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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毋相忘_尤四姐【完结】(7)

  高氏自然知道女儿心事,眼皮都没抬抬,问道,“你要作践自己么?还想与人作妾!”

  淡玉赌气道,“若是能嫁给表哥,我做妾也愿意。”

  高氏怒得一把揪掉她头上的芍药,掼在地上猛踩几脚,斥道,“姑娘家没脸没皮!你适才说的什么!什么青梅竹马!等你爹回来我定要叫他打你!”

  那淡玉是幺儿,平日半句都舍不得说,眼下被一训,掩着脸哭得上气接不着下气。高氏慌了神,忙叫丫鬟拿了水来,安慰道,“你莫要急,做什么非要嫁裴臻,你不知道他家那只母大虫会吃人么,进了门还有你的活路?你现在还小,过两年叫你哥哥姐姐们给你相个好人家,一嫁过去便是主子奶奶,享不尽的富贵荣华,凭我们玉姐儿的品貌岂能做得姨娘!姨娘就是奴才,一辈子被嫡妻压着,将来自己的儿子都不能管你叫娘,这样你可还愿意?”

  淡玉停了哭声,细细琢磨一番,不想做姨娘,却还是想嫁给裴臻,便道,“你同表哥说,我要做他的平妻,问他可答应。”

  高氏见好言劝了半日皆是无用功,终究怒了,喝道,“他答应有什么用!我不答应!就是你立时哭死我也不答应!”说完甩手离去,留下齐淡玉立在那里目瞪口呆。

  那个刘毋望究竟哪里好!淡玉一跺脚夺门而出,淌过一条小河,躲过三两只野狗,直直闯进毋望的房里。

  此时毋望正在绣梅花,突见她一阵风似的卷进来,吓得手一抖,针尖扎进皮ròu里,疼得直皱眉头。

  “咦,你在绣海棠chūn睡图?”淡玉忘了自己来做什么,探头看她绷架上的花样子,叹道,“真是好看得紧!”

  毋望接上线道,“是梅花,不是海棠。你今日怎的得闲到我这里来?”

  淡玉看她面容温润,纵使有些火气也发不出来了,只悻悻道,“听说你许给了我表哥?”

  毋望扯了扯嘴角,心想怎的如今的人听话只听半句!便道,“你听谁说的?”

  “何必听别人说!”淡玉道,“我妈是媒人,我怎会不知道。”

  毋望弹了弹绣面,拿剪子修了修线上簇起的细绒,淡淡道,“那你可曾听说我婶子已经回绝了这门亲?”

  淡玉愕然,旋又疾声道,“你不嫁?裴臻这样的人物你不嫁?”

  毋望冷哼一声道,“他是怎样的人物我是不知!我只知宁做穷人妻,不做富人妾!他对我叔叔的救命之恩我不敢忘,报恩也用不着以身相许,倒是你,”她眯眼瞧瞧淡玉,“你们何不亲上加亲?你们既是表亲,,他定然不会亏待了你。”

  淡玉叫她说中了心事,一时羞得面红耳赤,又不好多说什么,复又家长里短说了会子话,便告辞回去了。

  第六章德沛从军记

  更新时间2011-6-320:33:47字数:3751

  那日在明渠行凶的贼人已被官府扣押,究竟怎会落网倒不十分清楚,只听得前来传话的衙役说,似是到别家行窃时被抓了个正着,连带着供出了曾在明渠上qiáng抢过一个布店账房的钱,并将他推下坝子,死活不知的经过原,如今县丞来找了苦主,好为其申冤,传明日上堂,自有老爷作主,还刘宏一个公道。

  刘氏一家听了喜不自胜,张氏忙在祖宗排位前点了蜡烛香火,喃喃数道,“真是祖宗显灵,将那歹人捉了,咱们也出了口气,这多日的苦楚好歹也讨个说法,沛哥儿他爹自从摔下了明渠,夜夜疼得睡不着,人也瘦了好几圈,待明日我见了那qiáng盗定要咬下他一块ròu来,好解我心头之恨!”

  毋望对县丞拜了拜道,“不知明日过堂我家叔叔可要到堂应讯?如今他的腿脚尚不能动,怕连车都坐不得,若路上颠簸又将骨头颠坏了,那可怎么好!”

  县丞道,“不论如何皆要想法子才好,若苦主不到堂便治不了那贼人的罪,如此只得押在牢里,知县大人公务又多,案子一桩接一桩,这会子审不了便得压着,一圈轮下来,多早晚是头,怕要压到秋后去!”

  毋望叹了叹,叔叔的腿才接上不宜搬动,上回同牛一道买回来的车拉拉油粮谷物尚可,若要躺人怕不成。又看看张氏,安理这样的事不必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cao心,可她这婶子素来遇着事便不知东西南北,这会子县丞大人还在,她不办正经事,却忙着给祖宗上香去了,当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毋望再三谢过才将公人们送出门去,坐在桌边直直发愣,为车马的事苦恼不已。

  这馒头村方圆数十里皆是穷苦人家,有几家能有马车?除了齐家便只有里正家了,齐家她是万万不去的,见了齐婶子不知还要听些什么酸话呢!那里正倒是好人,只是他儿子文俊甚是难缠,,这二年没见,定要拉着她家长里短一通胡驺,又该叫她脑仁儿疼半宿,思来想去还是叫婶子去罢,她一个姑娘家怎好抛头露面的借东西,没得叫人背后指点!

