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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毋相忘_尤四姐【完结】(38)

  “快别提罢,讨了个没脸!他在家乡早有了合意的姑娘,只等着他这里的事儿眼了就要回去成婚的。”芳龄耷着嘴角,一副玄然yù泣的样子,“我当时真是臊也臊死了,如今再没脸去学里了。”

  毋望也甚觉悲凉,“真真可惜了,怪我给你出的这个主意。”

  芳龄道,“我也不后悔这一遭,只怪自己没福气罢了,人家如玉的公子,哪里看得上我一个庶女。”

  “既这么的也没法,你且放宽心罢,命里注定的没缘分,qiáng求也qiáng求不来。”毋望迷茫道,“只是后头可怎么办呢,你真要嫁到张家去么?”

  芳龄苦笑道,“哪里还有别的法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叫我嫁我便嫁罢,如今也没了别的想头,还能怎么的。”

  毋望心道果然各有各的难处,芳龄这后半辈子岂不毁了么,那个教书先生倒是个痴qíng的,一心念着家里的心上人,看来的确正人君子无疑啊。

  芳龄沉吟会子道,“大不了一根绳子了断也就是了,大家gān净。”

  毋望唬了一跳,急道,“你又混说!哪里就到那个地步了,你又未见过那位张公子,或者不比你那先生差也未可知,眼下就要死要活的犯不上罢。”

  芳龄别扭道,“你可曾喜欢过一个人?整日心心念念的神魂颠倒,若不能长相厮守,这辈子活着也无望,还不如死了。”

  毋望想起了章程,又想起了裴臻,也不知哪种是真喜欢,她虽比芳龄虚长了两个月,这些儿女qíng长却不如她懂得多,许是养在闺中的女孩儿看的杂书多,芳龄陶醉其中时,她正领着沛哥儿挖野菜呢!头里发了愿要嫁章程的,后来裴臻来cha了一杠子,嫁不成章程了她也不伤心,如今只想着等上三年罢了,最后什么结局也不知道。

  芳龄看她怔怔摇头,不由道,“在那里时没人说媒么?”

  毋望心里的事也不想叫人知道,万一哪天她说漏了嘴倒不好,便一味的摇头,芳龄道,“像姐姐这样的标致模样怎么没人保媒,若家里还如从前,门槛定要被人踏平了的。”

  毋望呵呵笑道,“我尚且有孝要守,哪里还想这些!”

  芳龄愁眉不展道,“我如今知道qíng最伤人了,以往不以为然,现下怎么样呢!老太太也不给我作主,说既分了家,虽住在一处也不得管各家的家务事,好歹要听父亲母亲的,我无路可走了,原想他若来提亲便和家里挣上一挣,谁知闹得这般田地,我还有什么指望呢,上赶着嫁给人家,人家却还不要。”

  毋望道,“你们何时认识的,心思这样深?”

  芳龄摆弄着禁步上的玉玦道,“也没多久,他是上月月底才到应天来的,那时学里正要聘先生,机缘巧合他便来了……我才见他那会儿就认定他必是我的良人,也没来由的,现在想来也不通得很。”

  毋望不禁对这芳龄多看了两眼,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qíng?也忒快了罢!半个月不到的功夫能看清些什么,还陷得那样深,在她看来无非是少女怀chūn,稍俊些的就多注意些,哪里就真到了非卿不嫁的地步!

  “我想你们学里的那些女学生定然都对他有意。”毋望道。

  芳龄想了想道,“约除了芳瑕那傻子,旁的都有些意思罢!他是个如兰似桂的男子,谁见了都欢喜,每日学里尽是裴先生长裴先生短的,哪里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矜持!”

  毋望心里咯噔一下,竟是姓裴?上月底才到的,又如兰似桂?听着怎么像是裴臻!毋望着了慌,忙问道,“他叫什么?小字呢?”

  芳龄摸不着头脑,瞧她急得那样,心也提了起来,摇头道,“只知道他姓裴,并不知道他的名字和小字,莫不是姐姐的旧识?”

  毋望方知自己失了态,正了颜色道,“在北地时有位先生与我有恩,也是姓裴,后来失了联系。你们学里的先生多大年岁?”

  芳龄道,“估摸着二十岁稍出头罢,姐姐何不去瞧瞧,他只早上在学里,晌午便要回去的。”

  毋望这时心里七上八下的,思来想去也吃不准,年纪也对得上,可他临走说得要出生入死似的,怎么会到几家富贵人家凑份子建的女学堂里教书去呢?若真如此,那岂不是诓她么,还等他做甚!一时间又气又恨,闷声道,“妹妹先回园子里去罢,我身上有些不慡利,今儿不陪你了,改明儿再详谈可好?”

  芳龄看她面色发白,也不敢多说什么,当是哪句话戳着了她的痛处,只得起身道,“那我先去了,姐姐好生歇着罢,若身上不好便到二门上传大夫看了才好。”

  毋望点了点头,芳龄带着丫头施施然去了。她拖着两条腿回了屋子,一头倒在榻上心神俱裂,隐隐期待却更希望是弄错了,辗转反侧也不得入睡,六儿进来看她那样不免疑惑,问道,“姑娘怎么了?”

  毋望索xing坐起来把事qíng一五一十同她说了,六儿听了笑道,“姑娘平常弥勒佛似的度量,这会子怎么没了主意?我当是什么大事,既生疑,改天去看了便知道了。”

  毋望闷闷不乐道,“我拿什么道理去?万一真是他我可怎么好!”

