拿这个拿那个。
刘小园抱在怀里的东西掉了，她穿裙子不方便捡，庞焰就主动蹲下身子去帮她，十分殷勤。
拿完成绩，凌珑和庞焰在校门口和刘小园说了再见。
刘小园都走远了，庞焰还在目送。
凌珑撞了撞庞焰，说：“你对小园好好哦。”
庞焰瞅他一眼，理所当然道：“当然啦，她是我的好朋友啊。”
啧，道貌岸然的小红龙！
凌珑直言：“我看你就是喜欢——”
“你胡说啥呢凌珑！”庞焰打断他，一本正经道，“你忘啦，我们小龙是不会爱来爱去的！”
凌珑本觉得他在说假话，但看着他义正言辞的样子，又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那……万一真的爱上了呢？”
庞焰义愤填膺：“那就是对山神大人的背叛，对森林的背叛，对万物的背叛！”
“可是为什么爱上人类就是背叛呢，为什么背叛山神就等于背叛万物呢，难道人类不是万物的一员么？”
“你真是只小笨龙！”庞焰敲他脑门，“我看那就是太久没有回森林修炼了，才会被人类的思想荼毒！”
凌珑捂着脑门，怨念地看着他。
每次和庞焰说到有关人龙关系的问题，都会不欢而散。庞焰享受着养父母的宠爱，却还是抱着仇视人类的想法吗？真是一只不够意思的小龙。
“你好像……”庞焰敲他脑袋的手忽然一转，手掌摊开，抚上他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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