  这些话同张氏一说,张氏立时擦擦手道,“我这就去,借不借的再说罢,万不得已便在牛车上铺了被子,好歹比叫人抬了去qiáng些。”

  张氏走后毋望将叔叔房里的窗帘子共门帘子一道卷了起来,屋里一下敞亮好些,一面道,“如今立了夏,叔叔也chuī得风了,总要开开窗才好,省得闷出病来。”

  刘宏道,“我原也这样说,谁知你婶子不让,怕招了虚邪之气。”

  毋望笑道,“又不是寒冬腊月,哪里来的虚邪,只开一会没什么大碍的。”

  刘宏见她面上清明一片,也不像有什么牵累的事,便探道,“那裴公子来了两回,可曾同你说起什么?”

  毋望从容道,“不曾说什么,想来也是守礼之人。”

  刘宏本想细问,又觉得不好出口,想想自家侄女儿一向知进退,叔婶的话也放在心上,便不再多言,只嘱咐道,“好皮囊无甚用,你可记住。”

  毋望知道叔叔话外之音,点头道,“我省得。”

  过了两柱香的时间张氏回来了,面上并无不豫,坐下喝了口茶道,“都说好了,文里正听说歹人捉住了也甚高兴,赶巧明日他家俊哥儿要考乡闱,便同我们一道走。”

  毋望突觉乌云盖日,还真是巧啊,文俊又要考乡试了?都是第几回了?回回不中还考什么,真不是做官的料,还不如跟他大伯父学做买卖来得实惠!考就考罢,做什么还要一道走?这么爱凑热闹,难怪连试《四书》义三道都作不出来!

  这时德沛抹着汗走进来,额头上蹭破了一块皮,正往外淌血。张氏唬了一跳,忙拿帕子给他捂住,嘴里喝道,“上哪儿野去了!又同阮秋打架了么?”

  德沛不以为意,走到刘宏跟前道,“爹,今儿村里来了个人,是林甫家的亲戚,听说是燕王府的家臣,功夫俊得很,和村里的几个孩子比划了几下,单同我说叫我练武,还问我可愿意跟他走,要带我从军,我自己不敢拿主意,回来听爹的意思。”

  刘宏面上青绿jiāo错。燕王朱棣?他的为人倒不得知,只是刘家是帝王驾前犯过事的,过了这些年,虽日子清苦却活得长久,若再回到朝廷这个大染缸里,姑且不论燕王可容得下,万一有个行差踏错,那便是万丈深渊,xing命都堪忧了,还不如在馒头村做个平头百姓。当下便道,“你年纪尚小,从军能做得什么?还是再等上几年罢,等身子长开了再说罢。”

  德沛是个执拗的xing子,听了他爹的话甚是不悦,闷声道,“我们是获罪之家,功名考不得,要出人头地便只有参军,他日立了军功才能光耀门楣,爹妈有了好日子,旁人也不敢来叫姐姐作姨娘了,有什么不好?”

  毋望向来知道德沛与旁的孩子不同,要老成懂事许多,只是万万没有料到他小小年纪竟有这样的心思,这一番话说到了七寸上,再看叔叔,果然面露难色,愁肠百结。

  德沛又道,“再过三个月我便满九岁了,那个人说,先叫我跟着他学些拳脚功夫,他再教我谋略计策,将来必然有一番大作为,岂不比在这馒头村种地qiáng!”

  张氏道,“有这样的事?莫不是个拐子罢!”

  德沛小脸一本正经,笃定道,“他给我看了腰牌,是燕王府的。”

  刘宏思量半晌才道,“你去同他说,就说爹想谢他,无奈腿脚不便,请他到家来吃酒,待我打探仔细再作计较。”

  德沛欢天喜地的去了,毋望也不知叫德沛从军使不使得,当年爹犯的究竟是什么事,叔叔婶婶也不曾同她说过,如今还是要问一问的,当今的皇上动辄杀人,保不定不是甚么天大的罪过,若真如此,德沛进燕王府也未尝不可。当下问道,“我爹当年为的什么斩首?可是谋逆?”

  刘宏摇了摇头道,“谋逆还有咱们的活路么!你爹原是掌管边镇卫所营堡之马政的,只因一回吃醉了酒,误了调拨攻打元营的车马才被治的罪。”

  毋望道,“既不是谋逆,叔叔不妨同那人直说,不成便不去。”

  刘宏道,“我也这样打算,从前听说燕王朱棣知人善任,想来不是那种不通qíng理的人罢。”

  德沛不一会便带了那人回来,只见那大汉虎背熊腰,留着满脸的络腮胡子,走起路来双腿生风。毋望忙退了出去,和婶子张罗酒ròu去了。隔着墙头隐约听见他们说话,大抵就是德沛虽年幼却资质上佳,燕王殿下英雄不问出处云云,说定了明日就要带德沛走,张氏在灶台旁痛哭流涕,毋望心里也不舍,只得安慰她道好男儿志在四方,说到最后自己不禁泪水涟涟,德沛这样小的人离开父母姊妹,在军营里讨日子,日后不知要经受多少的磨难,如今藩王割据,万一有了战事可怎么好!

  德沛倒欢喜不已,跑出来拉着毋望的手道,“chūn君姐姐你可听到了?纪二爷要带我走了,我曾同你说过的,将来要把比那东珠还好的东西送给你,绝不叫你和我爹妈再受半点苦,你信我么?”

  毋望凄凄然笑了笑,替他正正头上的巾子说道,“我自然是极信的,不过军中不比家里,最要紧是保住自己的小命,你可知道?”

  德沛道,“你放心罢,我自然知道保命的。”

  张氏对儿子万般不舍,哭得几乎噎过去,扯着德沛衣袖道“明日定要走吗?哥儿,你同那位纪二爷说说罢,再延后两日成不成?”

  德沛道,“既定了要走,索xing走得痛快些,做什么婆婆妈妈像个娘们!”复又说道,“妈,你千万别把我chūn君姐姐许给别人做妾,等我功成归来再作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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