  六儿坦dàng道,“不是还有我么!后儿你只管往庙里去,我到学里找二姑娘要花样子去,这么的不就见着了么。”

  毋望皱眉道,“要是他,你别言语就回来,只当我白瞎了眼。”

  六儿道,“姑娘糊涂,天下姓裴的何止臻大爷一个,想是姑娘太过思念了,连个姓儿都听不得,我说得可对么?”

  毋望面上一袖,低声道,“我哪里思念他了,你仔细叫人听见!我只是心里恼他,若真是骗我,我这里不明不白等着他,算什么道理,我成了什么人了!”

  六儿看得甚开,只道,“我头里就见过裴公子一面,瞧那通身的气派,必是个gān大事的人,姑娘怎么还没我看得真呢,我敢打保票,此裴公子非彼裴公子,若不信便等着瞧罢,姑娘要是急,我这就去怎样?”

  毋望拉住她道,“那人过了晌午就不在学里,你现在去也白去,后儿再说罢。”

  六儿缓缓给她打扇,又拨开散落在她脸上的发丝,听外面蝉鸣一片,便将窗屉子关上了,轻声道,“睡一会子罢,大中午的想那些不痛快的做什么,我明儿就去罢,看了好教姑娘放心。”

  毋望想,或者真是自己杞人忧天了,天下哪里就有这么巧的事,他家大业大,多早晚沦落到教书为生去了。一面开导自己,一面又左右睡不着,便道,“如今只是吃和睡,日子无味得很。”

  六儿道,“那起子大家闺秀哪个不是这样过?在朵邑那会子愁吃愁喝,每日为果腹忙碌,现下什么都有,老太太和太爷还每月给月例银子,又有丫鬟婆子伺候,姑娘且受用一日是一日罢。”

  “我回头写封信,你替我送到外头门子上,让他们送到信差那里。”毋望定定看着屋顶道。

  六儿倒了杯水与她喝,“可是写往梨雪斋?”

  毋望看着茶盅里的枸杞出神,淡淡嗯了一声,复润了润嗓递还给她,和衣又躺下,才要合眼,外头有人问道,“这里是哪位姐姐管事的?”

  玉华道,“你是哪个院里的?”

  来人道,“我是大奶奶屋里的,我们奶奶差我来给姑娘送胭脂,我们舅爷才从任上回来,打苏州带了上好的芙蓉膏子给我们奶奶,奶奶给每位姑娘备了一份儿,也给刘大姑娘试着用用,看合不合意。”

  毋望心道这位大嫂子素未谋面,做事倒滴水不漏,对六儿道,“去叫那人进来罢。”

  六儿打了珠帘,外头的人进来恭敬道了个万福,道,“见过姑娘了!我们奶奶说因院里贞姨娘的事儿,姑娘来了姑嫂也不得见,心里惦记得紧,打发奴才来看看姑娘,今晚设了宴请姑娘赏脸聚聚,姑娘千万要来才好。”

  毋望点点头道,“替我谢谢你们奶奶,回头我一定去叨扰。”

  那婆子把一个珐琅的胭脂盒摆在毋望面前,讨好的笑笑,毋望冲玉华使了眼色,玉华从筒子里抓了一把钱给那婆子,笑道,“妈妈辛苦了,这大热头底下跑了来。”

  婆子接了钱,对毋望道了谢,屈屈腿便出去了。

  第四十二章赴宴

  更新时间2011-6-208:41:33字数:3225

  翠屏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开始给她换装梳头,穿了月笼纱的短衫儿,配了水色的六幅襦裙,挽了个桃心髻,打开了老太太给的妆奁盒子,挑出一副翡翠的簪子斜斜cha上,再左右一端详,真真一个绝代佳人无疑。

  毋望已听惯了她们夸自己,也不搭嘴,只顾吃小娟上趟家去捎带回来的腌梅子,一颗接着一颗,没完没了。玉华看见了忙把坛子抱走,说道,“我的好姑娘,再好吃也有个节制,这种东西怎么好多吃,不消化的。”

  毋望无奈看了一眼道,“好罢,你先给我搁着,我明儿再吃。”

  几个人哭笑不得,旁人跟前办事说话稳重老成,谁知道在自己屋子里竟是这个模样,单说歇午觉,没人叫她,她便能睡到第二天去,如今又染上个贪嘴,碰上爱吃的,哪里管后头怎么样,可不就是小孩心xing么!

  六儿打了水来给她净手,她边洗边道,“我这就去吃席了,玉华陪着我去,你们剩下的便在园子里,若我回得太晚,你们也不必等我,各自睡罢。”

  翠屏柔声道,“姑娘不用替我们cao心,只顾好自己便是我们的大造化,哪里有主子没回来,奴才就先睡下的道理!你顽罢,咱们在院子外头挑上灯笼,好给你照路。”

  毋望一本正经的点点头,提了提裙脚,带上玉华走出了屋子,旁边的周婆子赶了上来,把用红纸包了的一截蒜塞到她的腰封里,小声道,“那个园子才死了人的不gān净,带上这个好辟邪,夜里走也不怕了。”

  毋望不懂这些,她既准备了便也不推脱,道了谢就携玉华往聚丰园去了。这时夕阳已西下,一路走来风chuī了竹叶沙沙的响,天又凉慡,两人说说笑笑,花了一柱香的时候才进慎言的园子里。

  远远就听见小丫头报,“刘大姑娘来了!”

  正屋里立刻迎出来两个人,一个穿了左右双开的梅花比甲,戴了银丝髻,一个穿大袖短衣,梳着垂马髻,两个都是面容姣好的,玉华在毋望耳边提点道,“前头那个是大奶奶,闺名叫茗玉,娘家哥哥是苏州知府,后头那个是大爷的屋里人,叫多儿,是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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