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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美人夜来_语笑嫣然【完结】(29)

  但郭后的态度却坚决,道:“就当是给她一个教训,若是她愿意将真相说出,她自然有机会与小皇子团聚,若她仍冥顽不灵,小皇子亦没有必要留在这样一个满心城府欺君犯上的母妃身边,这对小皇子的成长也没有好处。况且,懿宁宫的环境,比旖秀宫不知qiáng了多少倍,小皇子有臣妾的悉心照顾,必定会健康快乐。”

  砌词优美。

  态度亦诚恳。

  曹丕的怒气因而消退了些,看着郭后的眼神颇有赞赏嘉许之意,道:“皇后所言有理,禧儿年幼,住在旖秀宫终有不便,就jiāo由皇后暂时抚养。日后——”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梨花带雨的莫琼树,又道,“日后的事qíng,日后再安排吧。”

  语罢,莫琼树瘫坐在地。

  随即曹丕拂袖而去。郭后抱走了啼哭不断的小曹禧。秦浮烟紧跟着郭后,在跨出门槛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莫琼树,当中嘲讽不言而喻。

  这应该算是她赢得最漂亮的一场仗了。

  莫琼树输得彻底。

  衣冠不整,披头散发,像弃妇般瘫软地坐在地上,寒气已然蹿遍了全身。耳畔,似乎还萦绕着自己的孩儿哇哇啼哭的声音。

  一瞬间,全部的希望,骤然泯灭。

  翌日。兴许是这半年多以来,仅有的一次,薛灵芸和苍见优平心静气,侃侃而谈。五月的初夏。桐花馥,凌霄结。

  凤仙茉莉。玉簪锦葵。

  姹紫嫣红块。

  苍见优开错了头,以至于整场谈话便有些闪烁和凄凉:“你,还恼我吗?”

  “诈死?”薛灵芸柳眉一沉,道,“你有你的计谋,我何必恼你。况且,我并没有那样的资格。”不是赌气,是叹息。

  苍见优因而更加惆怅:“你这是要去哪里?”

  “去哪里还不都在这皇宫里,飞甍画栋,绮门朱户,哪里都是一样。”薛灵芸莞然一笑,道,“你是特地来找我的?”

  苍见优点头:“我有事qíng想请你帮我。”

  “哦?”薛灵芸理了理肩上锦袍的带子。苍见优道:“莫夫人的事qíng想必你也听说了。”“那又如何?”“我始终觉得,有太多的疑点,真相未必就如她所言。”

  其实薛灵芸又何尝相信莫琼树会是那种机关算尽只顾一己私yù的人,她的看法跟苍见优不谋而合。她问他:“你要我怎样帮你?”

  苍见优道:“我是想,你借着探望之机,看能否从她嘴里套出一些话来。”

  薛灵芸顿了顿,侧着头微微笑着望着苍见优:“你为何要这样做?”苍见优凝眉道:“我只是想将每一件事qíng都弄得透彻。”

  正说着,红萱提了锦盒出来,一面低着头,一面说话:“昭仪,您吩咐的东西都备齐了,咱们这就去探望莫夫人吧。”她没有看到苍见优,走到面前了,抬起头,方才一怔,连忙行礼道,“苍少将,您来了。”苍见优微笑着点头,转向薛灵芸:“你们这就是要去旖秀宫?”

  薛灵芸笑道:“刚才你所说的,便是我想做的。”

  苍见优尚未答话,便被红萱cha了嘴:“呵,这是否就是心有灵犀呢?”顿时,薛灵芸和苍见优尴尬起来,彼此都不敢去看对方的眼睛。红萱自知说漏了嘴,连忙圆场,道,“昭仪,咱们快去吧。”

  “嗯。”

  苍见优站在夜来阁的大门外,望着薛灵芸一点一点远去的背影。似锦繁花,刹那间,开出yù说还休的优雅。

  旖秀宫中,门庭冷落。

  百花不盛开于此。只有茂盛的野糙,恣意疯长。仿如换了一个天地。偏巧又是yīn天,莫琼树坐在门窗紧闭的房间里,没有点灯,更添几分凄清。通传的宫女需要走到她的面前,很大声地说话,好像她的魂魄已经脱离,一定得qiáng行拽回来:“莫夫人,薛昭仪来了。”

  莫琼树眼神呆滞地望了望宫女,顺着她目光的方向扭头看到薛灵芸,仍是麻木安静的,反倒让薛灵芸吓了一跳。昔日容光焕发的莫琼树,此时面目枯瘦委顿,面色在蜡huáng中还带着苍白,一双眼睛无神地垂着,头发亦披散在脑后,青色的衫子,素淡得好像要蒸发。

  薛灵芸豁然心痛,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却是莫琼树先开了口,道:“对不起。”听者愕然。你为何事向我道歉?

  莫琼树虽委靡落魄,心却依旧如明镜,她解释道:“珠链的事qíng,是我冤枉了你。”

  “哦。”薛灵芸恍然,抿嘴笑道,“事qíng都过去那么久了,夫人何必再提。”说着,便要红萱将燕窝人参等补品jiāo给一旁的宫女,然后故作神秘地凑近了莫琼树,道,“我其实是想向夫人讨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莫琼树面无表qíng。

  薛灵芸嘻嘻笑道:“只有红衣先生才能给的东西。”

  “五石散?”莫琼树灰暗的瞳孔里一阵闪烁,始终低垂的头,亦稍稍抬了起来,“我,我哪里还有五石散。”

  我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红衣先生!

  这句话几乎已经到了喉头,想要冲口而出,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她尽量轻描淡写地说道:“原来你竟也沾染了五石散。这件事qíng,若是让皇上知道了,你可晓得后果?”

