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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城繁华/致命祸情_尤四姐【完结+番外】(13)

  容与不多言,看看汀洲手里的果子包,gān巴巴说了句多谢,扬长就出了酒肆的大门。

  那小二胸口直扑腾,缓过劲儿赶紧送出来,点头呵腰送布暖上舆,又在一众将军亲兵里头钻来钻去,抢着给容与牵马稳马蹬。忙活半天好容易伺候完了,目送一溜甲士簇拥着贵客浩浩dàngdàng远去,这才倚着门框子粗声喘起了气。

  肩舆里有隐囊,大约是熏过香的,靠在背后又柔软又蓬松。布暖打起小窗朝外看,一路走来店铺林立,坊间旌旗招展,大抵是做女人生意为主,绸缎衣帽肆、胭脂花粉铺,红红绿绿数不胜数。再往东市去,多了些骡马行、鞍辔店。她看得无趣,肩舆上只有她一个人,那些肩夫抬得小心翼翼,她的困意便抵挡不住的侵袭而来。

  舅舅在前面开道,坐在马上的模样威风凛凛。布暖顺势趴下来,那酒真的上头了,她觉得脑子开始停转,除了犯困,别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仰天躺着,心里估摸着到chūn晖坊应该还有一段路,舅舅也看不见她的丑样子,先小睡一会儿,到了沈府门前自然能察觉的。如此这般自我宽解一番,侧过身就心安理得的睡着了。

  容与回头看了看,肩舆上的雕花门是镂空的,里头覆了层垂帘,风一chuī翩翩飘dàng起来。帘角飞扬里堪勘闪现出她的脸,容颜如玉,蜷曲在隐囊上沉沉好眠。

  他笑了笑,到底还是孩子,两口酒就撂倒了。这半天看下来,她的确和别家女孩不同,沉稳,摆得正的xing子,静得像一泓水。没有光彩夺目的伪装,静静伫立,悠然绽放,与他人无关。只是他又觉得好笑,她唱变文的时候手舞足蹈的样子很有意思,戴上了面具就成了另一个人,有些纵xing,或者那才是真实的自己。

  百样都好,却那样畏惧他。

  容与不自觉抬手摸摸脸,莫非他是个凶狠在面上的人?他向来是儒雅出了名的,对她也是和颜悦色。她小时候爱哭,他背着她在院子里绕,从正午一直绕到傍晚。时间久了可能她都忘了,他难得去一趟,她却和他亲得不得了,只要有他在的地方,三步之内必定有那个小小的身影。

  他生出感慨来,如今她长大了,日渐矜持疏远。他就像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再融入不了她的世界,可不令人惆怅么!

  马蹄在十字街上缓慢踢踏,午后暖风熏人yù醉。坊墙低矮,坐在马上望去,东市人头攒动,chūn晖坊的门楼依稀已能看见。他手里拢着缰绳,紧些再紧些,渐行渐慢,好让她睡得更长久。

  上将军这样,叫后面一gān侍从意外,半里地走了三柱香还没到,弄得巡街似的。众人心里犯嘀咕,也只有脚尖踩脚后跟的缓步踱。

  大唐历来有规矩,平民百姓地位低下,住户也好商铺也好,大门是不能对着街市的。上将军官居二品,按着朝廷恩旨,三品以上官员只要喜欢,坊墙上都可以凿个门楣出来。上将军是个不爱张扬的人,府邸设在chūn晖坊深处,清净是清静,往里走得有一段路。每逢有早朝也等不到冬冬鼓敲响,武侯铺索xing连坊门都不关了,只要防着坊民出入,上将军来去自由。

  将近chūn晖坊,两个布甲武候上前拱手作揖,谄媚笑道,“大都督今日空闲,这样早就回府了!”

