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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忘川无殇_九鹭非香【完结+番外】(20)

  我初听还不相信。

  冥界是个死气沉沉的地方。地府,忘川是已殇之地。只有死物,从来不进活物。除了天上那些个无聊的神明偶尔回来光顾一下,这地府哪会自己长出花来。

  直到后来,我在石头里也闻到了梅的芳香。

  小鬼乙和我说:“三生,你的真身长在漂亮的红花里,又香又美。都快不像是我们冥界的东西了。”

  我不知这是怎么回事,也懒得去想。心剜掉之后,我像是轻松很多,曾经的一些好奇,不舍的感觉都渐渐淡了去。只是偶尔在脑海中还能飘过陌溪的影子。

  但是我想,随着时间慢慢流逝,这个美丽的身影总有一天也会消失在我的脑海中的吧!

  就像胸口这个慢慢愈合的伤口,总有一天会连疤痕也不剩下。

  伤口长好,我能离开石头小走几步时,那传说中开在我身边的梅花早已谢了。

  半点没有遗憾的感觉,我越发深刻的认为,这些东西不管是人界的阳光,还是暗香袭人的红梅,亦或是温润如玉的陌溪都应该成为过往云烟。挥一挥就chuī走了。

  在冥界的日子与从前没多大的不同,我依旧每日散步于忘川河边,也每日倚着石头看些人间带来的话本。

  只是曾经藏在心底的那种向往憧憬,现在都变成了一种脑海里单纯的追忆。那些美好的qíng节再也不能让我产生悸动的心绪。

  一日,我自忘川河边散步归来,抬头一望,又是一个不经意间便瞥见了正站在我真身旁边的那个人影。

  他一手抚在石头之上,垂着深邃的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在那一方俨然静立成了一幅唯美的画。

  “陌溪……”我微微张唇,轻吐这两个许久不曾唤过的名字。

  那人便在我的呼唤中缓缓抬起了头。

  看见这张许久不见的面容,我不由伸手抚着自己的心口,那空dàng一片的地方再也没有怦然跳动的感觉了。

  但是为何,我却忍不住想湿了眼眶。

  我这才明白,原来我并不是不思念,而是qiáng迫自己不再想念。害怕回忆疯长无法收拾。

  他在我越发模糊的视线中笑得温暖。

  “你不是说要勾搭我么?这么个蠢笨的表现可是入不了本神的眼的。”

  我站着不动。

  他笑了笑,向我伸出手:“三生,过来我看看。”

  我的脚便不听使唤的走了过去。他摸了摸我的头发:“不是最讨厌别人碰你的头发么?”

  我老实点了点头:“因为石头长毛不容易。”

  “我这样碰,你可生气?”

  我摇头:“因为是陌溪。”

  他眯眼笑得无比愉悦。我道:“你现在是战神,我打不过你了。”他的手顿了顿,愈发用力的按压我的发。我又道,“就是打得过,我也下不去手。”

  “舍不得?”

  “舍不得。”

  他默了默,突然伸手牵住我的手,十指紧紧相扣:“三生,与我一起去天上。你那么喜欢梅,做个梅花仙可好?”

  我抬头望他,见他神色认真,知他不是玩笑,我不由吓得往后退了退,想挣开他的手。他却扣得死紧。

  我微微有些慌乱:“我只是冥府的灵物,满身yīn气的三生石,本就不该去天上,而且现在又失了心……”

  陌溪一声叹息:“三生,你花了三生时间勾搭我,现今终于勾搭上了,却要转身走掉么?这样可不行。我放不了手了。”

  “你……说什么?”

  “三生,你勾搭上我了。”

  我怔然。

  陌溪从怀中掏出一颗泛着萤光的圆形物什来:“本来还想晚些时候给你的。”他捻了个诀,我只见他掌中的东西光华一闪,霎时便不见了踪影,紧接着我胸口猛地一暖,许久不曾有过的温暖的感觉又一次自心口溢了出来。

  我的心。

  陌溪将我被剜掉的心还给了我!

  心中的感qíng澎湃而出,挤压着血液让温暖的疼痛溢满全身:“陌溪……我,我……”眼泪夺眶而出,“我生在忘川,从不曾真正活过,在这已殇之地待了这么久,我怕我不会活。”

  他的指腹轻轻抹过我的脸颊,温和道:“这里养出了三生,而我的三生是我见过活得恣意大胆的灵物,你怎么不会活。”

  他道:“三生,忘川无殇。”

  他揉了揉我的头发:“与我上界,做战神的妻子可好?”

  “你被我勾搭上了么?”

  他叹息:“早勾搭上了。”

  我低头,走进他的怀里,伸手轻轻揽住他的腰,脸颊静静贴在他胸膛之上。

  “嫁不嫁?”

  “嫁。”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等番外~。。。番外美好哦!

  17、爱别离番外...

