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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西游记_柳暗花溟【完结】(10)

  “允文,还没睡吗?”来人说,声音冷淡而平缓,听来颇有点威胁感。

  “回叔王,今天夜色好,允文这才想穿衣赏月去呢。”

  “天快亮了,才去赏月,倒也稀奇。”朱棣淡淡的,也不向房间的深处走,一撩衣袍的下摆,坐在郑和搬来的扶手椅上。

  “太孙殿下,请称呼陛下为皇上。”郑和始终低着头,但不卑不亢的提醒朱允文,但对朱允文却是用他登极前的称呼。

  高闯看不见朱允文的脸,但听他似乎轻笑了一下,语气里又是自傲又是伤感,“我并非不承认叔王的天子之位,只是——叔王不杀我,就是念在我是他的亲侄儿,在这个地方,只有我们叔侄的血脉之亲,没有皇上,也就没有纷争。”

  “三宝,无妨,随他去吧。”朱棣说,声音里还是没有什么感qíng,但语气却软了下来,不像刚才冷冷的,带着质问、怀疑的语气。

  “叔王没有睡好吗?快上朝了,还到这里来。”朱允文问。

  “是没睡好。”朱棣也不拐弯抹角,“昨晚宫里有刺客出没,朕如何睡得安稳?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贼子,希望不是逆臣就好,你——没事吧?”

  “允文没事,谢叔王挂念。倒是听到了一些喧哗之声,不过半晌也就散了,允文还以为是宫人内斗,但叔王挂在院外的亲笔御题是臣侄的护身符,允文没什么好怕的。”

  高闯听他们叔侄唇枪舌剑,没什么兴趣,不过对朱棣这位枭雄式的皇帝很是好奇,再说他的家乡天津正是这位皇帝所设,忍不住想把他的长相再看清楚些,于是移动了一点位置。但才一动,就觉得朱棣的目光冷电一样she了过来,吃了一惊,当场僵住,心想古代和现代是不同的,那些神秘失传的武功不是他能理解的,他对自己的一招制敌术虽然有信心,不过这种近身ròu搏在古代的用处不大。想到这里又想起了小蝙蝠,想到那个兰衫小姑娘让自己一下变成木偶,实在是厉害。

  好在朱棣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进一步深究,似乎没有发现高闯的所在,只对朱允文道:“你知道就好,出了这个院子,朕皇兄的血脉也就断了。朕与你父一母所生,让他泉下生憾非朕所愿,你好自为之。”他说着站起身来,看着窗边泛起的灰白之色,语带双关地道:“天已经亮了,不可能再回到昨夜赏月之时了,还是安心睡下吧,这是天道,无可逆转。”

  “既然如此,何不把臣侄的门窗都打开。”

  朱棣本来起身要走的,听朱允文这话又回过身来,“你该知道,不是朕不打开门窗,是窗外烦扰,树yù静而风不止,要怪,就怪多事之人吧。”

  “叔王!”朱允文突然激动起来,扑倒在地,抱住朱棣的腿,“别再以我为饵了,任我生死自便吧,叔王!叔父!皇上!”

  朱棣皱紧了眉头,似乎觉得这声“皇上”相当刺耳,躲在一边的高闯见他面色yīn晴不定,看来相当矛盾和挣扎,“容朕想想,允文。”朱棣慢慢地说,声音又一次变冷,“你要知道,别人bī朕就是bī你,朕得保证你不会和朕直面相对,否则那一日便是骨ròu相残之时,不见血是不会罢休的,你最好求老天不要有那一天!”

  “叔王!”

  朱允文又叫了一声,声音中隐隐有了哭意,朱棣似乎心软了,声音平和下来,“你这个孩子,从小就耳软心活,犹疑不定,所以才会让一批所谓的老臣左右,否则怎么会有今天?当年父皇选你登上大宝是错,你bī迫叔王是错,战场上贻误战机还是错,如今——别再错了。”说完,不等朱允文再说什么,快步离开。

  第一卷京师篇之夺宝奇兵第十四章牢狱之灾(上)

  “皇上,皇上,真的不问问太孙殿下了吗?”郑和锁好了院门,低声问道。

  朱棣负着手,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冷哼一声道:“朕只要确定此事与他无关即可,屑小之辈,朕哪会放在眼里。允文不善掩饰,朕可确定,他不知此事。不过三宝——”他停下脚步,“允文的房里藏了一个人,你去杀了他,但不要在允文的面前,引那个人出来,碎尸万段,尸体拿去喂狗!”

  “原来皇上发现了。”郑和躬了下身,“臣送皇上回宫后就去,那个人跑不了,臣也一定不会让太孙殿下知道的。”

  “你就去吧!”朱棣道:“朕自己回去就行了。”

  “臣要护架。”

  “不必,千军万马都难不住朕,几个乱臣贼子,朕还不放在心上!”

  听朱棣那么说,郑和躬身退下,远远地望着朱棣伟岸的身影隐没在皇宫重重的长廊之中,心下感慨万分。他十二岁净身后,就成了皇上的近侍,当时的皇上还是一位年青的王子,称为燕王殿下,二十多年了,他是和皇上一起出生入死过来的,他们间的感qíng远非君臣、主仆那么简单,而是亲人和兄弟,所以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皇上。

  世称皇上残bào,但他知道那是皇上的xing格决然果断,极易被激怒所至,绝非天生好杀嗜杀,而皇上是最重骨ròu亲qíng的,就连抢夺天下的大业,一向果断的皇上也一再犹豫,最终才做出决定。他知道皇上对此事是多么矛盾,也知道皇上连他这个下臣都恩宠无比,如非迫不得已,是不愿伤害自己的亲侄子的。所以他要为皇上分忧,无论做什么,他也绝不会让皇上进入与太孙殿下必死之一的局面。

  因此,拦路的人,碍事的人、知qíng的人都要死!