  容与是早出晚归的大忙人,收市鼓鸣过了,半夜三更照样还在三十八街上走动,长安武候们没有不认识的。因着他为人随和,卒子们往来碰上了总要打个招呼表亲近。

  “把果子给他们。”容与吩咐汀洲,骑在马上一笑,“大晌午的辛苦,没轮着吃饭的先垫垫。”

  两个武候忙不迭捧着牛皮包cha秧下去,覥脸道,“谢谢大都督,标下们正饿得发慌呢!”

  他寥寥勾了勾嘴角,一夹马腹复往前去,坊里杨柳依依,遮天蔽日的颇觉清凉。再回顾,树和墙挡住了风,肩舆门上幕帷低垂,里面qíng形也看不见了。

  那厢沈府门廊下,rǔ娘秀和香侬玉炉早早就已侯着,见一行明光甲的武将护卫着紫袍郎君缓缓而来,门子上小厮慌忙进里头通报六公子回府了,瞿管家领着人下台阶迎接,招揽了她们道,“快快,来拜见大都督吧!”

  三人不敢怠慢,纷纷欠身纳福,“给大都督见礼。”

  容与跃下马背抬手,“不必多礼。”

  抬辇平稳落了地,他站定了看,辇里毫无动静,想来那丫头还没醒。

  秀和香侬面面相觑,正要上去伺候,容与低声阻道,“别吵她,叫她歇着。”转身招了四个护将吩咐,“别上肩,抬进园子去。”

  四个亲侍领命,甲胄相撞哗哗作响,躬腰到四角扶起抬杆,直起身子轻巧一提,抬辇便越过门槛朝那绿茵深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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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娇深

  容与站在辇前颇觉棘手。

  她醉得厉害,一通折腾还没有要醒的意思,几个人围着肩舆束手无策。到了烟波楼门口,断没有放任不管由她去睡的道理,秀无奈去撼她,她翻个身,睡得越发沉。

  “六公子,你看……”秀愁眉苦脸,“这怎么好!竟是人事不知了似的!”

  容与微错着牙沉吟,姑娘大了,小时候抱着背着都不碍,如今男女有别,就是长辈也要避忌。可要是不管,他知道原由倒罢了,老夫人女则上严厉,只怕嘴上不说,心里要闹别扭。

  他颓然一叹,这事是他惹出来的,善后自然也是他的责任。他过去掀帘子,她睡得两颊泛红,足意儿的样子像只猫。他蹲着身子探进去,辇里空间狭小,合苏的香气萦萦回旋在鼻尖,嗅着那味道,有一瞬居然失神。

  她吧唧两下嘴,他失笑。凑近了看她,眉眼间恍惚还有小时候的影子,只是两腮不再肥嘟嘟的,缺乏眼下时兴的珠圆玉润,却另有一种玲珑细致的宜人。

  他小心翼翼把手伸到她脖颈下,托起来一些,轻盈得不费chuī灰之力。

  她绵软靠在他臂弯,秀眉画目,皎皎如明月。他生怕闹醒了她,目光在她脸上巡视,却是没来由的胸口砰然一撞。他惊愕莫名,仓促别过脸,脑子仿佛被重重碾压过,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怎么了?他蹙眉暗忖,自己的外甥女有什么可慌的,当真是愈发回去了!

  他咬着牙伏身去挽她腿弯,才想抱起来,耳畔柔柔的声音说,“舅舅,暖儿自己走。”

  他一怔,转脸去看她。她的手搭在他肩头,微侧着脸,红晕从面颊蔓延至胸前。眼睛闪烁着瞥他,迅速又调开去。

  布暖这里险些紧张得厥过去,一睁眼自己半躺在舅舅怀里,还有什么比这更叫她吃惊的?她是好人家的闺女,临出门父亲还一再教导。现在是酒后无德,舅舅再亲总是男人,和男人这样贴近是犯了大忌的。

  她无所适从,勉qiáng笑了笑,“真是失礼,没想到睡得这样熟,叫舅舅cao心了。”

