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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仙_吴沉水【完结】(31)

  可惜雨下得虽大,火势却丝毫不减。

  “竟然是三昧真火?此处怎会无缘无故有三昧真火?”右边的修士诧异地冲口而出,随即道:“毕师侄住手,你的御雨术不管用,且退一旁。”

  “是。”

  那修士手一抬,一个铜钹凭空而起,滴溜溜地越转越快,越变越大,牢牢罩住那火树,随即铜钹下压,只听得咔嚓数声脆响,那火焰竟被慢慢纳入钵内,轰隆一声过后,铜钹重重落在地上,将花树残肢压个粉碎,而那古里古怪的一场大火,也终于被消弭于无形。

  毕璩神qíng恭敬,拱手似乎想赞誉那修士什么,被修士抬手悄然打断,曲陵南忽而有种不妙的预感,眼前这个人,怕是不会轻易放过她闯的这个祸了。

  可问题是,她怎么知道那火忽而就会变得如此古怪?

  小姑娘正待悄悄儿后撤,腿还没退两步,就觉眼前一花,衣领一紧,整个人被那修士提溜了起来,随即不顾她的挣扎,又一把将重重她丢到地上。

  那修士拍拍手,淡淡地问道:“你琼华派收内门弟子几时如此随意?只练气期一层便可入住主峰?”

  他居高临下地瞥了曲陵南一眼,冷漠地道:“还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随意开启丹炉,盗取三味真火。若非我适才多事,是不是贵派宠爱弟子,要宠爱到任由她放火烧主殿玩儿的地步?”

  毕璩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却咬牙躬身道:“师叔明鉴,我小师妹进门派不过一日,便是这院落都未必熟悉,何来盗取三昧真火之说?想是人小顽皮,不知轻重而已,纵然有错,却错在我这掌事大弟子有负师尊嘱托,没能照看好她罢了,今日之事幸得师叔施加援手,毕璩铭感于心,请受我一礼。”

  他说罢便长长做了个揖,那修士坦然受之,也不谦虚两句,只是收了地上的铜钹,傲然道:“你们爱如何管教弟子,又与我何gān?我来贵派打扰已久,正当告辞。”

  “待我安排两名弟子送您出山。”

  修士颔首道:“如此有劳。”

  那修士原本抬脚待走,忽而想到什么,转头目光如剑,瞥了小姑娘几眼,曲陵南此刻真正是蓬头垢脸,衣衫不整,揉着鼻头正想打喷嚏,被他冷冷一瞧,不觉吞了吞口水。

  修士皱眉,嫌恶神色顿时占了上风,他转身,招出飞剑,一跃而上,嗖的一声直飞主殿前方而去。

  毕璩待他一走,脸上的笑便收了起来,转头瞪了小姑娘一眼,却见她如此láng狈,待出口的训斥终究没说,他抿紧嘴唇,哼了一声,道:“此事我定当禀报掌门师尊,你做好挨罚的准备吧。”

  曲陵南低着头不敢吱声,那么漂亮一棵花树被烧掉,不用旁人说,她也晓得此番是闯祸了。

  闯祸了就得挨罚,天经地义,只盼别罚得太狠就好。

  可自己有师傅等于没师傅,太师傅待自己也不过一面之缘,罚重些以儆效尤,也是qíng理之中。

  曲陵南叹了口气。

  啪的一声,一个包裹扔到她脚下,曲陵南诧异地抬起头,却见毕璩没好色地道:“这是你本月供给及内门弟子玉牌,我替你领了,往后每月朔日,自己去经世堂领!”

  曲陵南抱起包袱,摸了摸,里头是新衣裳和几个瓶子,还有一块硬邦邦的东西,掏出来一瞧,是块玉牌。

  “这玩意你也有么?”曲陵南问。

  “当然,”毕璩拍了拍腰间,“此乃你行走门派的身份凭证,注入你的灵力,挂于腰上,不可取下。”

  “要丢了咋办?”小姑娘不放心地道,“这牌子值钱哟,被偷了咧?”

  毕璩皱眉,不耐地道:“有你的灵力在上面,旁人偷了也无用。”

  曲陵南点点头,她本想提醒毕璩,世上的偷儿偷玉牌可不是为了自己用,可见他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模样,心知这等事说了只怕他要更不高兴,罢了,她难得不直抒己见,而是抱了包袱,问:“你刚刚,在那个凶道人面前为啥帮我说话?”

  毕璩正色道:“我琼华上下同气连枝,于外人跟前自当互相维护,断不可做手足相残之事,此乃门规所定,我不过依规矩而行。”

  他想了想,有些烦,恶声恶气道:“你别想多了!”

  小姑娘笑了,点头道:“嗯,我一点多的都没想。原来这便是门规啊,那还是挺不赖,放心吧师兄,下回有旁个门派的人揍你,我定替你揍回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继续更

  ☆、第34章

  毕璩做事向来照足规矩,他依着同门义气,在外人面前言辞回护曲陵南,但转头却也要依着门规,将擅自毁坏门派公物的曲陵南带到主峰偏殿,听候掌门师尊的发落。他原本亦可将曲陵南带至戒律堂听从长老处置,然不知为何,一见小姑娘láng狈之中清澈无垢的眼神,却到底没硬下心肠将她送到铁面无私的戒律堂中,而是鼓了勇气,用这等jī毛蒜皮的小事去叨唠掌门清修。

  待行至涵虚真君所居之处,毕璩方懊丧自己怎地如此莽撞,枉费了往日辛苦维持的掌事大弟子形象,可人已经走到这,以掌门神通,此时抽身而退几乎是不可能的。他只得停了脚步,深吸一口气,触动dòng府禁制。

  “何事?”