  京城又是一夜沉寂。

  敲过三更的更夫打了个哈欠,绕到相国府后的小巷子中,接着有气无力的重复打更。

  相国府中不高的院墙里面透出来几许烛光。更夫踮起脚往院子里看了看,还是那片梅林,才过了冬,梅花已落,冒出的叶子也位未长得冒密。风一chuī只有枝丫gān涩的摇晃。

  梅林往里有一间朴素的屋子,此时正透着柔和的烛光。民间皆传闻相国大人不喜奢华,日日宿于简朴的房内。

  放屁!更夫撇了撇嘴角,什么“宿”于房内,明明这个相国大人几乎是夜夜都不睡觉的。自这位大人住进这里之后,他夜夜打更,夜夜都见相国的房间灯火通明。

  更夫比其他人更是好奇。这个相国大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明明权倾天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喜欢住在这种平民的房子里。不担心有人谋害他吗?还是这么确信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歪?他每天都不用睡觉吗?

  不过上位者的事qíng他一个更夫又怎么能想得明白,于是继续打着哈欠猜测着各种无聊的可能,一摇一晃的走远了。

  更夫没察觉到,在他走远之后,那朴素的木屋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那个男子似是追着什么东西急急忙忙跑了出来,待跑到空dàngdàng的院子中时,他忽然顿住了脚步。

  举目四望,一片空寂。

  男子身型瘦削,面色呈现出不健康的青白色,明明看起来只有三十来岁的年纪却生了半头华发。夜风凉凉的一chuī,便能把他弄伤似的。

  谁知道这个此刻看起来如此不堪一击的男子正是朝堂之上运筹帷幄翻手云覆手雨的权相呢。

  微微一声叹息,陌溪自嘲一笑:“又是梦呵!”

  chūn夜寒凉,他披着一件单衣却不急着进屋。站在院中静静的将残月望了一会儿,忽然细声道:“为何连梦也不让我梦完呢?”

  迈开步子,缓缓走进屋后的梅林。在一处梅树的树下,立着一个小石碑,上面深深的刻着“吾妻三生”四字。他一撩衣袍,坐在石碑旁边。望着已落完红梅的枝丫,轻声道:“为何都不曾回来看看我?你不想念我吗?日日夜夜我可都是念着你的。”

  “我已上书皇上,令大将军九族皆诛,你不必再傻傻的吃施倩倩的醋了,也不会被他们欺负了。”

  “小时候你便老说我心软。你从来不懂,我只会对你心软,只会拿你没辙。”

  “三生,应我一声好吗?”

  风喑哑着划过他的脸颊,凉入骨髓。

  “三生。”他道,“别和陌溪玩捉迷藏,你知道我最怕的就是找不见你。”

  “我最怕找不见你……”

  “你怎么可以让我找不见这么久?”

  哪还会有人回答他,哪还会有人从梅树后面突然蹿出来,哪还会有人眼也不眨的盯着他,要他将他们俩的婚事办了。

  “明天吧,他们在菜市口被诛杀之后,你消了气就回来吧。我等着你。”他自顾自说着,也不在乎有没有人答应他。

  这一夜,陌溪穿着一身单薄的长衣,贴着三生的墓碑静坐了一宿。

  第二日他上完早朝走出朝堂的那一刻忽觉一阵眩晕。身边的官员连忙扶住了陌溪,道:“相国大人可是身体有何不适?下官见您脸色不是太好。”

  陌溪轻咳两声,摆了摆手道了句没事。可刚走出去两步,咳嗽声愈发大了,一时竟不能直起腰来。围上来的官员道:“可需禀明皇上今日午时的监斩……”

  “不必。”陌溪冷冷打断那官员的话,睇了他一眼。捂着唇闷声咳着独自走远。

  身后的大臣们竟没一个再敢上前去装模作样的关心。

  被呵斥的大臣颇为尴尬的笑着,与他jiāo好的另一位大臣小声凑到他耳边道:“谁不知相国这么些年等的就是今日。你这话可闯祸了。”

  那人面色青了青,望着相国瘦削的背影渐行渐远,最后只有一声大悔的叹息。

  出得宫门,已有人备好了轿。陌溪掀开帘子刚yù入轿,忽觉眼角站了个熟悉的人影,他抬眼一看,竟是大国师。

  心绪微动,他不由又咳了两声。

  这两个骨子里都是极高傲的人,素日里谁见了谁也不行礼招呼,但是今日大国师却主动找了陌溪。

  大国师先开了口:“与那九族之人又有何相关?不过几人之间的恩怨,何苦牵连无辜?”

  陌溪一阵猛咳,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淡淡笑道:“您这话说迟了。”

  大国师沉默了许久,叹道:“当年都是我的过错罢。我做下的孽该由我来偿才是……”

  陌溪不再理他,俯身坐入轿中。

  一袭软轿渐渐隐没入京城的茫茫人影之中。

  菜市口。

  陌溪端坐于监斩台上,他定定的望着那刑场中央。曾经在那个地方架着一座高台,焚烧了他的三生。

  他此生唯一的三生。

  心口蓦地一痛,陌溪垂眸掩盖住所有神色。

  午时将近,他一挥手,带上了第一批犯人。大将军已在狱中咬舌自尽,这一批押上来的只有他的几房夫人、他的三个儿子,还有他唯一的女儿——施倩倩。

  陌溪掩唇咳了一阵,身边的侍卫看了看日头问他是否行刑。他点头。侍卫举起了手一个“斩”字尚未起音,那个披头散发满脸láng狈的女子突然尖声嘶叫道:“陌溪!下一生!下一生我定不再喜欢上你!我也诅咒你定不能与你所爱的人在一起!你永远都不得与她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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