  容与沙场上运筹帷幄,自有一套四两拨千金的看家本事。只一眨眼,仍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自持着收回手,退后一步直起腰,脸上挂着温和的笑,缓声道,“亏你醒得及时,倒省了我的力气。快些下辇吧!风口上chuī久了要闹头疼的,还是回房里歇着好。”

  布暖忙从里面钻出来,抬头一看,人真不少!除了自己的贴身伺候,还有容与的四个近侍。

  她尴尬咳嗽一声,福身道,“舅舅恕罪,暖儿告退了。”

  容与点点头,看着她故作镇定踅身往烟波楼里去,高昂着头,挺直了脊梁,肩膀却微耷拉。

  他打发侍从把辇抬回门上,自己顺着台阶朝醉襟湖边去,边走边为刚才的事耿耿于怀。到底是哪里不对?莫非是近来太忙,忙昏了头?他揉揉太阳xué,看来是该好好歇一歇了,他多久没睡囫囵觉了?十天?还是半个月?大抵就是因为过于劳累,才会生出这样莫名其妙的错觉。

  烟波楼里的布暖也正懊恼,她的小姐脾气发作了,瘫在胡chuáng上打滚,边滚边抱怨,“你们怎么不叫醒我?这下可好,我脸都丢尽了,活不成了!”

  玉炉在边上嘟囔,“怎么没叫你,是你自己睡死过去了,还怨怪别人!”

  秀和香侬左右坐了来按她,好言宽慰着,“没什么,自己嫡亲的舅舅还笑话你不成?这么点事就要死要活的,传出去岂不磕碜死了!六公子也没有恼你的意思,你放宽心吧!”

  布暖鼻子发酸,她不敢想象,那双深邃的眼里浮起鄙夷时有多叫人生不如死!她在意别人的看法,尤其是舅舅。她想给舅舅留个好印象,可一见面就弄成了这样,她简直羞惭得无地自容。

  要怎么补救?她趿上高头履下了胡chuáng,“我去给舅舅负荆请罪,请他责罚我。”

  玉炉抱住了她道,“你安生些吧!六公子回竹枝馆去了,你还想闯上湖心亭惹他恼火?”

  布暖一时像霜打的茄子,挪到席垫上长吁短叹,指甲无意识抠着几面,尖锐刺耳的声响搅得人槽牙发酸。

  玉炉捂起了耳朵,挨过去说,“你要赔罪还是等六公子上了岸再说吧,今晚有团圆饭,还怕遇不上么?”说着话锋一转,叉腰道,“你的确该向六公子请罪,诋毁长辈该罚你闭门思过!”

  布暖脸上一片茫然,“我什么时候诋毁过舅舅?”

  玉炉磨牙狞笑,“没有吗?倒三角眼大麻子,饭量大嗓门粗,这是你说的吧?害我在门上都没敢正眼瞧他,早知道就不该信你的话!”

  布暖噎了一下,如花美人给中伤成了那副模样,她心虚、她愧怍、她良心不安。她缩得更矮,“不打自招没什么意思,这个就算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嘛!”

  香侬和秀相视一笑,“玉炉快作罢吧,少看一眼也不会掉块ròu。长安多俊杰,六公子和蓝将军都是人中凤,武将尚且如此,文官不知是怎么样的呢!”

  玉炉哂笑,“你真当朝廷是洛阳花市么?这等样貌万中无一的,那些举着笏板的穷措大未必比得过去!”

  秀看着玉炉摇头,转脸对布暖笑道,“往后仔细些,这丫头有个花痴的病根儿,少派她往六公子跟前去,别做出什么跌份子的事来叫大家扫脸。”

  几个人哄笑起来了,因着正是午后,又是chūn困要犯的时候,调侃几句就摇着扇子各寻各的睡处去了。

  席垫是才擦过的,踩在上面一片冰凉,隐约还混杂着丁香的味道。秀总是这样,最jīng细的地方花上最大的心思。她会把塔子泡在水里发开,用绡纱一点点滤去残渣,拿巾栉泡半个时辰,然后反复擦拭,只为香气能长久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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