  毕璩恭敬行了礼道:“启禀掌门师尊,左元宇左师叔来我派诸事已毕,现已御剑返回禹余城了。”

  “可礼节周到?”

  “师尊放心,弟子亲自打点,断不叫他挑出个错来。”

  涵虚真君戏谑问道:“小道学,你这回可有左一句道统,又一句宗学给我烦死他?”

  毕璩含笑道:“这个嘛,弟子也只是依规矩说话而已,左师叔便是一时不适,假以时日,想来也能体会我琼华弟子不忘道统正宗的一派苦心。”

  涵虚真君笑出了声,道:“人人都道我主殿掌事大弟子如何一本正经,处事老道,却不知你底子里也是个泼皮猴儿,做得好,禹余城那几个老人,正经修炼不gān,整日里忙着联合这派,打压那派,搅和得人不胜其烦,这回又gān什么来了?”

  毕璩笑着回道:“送斗法大典的帖子来了。”

  “哎,斗法斗法,正宗道统那点东西,都让这斗字给折腾没了。”涵虚真君摇头道,“修了几百年,都修进狗肚子里去了,依我看,那几个老儿的见识修为,比起玉蟾孚琛那两个不争气的家伙还不如!”

  “我派两位师叔俱是天纵英才,岂是他人可比。”

  “你也不用胡乱恭维,我教的徒儿,我还不知什么德xing?也就是大节不错罢了,”涵虚真君叹息道,“说到底,禹余城如此高调,不过就是仰仗了一位化神老祖的光,若没有这位大能者,底下的几位再广招门徒,争qiáng好胜又有何用?左元宇瞧着聪明,于这点上却糊涂得紧。”

  这个话题毕璩不好多说,遂低头称是。

  涵虚真君又问他:“阿毕,你还有何事?”

  毕璩深吸了一口气,道:“左师叔临走时,出手相助了我……”

  “哦?”涵虚真君问,“于我派中,怎轮到他出手助你?”

  “是弟子无能,陵南小师妹的院中突然起火,弟子恰送左师叔路过,便停下使御雨术灭之,可那火是三味真火,弟子措手不及,左师叔便使法器助我。”

  他一口气将此事说完,再接再厉道:“小师妹现下已知道错了,正跪在偏殿候着呢,请师尊略施小惩……”

  涵虚真君问他:“我都没说怎么罚呢,你怎的变替她求qíng指名要小惩?”

  毕璩心里一颤,忙躬身道:“弟子错了,不该自作主张。”

  涵虚真君哈哈大笑,道:“你这孩子样样都好,便是开不得玩笑,那小丫头来第一日便闯祸了?这倒是与她师傅不像,孚琛刚来那会跟个小木头人似的,怎么逗他,他都是一句话,请师傅授我本事,无趣得紧,这小丫头倒是好玩。走,咱们一道看看去。”

  毕璩一惊,道:“掌门师尊,您要亲自去申斥她么?”

  涵虚真君并不答应,毕璩一抬头,却见他不知何时已站在自己跟前,笑眯眯地对自己道:“走吧。”

  涵虚真君带着毕璩来到偏殿的时候,小姑娘并未跪着,而是抱着膝盖蜷在偏殿角落里,头一点一点地打瞌睡。殿里太空旷,小姑娘蜷得太小,远远看去,就如一团微不足道的小影子一般,谁也不会太留意。

  毕璩心下不满,三步作两步奔过去,一个疾风术使过,劲风一刮,登时把小姑娘冻醒。

  她白净的脸上犹自带着黑灰,蓬头垢脸得好不滑稽,一双大眼睛顷刻清明,整个人一跃而起,显见是睡梦中也保持着应有的警惕。

  毕璩没回过神来,她已经对着涵虚真君直直站着,也不晓得要下跪,也不晓得要行礼,直接地道:“太师傅,对不住,我把院子里开花的树烧没了,还险些烧着屋子,我没钱赔您,您罚我吧,罚什么我都领。”

  涵虚真君带着笑意问:“真个罚什么都领?”

  “嗯。”曲陵南点头,认真道,“啥都领,只一样,您别把这事怪我师傅头上,驳火术是我师傅教的没错,可用它的人是我,您别给罚错了。”

  涵虚真君睁眼问:“那三味真火,是你用驳火术放的?”

  曲陵南小声道:“我没练好……”

  “你练到第几层了?”涵虚真君笑眯眯地问。

  曲陵南惭愧地道:“好似,才第五层……”

  涵虚真君笑着瞥了毕璩一眼,问:“你的驳火术,练到第几层?”

  毕璩绷紧了脸,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道:“弟子,弟子才一层,可是师尊,自来驳火术只是同门习来玩的,攻击无用,斗法更无用,这等基础法术,便是诸位长老,诸位峰主,也无人认真以待,非我等怠懒,实在是,实在是这驳火术犹若jī肋,练之又有何用……”

  涵虚真君淡淡地打断他道:“现下,你知晓它有何用了吧。”

  毕璩涨红了脸,躬身道:“谢掌门师尊教诲。”

  “哪是谢我,该谢你这入门派只一日的小师妹。”涵虚真君带着笑意看向曲陵南,“用与无用,端看功夫jīng深不jīng深,急功近利者,便是无上jīng妙心法在手,也只能习得皮毛;一往无前者,便是人人嗤之以鼻的粗鄙功法,亦能翻天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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