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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城繁华/致命祸情_尤四姐【完结+番外】(113)

  蔺氏转头看更漏,“六郎说了要早些回来的,想来也快了。晤歌快别忙了,坐下歇会子。”原本就相熟,如今更近了,尤显得亲。热络叫坐在下手,笑道,“真没想到果然有这一天!你也晓得,我前头总推脱,就是顾忌洛阳的那件倒灶事儿。怕万一叫郡主殿下知道,两头都不好说话。如今好了,你不放在心上,我暖儿就有着落了。也合该她是有福的,运气来了城墙都挡不住。配到你家,是前世烧了高香。只是见了殿下我怪不自在的,你瞧这辈分……”

  蔺氏讪讪摊了手,蓝笙朗声道,“老夫人不必多虑,辈分的事,我家殿下是处之泰然的。横竖日后见礼的时候老夫人多担待,稳坐高台罢了。至于洛阳旧事,我未同我母亲说起过……”

  知闲讥诮一笑,不出所料,这望门寡的大帽子扣着,布暖能踏进郡主府的大门才怪!郡主再宽宏大度,儿子的xing命总归要看顾。一个不祥的女人,临要过门就克死了未婚夫,这般名头,论谁都要望而却步。

  若不是怕布暖落了空要打容与的算盘,她真想在郡主面前把她的老底抖出来。这样不要脸皮的破落户,叫她嫁进高官望族,真是白便宜了她。她应该配个杀猪宰羊的屠户,或是庄子上又臭又愣的昆仑奴,叫她永世不得超生!

  女人的嫉妒心一旦发作起来,简直就是无坚不摧的利器。她思来想去,也罢,蓝笙要是命够硬,且叫他们拜堂。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布暖嫁过门再寻时机透露给郡主,届时有她好果子吃的。真真被休弃,可比退婚苦厄得多!

  那边蓝笙直言道,“依我看,这事没必要jiāo代得那么清楚。就照原先说的,姓冬,我心里有数就是了。过礼有我亲自cao办,瞒下来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日后再寻机会,就说布家丧女,过继给姨母家了,也算名正言顺。”他拱了拱手,“所以要请老夫人费心,殿下面前,替晤歌多周全才好。”

  蔺氏连连点头,“这个不消你说我也知道,难为你一片qíng,这样为暖儿着想。我心里很欢喜,暖儿苦尽甘来了,将来也有依。”顿了顿又疑惑,“敬节堂里的事后来怎么料理的?”

  蓝笙道,“买通了堂主和门上的婆子,偷着运了个死囚进去,把假布暖换出来了。活口留在那里总归不放心,万一哪天咬出来,要坏大事。索xing了结了,一劳永逸。”

  蔺氏长长哦了声,“这样好,死无对证,就算日后要翻案,也不怕顶替的人身上出纰漏了。先前那个女孩儿呢?可远远打发了?”

  蓝笙道是,“赠她千金,叫她带着孩子远走他乡了。”

  蔺氏缓了口气,笑道,“这一来一去使了好些钱吧?你破费了。”

  蓝笙看了知闲一眼,其实这事是容与张罗的,他城防上出了问题,有阵子忙得耳朵都摸不着。原打算忙过了再着手那事,没想到容与倒抢先办了。现在听老夫人口气,并不知道事qíng经过,他便敷衍过去了。若说出来,少不得更要把知闲气得跳脚。

  他忙岔开话题,谈谈外头听来的新鲜事。又说起贺兰的死,嗟叹道,“贺兰看似荒唐,其实为人还是不错的。上次洛阳的事,他也替暖儿说了话。到如今落了这下场,世事无常啊!”

  知闲却嗤笑,“这种臭名远扬的妖孽能有那副好心肠?莫不是得着了什么好处,才帮衬着布暖的吧!”

  这句话引人反感,蓝笙面上yīn沉着,不接她话茬,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蔺氏也觉得知闲有点不成话,回头斥道,“你是怎么回事?我平素不说你,敬你是个懂进退的孩子。今天竟像吃错了药似的!同个死人计较,损yīn骘的!不论他生前怎么样,人死债消,你口下留德吧!”

  蓝笙实在坐不住,起身道,“我在酒坊里沽了两缸酒,不知为什么还没送来。老夫人宽坐,我上外头瞧瞧去。”

  蔺氏忙道好,正想责怪知闲几句,蓝笙又道,“叶小姐,酒来了不知搁哪里,你随我一道过去?”

  知闲怔了怔,料着是蓝笙有话要私底下和她说。她也不怵,正好她心里的窝囊气要找人出。他蓝笙如今是布暖的未婚夫,是不是该管束她?难不成还愿意戴绿帽子么?

  她和蔺氏回禀一声,便敛裙跟他出去。转过二门上的女墙,蓝笙停下步子回望她,恶声道,“你发什么疯?夹枪带棍的,打量别人听不出来么?我劝你聪明些,你要找我的茬,我可以不和你计较。可你要是不gān不净的泼暖儿脏水,仔细我要了你的命!”

  知闲嗬了声,“你撒野撒到沈府来了?我就说了,你能把我怎么样?我若是你,挖个坑把脑袋埋起来!自己的女人管不住,还有脸冲着我大呼小叫!我问你,布暖和容与的事,你知道了么?”

  蓝笙睥睨着她,涩然道,“他们有什么事?值得你这么神神叨叨的?”

  知闲冷笑道,“你莫装傻,咱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和我梗脖子没用,想法子笼络住她,咱们各取所需。若是放任自流,到最后两桩婚事都得打水漂。”

  蓝笙不说话,心里考量着,这傻大姐倒不是真傻,这两句话说得还有些道理。如今攻守同盟是一条好路子,两边使劲,但愿能够把他们拉回正轨上吧!

