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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城繁华/致命祸情_尤四姐【完结+番外】(128)

  蔺氏道,“那有什么!一家子骨ròu,又不是外人。关起门来什么不好说的,何必拘这个礼!”边说边牵了她的手进屋里去,走几步转过脸来对她笑,“暖儿,我知道晤歌给你置了宅子。起先你出宫不回来,我心里是不欢喜的。眼下倒想明白了,我有了年纪,和你们年轻人想法不同。你既许了他,晤歌又是我看着长大的,因此把你jiāo给他我也放心。你在那边府里,若是缺什么短什么只管打发人回来取,千万别客气,可记住了?”

  嘴上好听,实则是轰人。到底不是嫡亲的祖母,隔了一层,管你外头是死是活!要在没有血缘的外甥女和媳妇之间作选择,答案当然是毫无疑问的。所幸她也算有去处,否则真要露宿街头了。

  她还是谦和的模样,“暖儿记住了。那里样样齐全,什么都不缺,姥姥不用挂心。只是住得远了,不好给姥姥晨昏定省,这个叫我心里不安。”

  秀热络引她们入座,又忙叫人备茶备点心呈上来。往知闲手边递茶盏的时候,她傲慢朝空旷的地心别过去,一副不屑的调调。

  众人都看在眼里,尤其是老夫人冲她颇具警告意味的一瞪,很值得人细细的品读一番。布暖不言声,自去端她的茶。老夫人复道,“你和晤歌大定的日子可订好了?往洛阳发信儿了没有?你是女孩家,自立门户作个过度是可以,长此以往却叫人不放心。还是早早敲定了,你爷娘那里也好有个jiāo代。”

  这会儿完全就是迫不及待的要把她推出去,她虽不打算留在沈府,可这样的态度未免让人齿冷。再说蓝笙那头的婚事十成要告chuī的,让她说什么好呢?

  她一味的笑,倒像是女孩家羞涩的样子。再打眼看知闲,她脸色不太好。视线和她碰上,明显的一怔。然后挤出个笑容来,布暖却闹不清了,本以为她又要来撒泼,谁知竟全然不是的。

  “暖儿,以前是我的不是,不问qíng由的叫你没脸。今儿我来和你赔个罪,你别记恨我才好。咱们亲里亲眷,日后总要来往的。红过了脸,自己心里疙瘩,也给你添不自在。”知闲笑作笑,但笑意不达眼底。像落在水上的细尘,轻轻一chuī就散了。顿了顿复道,“咱们年纪差不多,以前姐妹相称的,多好!可现下有了误会,弄得这般模样……”

  她不和她大吵大闹,反而让她无措。她不知道她们这趟来gān什么,横竖肯定有目的的。连老夫人都亲自上门,叫她越发心惊ròu跳。疑心是昨晚的事出了岔子,她们这一系列反常举动,定是在打着什么算盘。

  她这个人有一宗好,压力越大,表现得越得体。脸上换了和风细雨的神qíng,笑道,“别这么说,暖儿担当不起。”抬头看了看秀,“我倒忘了,上回晤歌送了两尊暹罗释迦摩尼佛来,回头让人送一尊过府里。姥姥和舅母都拜佛,晤歌说佛像请高僧开过光的,很是灵验。”

  秀忙接了话茬,逢迎道,“是,早拿huáng布包了搁在那里了。老夫人没看见,真真和咱们中原的不同。骑个九头狮子,好威武样式!”

  其实重点一直不在什么佛像上,不过cha科打浑的胡扯。蔺氏也讪讪的,端着茶抿了一口方道,“你瞧你舅母都同你认了错,你便息怒吧!她和你舅舅大婚也近了,到时候还要仰仗你盖金井呢!往后真正的一家子,有什么不快都了结了,后头和和乐乐的重新开始。”

  布暖落在她那句“大婚将近”里出不来,暗道不是耽搁下来已成颓势了么,连日子容与都不叫选,哪里又来将近一说?

  秀私下里吃惊,只状似无意的笑问,“好日子定在了哪一天?我们娘子这下真要好好筹备了,舅母进门,得备份厚礼才妥当。”

  “出了国丧就办。”蔺氏笑道,“时候长了怕掩不住,到时候白叫人笑话。”

  众人纳罕起来,什么掩不住?什么叫人笑话?

  上了年纪的人立马就明白了,秀勉qiáng做出惊喜的样子,“这可是好事qíng!哎呀,祖宗有灵,喜事一桩连着一桩的。年下完婚,明年这个时候老夫人就抱孙子了,真是福泽深厚的!”

  恍如一个焦雷打下来,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知闲有了喜么?怎么可能呢!是容与的孩子么?她着了慌,再去看知闲,她红着脸一味垂着头。布暖觉得头顶上的天要塌了,容与昨夜还信誓旦旦准备打发知闲的,今天她怎么就怀孩子了呢!

  “是这话。”蔺氏眉花眼笑的,捋捋胸前的赤金压领道,“我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知闲这孩子不哼不哈的,还想瞒着我。这岂是能瞒骗过去的!肚子一日大似一日,若是让人瞧出来了,那可了不得!我头前儿和六郎说了,他还糊涂着。后来才欢喜起来,吩咐人要好好看顾着知闲。他往常都是淡淡的样子,这回倒真上了心。也是的,儿子都快有了,总算成了人,我的心事好歹撂下了。”

  这话越听越叫人伤心,秀唯恐布暖露馅儿,花了大力气打起jīng神来和蔺氏周旋。蔺氏拍着手道,“我想着暖儿和晤歌的事早早办了,转年添个一儿半女,叫我抱了重孙子,那我可算是全福了。”

  布暖眼也盲了,耳也聋了,怔在那里,活像个行尸走ròu。她想不通,容与怎么可以这样!玩弄她,竟不念旧qíng么?难道是为了报复她么?她把心捧出来,他却狠狠往上面cha刀子。难怪迟迟不见他有动作,若非和知闲有私qíng,缘何不把她送还娘家去?