  这么想着,他毅然返转回冷宫,轻轻一跃从墙头飘然而入,飞身上了屋顶,拿下一片琉璃瓦向屋内看去。院外的侍卫,早在皇上来之前已经被杨敏撤走,他即不用担心有人会看到他的举动,也不担心太孙殿下藏着的那个人。听那个人的气息,身体很好,但是个普通武夫,不足为虑。

  只见房间内,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从屏风后的暗间走了出来,手上的两柄短剑寒光烁烁,正是太孙殿下的防身之物。此时太孙殿下的心绪似乎还没有恢复,一直跪坐在地上,这个人就那么拿着短剑一步步走了过去。

  一瞬间,郑和以为这男子要杀了太孙殿下,犹豫着是否出手gān预。假如让这个人杀了太孙殿下,那么皇上就不会为掩盖这件事qíng而殚jīng竭虑,也不会再为如何安置太孙殿下而发愁,到时候他直接宰了这个人,所有的事就一了百了。可是,他真的能允许自己看着这个行为古怪的人杀了皇亲贵胄吗?皇上何等jīng明bào烈的xing子,怎么会饶他?

  正犹豫着,就见那个人已经走到了太孙殿下身边,一伸手,却是拉起了他。

  “有事说事,男人大丈夫,别婆婆妈妈的。”高闯说。

  怎么?这个人是谁?竟然这样不客气的和太孙殿下说话!看来不像是建文遗臣派来的,倒像个误闯皇宫的、胆大包天的贼。

  “你不是像个娘们似的哭了吧?”高闯见朱允文始终低着头,又问。

  朱允文摇了摇头,脸孔雪白,眼神涣散,但却是没有哭,只是失魂落魄地走回到塌边,颓然坐下。高闯在这一瞬间动了恻隐之心,他见多了这种神色,那些在海难中失去亲人的人,那些损失了唯一船只的船长,那些耗尽了所有的钱财和希望,却没有获得任何报偿的打捞船,那是对生的厌倦和对前路的绝望。面对这些人世间的悲惨,他已经练习得心硬如铁,如今面对这个文弱的废帝,竟然软了下来。或许是因为他亲眼目睹了帝王家的挣扎与无奈,也或许是因为朱允文救了他,反正他是想帮忙了。

  “你这对短剑不错。”他凑了过去,坐在矮几上,“非常锋利,而且镶珠嵌玉的,值了老钱了。剑鞘在哪,拿给我看看行吧?”

  朱允文的心空落落的,根本不介意高闯有什么要求,机械的回过手,从chuáng塌的背板边上把两个剑鞘拿起,递给高闯。这是他刚才匆忙收起的,否则被叔王看到,就会意识到他藏着一个“刺客”。

  高闯接过剑鞘,暗吸了一口冷气,心想这哪是剑啊,明明是价值连城的工艺品,真正杀人的凶器绝不会那么华丽,越是粗砺低级的东西才越是致命,现在他手里握着的,不是命,是钱。他忍不住摸摸绑在腿上的家伙,那是他的匕首,每个水手都会随身携带,在水底遇到危险的动物和敌人,或者被水糙和绳索缠绕,这是救命的东西,虽然只是冷冷的金属,却也是伙伴,在他的心里,比那对短剑更值得拥有。当然这剑实在是值钱,他也要。

  “看在你救我一次的份上,我指给你两条路。”他对朱允文说:“可以让你得到自由,不再像鬼魂一样给人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这句话朱允文听见了,蓦然抬头看他,眼神中涌出一股希望,但随即想起自己的处境,又黯然下来。

  “你真没有做皇帝的气质。”高闯叹了一口气,“这么容易放弃,这么容易妥协,残忍、坚忍和容忍一点也没有。说实话,你那个叔叔比你qiáng多了,天下本该就是他坐。”

  朱允文不说话,可是房上的郑和却听得奇怪又震惊,一方面这个人提起皇上一点尊敬之意也没有,另一方面却好像赞扬皇上登上大宝是理所应当之事,让人分辨不出他究竟是哪一派的。

  “说来听听。”朱允文虚弱地应了一句。

  “你的出路就在这两把短剑上。”高闯认真地说:“一,你用这柄剑自杀,这样你的灵魂就自由了。别急,听我说完。二,你把短剑送给我,我给你出个主意,包你以后海阔天空。”

  “拿去。”朱允文本就没指望高闯有什么好主意,因此对这两柄短剑也不在意:“你只要答应我不外泄我的秘密,什么都由得你。”

  “我没闲功夫管你们老朱家的事。拿了你的东西,自然给你想办法,我这人从不欠人家的东西。”高闯说:“你应该知道皇上家富有四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如果只是东躲西藏,早晚被人发现,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纸是包不住火的,所以你的出路就在于离开大明的土地,走得越远越好,让那些想利用你的人找不到你,也别在这儿跟你叔叔起腻。但是如果你从陆地上走,人多眼杂,保不齐就被发现,所以你应该走水路,还不是内水,而是外海。现在就有一个绝好的时机。我刚才不是和你说,你叔叔要派郑和下西洋吗?你就跟了他去,然后带点金银财宝,再带俩美女,让他远远的把你扔到一个小国不就万事大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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