  只是知闲这种高人一等的姿态很叫人反感,他哂笑道,“我要挽回暖儿不是难事,倒是你,你和容与怎样,你自己心里不知道么?”

  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倔qiáng道,“没有她作祟,容与和我不是好好的么!”如果记忆可以有选择的保留,或许可以说服自己,相信事实真的是这样的。

  蓝笙看她的眼神多了怜悯的味道,“好么?容与对你好么?供你吃穿不愁,但就是不能给你爱qíng。你别恨布暖,没有她,容与照旧不爱你,你心知肚明的不是吗?不过现在找到个泄愤的理由罢了。”

  知闲瞪着他,讶异道,“没见过你这样的人!你这是在护短吗?不去好好约束她,倒在这里和我打嘴仗?”

  他傲然道,“我该怎么做用不着你来教,过会子郡主来,我希望你管好自己的嘴。要是再混说,搅huáng了我的婚事,到最后拖累的可是你自己。”

  知闲像吞了只苍蝇的样子,qiáng忍着和他抬杠的yù望,昂首道,“你放心,这点上你我的出发点是一样的。”

  蓝笙脸上含了一点鄙薄的神气,仿佛在怪她收不住容与的心。的确,女人要是有本事,也不至于让男人成为漏网之鱼。可是她的qíng况有点特殊,因为这条鱼从来没有进过她的网兜里。

  她嘴上肯定是不承认的,否则岂不显得她太过无能么!她用同样的眼神回敬他,两个人热闹的打起了眉眼官司。

  缠斗半晌,没分出胜负,却听见门上报六公子回府了。知闲撂下他出去迎人,蓝笙后面慢吞吞跟出来。倚着门看,容与下马来,一张千年不变的脸。知闲在边上分外殷勤体贴,接他手里的斗篷,嘘寒问暖一番。他依旧不冷不热,用最简练的话回答她。单音节的词几乎使了个遍,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叫人听得也心寒。

  抬头看见蓝笙,顿了顿向他走过来。在他以为他又是嗯啊唔的时候,可算有了句囫囵话。他说,“来了?东都的城墙都完工了?”

  蓝笙挠挠头,“可不么!幸而催得急,再拖上一阵入了冬,天寒地冻的就要耽搁下来。这么算算,得拖到明年开chūn。”

  他嗯了声,两个人并肩往园子里去。大概各自心里都有些芥蒂,以前无话不说,如今竟弄得无话可说。

  “暖儿何时回来?”蓝笙说,“我带了东西要给她。”

  容与不甚热心的样子,含糊道,“估摸也快了,过会儿和匪人一道出宫。”

  蓝笙道,“她在凤阁可习惯?我回京便听说了贺兰的事,尚书省规矩严,怕她一时缓不过来。”

  他极不耐烦,蓝笙现在也长了心眼子,一再的提醒他布暖是他的吗?他烦闷不已,但面上还算心平气和,qiáng忍着怒气道,“等她回来你问她就是了!你自便,我回竹枝馆换了衣裳再出来。”言罢也不等他答应,自顾自解开甲胄,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二章聚睢盱

  布暖是和端木匪人一同出宫的,出了宫门端木给她安置好了车先送她回沈府。自己要折回家里接夫人,便在丹凤门大街和她分了道。

  转眼入秋了,天凉起来。太阳即将下山的时候,天边那抹红洒在车顶和围子上,混合成一种近乎啼血的浓郁凄凉的色彩。坊道上渐渐静下来,时辰一到便开始鸣收市鼓。咚咚的声音首尾相连一波波震dàng,在规整的坊院上空盘桓。

  驾辕的仆役鞭子扬得愈发急,棂子上带起呼呼的风声。那仆役朝后仰了仰,拉大嗓门道,“娘子坐好,要赶在关坊门前到,小人唐突了。”

  布暖听见他一声荒腔高亢的“驾”,马车骤然颠起来,她忙贴紧围子,才不至于给抛到车外头去。

  一路飞奔,是她从来没有尝试过的速度。她开始怨恨容与,没想到他是个悭吝凉薄的人,自己抽身出来,便再也不管她的死活了。她以为他至少会派府里人在宫门上接应,可是没有。他厌烦了,弃如蔽履。好极了,他说他没杀贺兰,可以相信吗?他同谁都不会有真心,对她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他一直瞧不上眼的贺兰!她真的应该好好想想了,也许就这样无疾而终才是最互利的。何其难,但可以把伤害减轻到最低。牵扯进来的所有人,至少能够各得其所。

  颠得久了,下车的时候头昏眼花。她撩起车帘子,下面人伸出一双手来。十指修长,骨节分明,是微笑的蓝笙。他说,“我等了有阵子了,早知道去接你多好。”

  她心里暖起来,蓝笙总能让她觉得踏实,何时何地都可以放心的依靠他。有时候她想,如果真的嫁给蓝笙,静下心来和他过日子,应该要比现在的颠沛好得多吧!

  她伸手过去搭,他临时使了点坏,叫她一下扑进他怀里。她红着脸推开他,嘟囔着,“真是个厚脸皮!”

  他笑嘻嘻凑过来,“自己的媳妇,哪里厚脸皮了?”

  她啐了口,“谁是你媳妇!”看见戟架边上掩口窃笑的几个人,跺着脚道,“好啊,都在那里看我笑话么!”

  玉炉和香侬迎上来,皮头皮脸的给她纳福请安,“这会子真不知道该怎么见礼才好!是请司簿的安呢,还是请小蓝夫人的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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