  她这么傻!一晌贪欢,然后要背负一生的罪。

  她凄恻看知闲,不知该不该对她表示庆贺。顿了半天莫名其妙冒出来一句,“舅母怎么瘦了?”

  知闲不言声,回想过去的十八年,她简直活在天堂里。可自从布暖来了,从一开始就有不好的预感。仿佛她会危及她的地位,会把她架在火上烤。后来梦魇成了真,这几个月她吃够了苦,尤其是昨夜……她颤了颤,不堪回首的一夜!她的眼前堆叠出他们耳鬓厮磨的场景,明知道他们定成了苟且之事,可悲的是她居然不敢去捉jian!她只有在窗前远远眺望,立了三个时辰,立得浑身冰冷,几乎要死过去。

  她一再的忍耐,最后造成这样的局面是她始料未及的。她流光了眼泪,后悔为什么要隐瞒着,弄得老夫人也怨她,责怪她不识眉眼高低。如今倒好,忍出了乱子。他们跨出了那步,还有什么能阻拦他们的?只有趁容与出远门,要想尽办法拆开他们,这是最后的机会。

  于是她对老夫人和盘托出,老夫人惊得魂不附体,缓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思前想后到底不敢声张,更不敢戳破。怕bī急了他们,真撂下长安的一切私奔去。容与是老夫人的骄傲、是比登上沈家主母地位更大的成就、是儿子、也是后半辈子寄生仰息的辉煌。她想得比自己多,顾忌得也比自己多。她不敢责怪姨母没有bào跳如雷的替她出气,因为这安稳的岁月,经不起伤筋动骨的大震动。只有折中寻个稳妥的法子,不那么锋芒毕露,又要切实有效。

  那边正说话的人却是时时刻刻都关注这里的,听布暖问了这么句,堪堪接了口道,“她这几日害喜得厉害,不吃尚好,吃了便作恶心。吃下去龙肝凤脑,最后也枉然。”

  边上的人都附和着笑,布暖感觉自己的嘴角挂了千斤的秤砣,不知要使多大的劲才能完成那个表示欢愉的表qíng。笑得久了,愈发担心被她们看出假来,遂低下头来吃茶。抿一口,满嘴的苦,直顺着舌根蔓延到心底里去。

  后来再听她们说话,便恍恍惚惚像没了根基。以至于她们什么时候走的,她都闹不清楚。

  秀送了客回来,站在凭几前凄然望着她,“怎么办?你都听见了?”

  她木木的呆坐着,一声不吭。不知过了多久才道,“我不信。”

  “不信?人家连孩子都怀了,你还不信?怪道我昨日进府就看见她身边的人送郎中出门呢,敢qíng就是这事么!”秀频频摇头,愤慨道,“六公子究竟要gān什么?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亏他是个男人,做这样丧德败行的事!”

  布暖捂着脸失声痛哭起来,她心寒到极点,喃喃着,“你别说了,我不要听!这事不能单凭她片面之词,总要追根究底的。等他回来……我必定要问个清楚。若是老夫人所言属实……那我真是要屈死了!”

  第十八章别有肠

  蔺氏走得急,知闲只好勉力跟在她身后。金泥簇蝶裙被风chuī得贴在两条腿上,伶仃仃像两根银箸。身后跟了一群仆婢,总是浩浩dàngdàng架势。迈进渥丹园的时候她回头叫站住,把一gān人都挡在园外,自己提起裙角追了进去,

  蔺氏坐在胡榻上,旁边的尚嬷嬷曲着身子给她更衣。她僵着手脚换好了罩衣,回身看知闲,恨道,“我说你什么好?才进去那模样做给谁看?既奔着求和去的,自己就要自省。度量放大些,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懂不懂?”又气呼呼甩了两下袖管,“还有谎称你有孕的事,先头就商议好的,临了怎么不知道装一装?便是没怀过,见识总见识过。愣愣坐在那里像个没事人,布暖身边那奶妈子比猴儿还jīng,也不知能不能瞒骗过去。”

  知闲嗫嚅着,“我不好意思,装不出来。”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蔺氏看着她只能摇头,“你也是大家子小姐,一点手段都没有,白长得这么大!你母亲对付二房的本事教你个一招半式,够你受用一辈子的!抓不住男人,又不懂得争取,你日后怎么办?我也不明白,你和容与算是青梅竹马,弄到最后竟还不及布暖!”

  知闲委屈得流眼泪,边掖眼睛边道,“我哪里闹得清呢!他天生凉薄,对谁都那么寡淡,单对我这样我也习惯了。谁知道他被布暖那个小妖jīng迷昏了头,做出这种叫人不齿的事来,姨母一定要替我做主才好。”

  蔺氏被她哭得脑仁儿都疼了,揉着太阳xué道,“我替你做主又怎么样?捆绑不成夫妻,只有靠你自己。我前头也和你说过,男人和孩子一样要靠哄的。你偏不听,天天红眉毛绿眼睛的呲达他,他要想回心转意也叫你吓跑了!"

  知闲更觉难过了,倾前身子把脸埋在臂弯里。抽泣了好一阵才道,“我多早晚有意要和他打擂台呢?是他不给我好脸子,我那么不撑不靠的多难受啊!如今什么都别说了,姨母疼我,就该给她送一碗药去!他们这模样,万一布暖有了身子怎么办?真要养出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我是不碍的,大不了回高陵去。可姨母这里如何处?岂不是连辈分都要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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