  “当然晓得。”薛灵芸抚着胸口,故意咳嗽了几声,做出一脸凄苦的表qíng,说道,“但若是红衣先生再不出现,我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夫人,您能否念在红萱曾救您一命的qíng分上,对我格外施恩?”

  “救我一命?”

  “是啊。”红萱两眼通红地跪在地上,“昭仪这样辛苦,做奴婢的实在不忍心。夫人,您难道忘记了,有一次在冼色湖畔jiāo换五石散的时候,夫人险些被毒蛇咬伤,是红萱替夫人挡了灾,那伤口,至今仍在呢。”说着,便撩起裙边,露出小腿上两颗深深的牙印来。

  莫琼树从未扮做红衣先生与人jiāo易,自然不知道其中的细节经过,但她也的确没有办法拿出一丁点五石散来,她担心被薛灵芸和红萱识破了,唯有搪塞道:“纵然如此,但我如今身在冷宫,根本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你们且自求多福,另谋他路吧。”

  “夫人……”

  红萱哭得更厉害了,一只手已然抱住了莫琼树的腿。薛灵芸连忙阻止她,道:“算了,既然如此,夜来便不打扰夫人了,红萱,我们走。”故意抬高了语调,毫不客气,就连礼节也不顾了,甩甩袖便风风火火地跨出门去。

  出了旖秀宫。

  两个人的脚步稍稍慢下来。红萱擦gān了方才用力挤出的那一点泪水,道:“昭仪,看来莫夫人的确并非红衣先生。”

  薛灵芸淡淡地舒了一口气,叹息道:“唉,她为何要冒认呢?”刚才在房内的那些对话不过是薛灵芸试探莫琼树的,她不曾吸食五石散,红萱亦不曾见过红衣先生,就更别说替她挡毒蛇了。可莫琼树却言辞闪烁,对她们捏造的事qíng深信不疑,显然露了破绽。

  第十六章山雨yù来(1)

  自从五石散的jiāo易败露,冼色哼的几块人工岩石那椅的fèng隙里,就再没有一只旧木匣。

  红衣先生也不再出现了。

  起初,薛灵芸以为将银两搁在原来的地方,然后暗自埋伏等候,是有可能等来真正的红衣先生的。可事qíng显然并不如她所期望的那样简单。

  银两犹在。

  湖畔连半个可疑的人影都没有。

  薛灵芸思忖了许久,将心一横,便又去了旖秀宫。只是,这次她要见的人并非莫琼树,而是陈尚衣。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净知。”这暧昧的诗句,正在洁白的绸绢上渐次展开。那写字的女子收敛了些许骄矜,但仍是惯常的媚态,将笔杆在手指间轻轻地摩挲半晌,看墨迹稍稍凝固了,便捧着绸绢,走到一名男子的面前,道:“你看,我写得怎样?”

  男子随意地瞟了一眼,道:“好。”

  大门外便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两个人同时回过脸去。女子面带不屑:“是你。”男子则颇为尴尬紧张,作揖道:“薛昭仪。”

  薛灵芸皮笑ròu不笑,道:“没想到苍少将也在这里。”

  苍见优不做声。

  陈尚衣放下手里的绸绢,神态倨傲:“莫非薛昭仪是专程来看我如何潦倒落魄,尽失恩宠?不过,据我所知,薛昭仪的处境,比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薛灵芸看了一眼苍见优,走到陈尚衣面前,道:“我今日来,是有事qíng想请你帮忙。”

  “呵,什么?”陈尚衣故意皱起了眉,按着太阳xué,“莫非是我的毒瘾又发作了,生出幻觉?你薛昭仪竟会有求于我?”

  薛灵芸尽量平心静气地道:“我知道莫夫人一向待你不薄,若是有机会替她申冤,须得你出一份力,你做还是不做?”陈尚衣一愣,心想,薛灵芸说得没错,纵然她xingqíng乖张,骄纵自私,但和莫琼树却甚为亲近,对方待她如姐妹,也是这皇宫里难得的能容忍她所作所为的一个人。算正了正脸色,问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薛灵芸道:“我几乎可以断定,莫夫人并非真正的红衣先生,虽然我不知道她承担所有的罪责是出于何种原因,但我却想找出真正的红衣先生,弄明白事qíng的始末,也免得莫夫人蒙受不白之冤。”陈尚衣努了努嘴,道:“我又能做什么?”

  薛灵芸转过身去,面对着在旁的苍见优,仿佛接下来的话都是说给他听的,但却又不看他,目光懒散地落在墙角的一簇杂糙上:“我试官装求购五石散,但红衣先生却始终未有现身,我想,大约是眼下风声正紧,他要更加小心行事。然则宫中的人都知道你是真的染了五石散,若由你出面,放出寻找红衣先生和五石散的消息,必定更为可信,也便减低了他的戒心。一旦他愿意出面jiāo易了,那我们便能当场将他擒获。”

  陈尚衣听罢,点点头。

  但写又挑高了眼角,冷哼一声道:“我为何要帮你?”薛灵芸莞尔:“你不是帮我,是帮莫夫人。”陈尚衣仍然刁难:“可宫里的人也都知道我正在戒除五石散。而且——”她看了看苍见优,“你不是没有听说那些传闻吧?”

  传闻?

  不过都是有关于她和苍见优之间的暧昧亲密,是不雅的,负面的,甚至是一旦传到帝王的耳朵里就要触怒龙颜的,她怎么竟得意起来,仿佛还要炫耀?薛灵芸微微地低了头,无言以对。这时苍见优上前两步,道:“既然是正在戒除,便是没有除尽,死灰复燃亦在qíng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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