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下来之后，李南溟觉得有些好笑。
人和龙面面相觑，害怕的是龙，不是人。
但害怕也不是凌珑的错，李南溟想，要说，也是他先把凌珑吓着的。
他刚刚实在亲得太久了。但是没有办法，他忍不住，谁叫凌珑今晚给他分月饼的时候又跟他说不想和他分开，睡着之后的凌珑迷迷糊糊地说冷，求他亲他，这换谁能忍住。
李南溟再次抬眼看面前的人——
不，面前的龙。
他不曾想过，原来龙不是只活在传说里，而是真的存在。还在自己身边待了十年。
回忆往昔，李南溟才意识到一切都有预兆。凌珑小时候喜欢叨叨龙族传说，逼着他说小青龙是最厉害的小龙，再加上他不谙世事的天真，完全不像一个在农村贫瘠的土地上成长的人类。
忽然想起什么，李南溟问：“你是山神吗？”
他记得村里的老人在祭山节时反复讲述的故事，绿野村人信仰的山神，其真身是一只灵力威猛的龙。
“呜。”面前的小青龙委屈地叫了一声，又往墙角里缩了缩。
啊，小龙不会说人类的语言。
李南溟便不问了。
他缓缓靠过去，朝他伸出手，欢迎他回归自己的怀抱。
李南溟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弟弟是人，是龙，甚至是一颗植物，一件物品，他都会喜欢他的弟弟。他亲手养大的的弟弟，变成什么都不可以逃出他的手掌心。
而面前的小青龙看着他伸过来的手，委屈地眨了眨眼，没有动作。
李南溟不介意再主动一些，他缓缓凑近小青龙，朝他伸手。
小青龙动了动，小心翼翼地朝他移动，往前探几步，却又缩回去，内心似乎在纠结、在恐慌。
不忍再看到凌珑有一丝不安，李南溟直接将小青龙轻轻搂进自己怀里。
小青龙一开始僵直地在他怀里定住，后来，随着他轻轻抚摸他龙鳞的动作而逐渐放松，最后可爱的小龙脑袋贴在他的肩颈上，全然是一只受伤的小动物在山洞里憩息。
小青龙的身体冰凉得吓人，李南溟搂紧瑟瑟发抖的小龙，又拉上被子盖在小龙身上，努力将自己的体温传递过去。
“别怕。”李南溟说。
他从小到大都不会哄人，说出的话再暖也带着冷意。他担心自己无法安慰好这只发抖的小龙。
但很快，他的拥抱开始奏效。
怀里的小龙开始发生变化，小龙爪子逐渐生长，变成人类的四肢，身上的龙鳞逐渐隐退，变成白皙光滑的人类皮肤。
他的弟弟回来了。
但……
李南溟垂首，看到一只小龙尾巴依旧缠绕在自己的小腿上，抬眼，看到弟弟头顶的两个发旋处仍旧生长着漂亮的小龙角。
好可爱。
李南溟心软成一滩水，问：“能说话了？”
“呜。嗯。”凌珑点头。
心中有许多话要说，但李南溟一时语塞，最终也只是陈述：“你是龙。”
凌珑呜咽一声，说：“我是妖怪，哥哥不喜欢我了。”
“喜欢。”李南溟忙说。
他恨自己嘴笨，不会说话也不会安慰人，只好将凌珑再抱紧一些，好证明他口中的喜欢所言为真。
凌珑呜呜两声，小龙尾巴跟着抖动两下，缠他的腿更紧一些。
“你是山神吗？”李南溟问了刚才的问题。
凌珑埋在他怀里，似乎组织了很久的语言，最后说：“山神……是我的……老大。”
老大。
李南溟差点笑出声。
他想，如果山神有他的弟弟这样可爱，那自己也算得上信仰崩塌了。
忽然，凌珑问他：“你很喜欢山神吗？”
李南溟语塞，这要他怎么回答。
“我崇拜他，信仰他。”李南溟纠正凌珑的用词，又问，“你认识他吗？”
“认识的。”凌珑从他的怀里起来，告状一般，手指向小龙尾巴，“这里，就是被他弄伤的。”
李南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见漂亮的小龙尾巴上缺失了一块龙鳞，取而代之的是一块丑陋的疮口，似乎已经存在许多年。
这是山神弄伤的？那个他一直崇拜和敬仰的山神？
李南溟回头看凌珑，没看着，因为凌珑再一次埋进了他的怀里。
他的弟弟像一只小动物一般，脑袋靠在他肩膀上，蹭蹭，闭上眼睛，整个人蜷缩在他怀里，小声说：“很疼很疼的。”
李南溟觉得心要碎了，也要化了。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安慰，凌珑生活在一个他不明白的世界，他觉得自己不应该轻易评价，但看到自己的弟弟受伤，听到自己的弟弟喊疼，作为哥哥，怎能不心疼。
于是李南溟稍稍松开凌珑，轻轻抚摸小龙尾巴上的那个伤口。
小龙尾巴似乎很喜欢他，他一抚摸，尾巴就自觉地从他的腿上一圈圈退下，灵巧地来到他的手边，将自己送给他抚摸。
小龙尾的温度还是很低，李南溟抚摸很久也没有将它捂热。冰凉的温度传递到他的身体，他仿佛看到凌珑受这处伤的时候该有多疼。
这么漂亮的小尾巴，这么漂亮的小青龙，为什么要伤害它。
心疼到无以复加，李南溟捧起小龙尾，凑上去，在伤疤处落下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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