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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奴_狂上加狂【完结】(13)

  王诩端起酒杯,接着冷声道:“可若本就是死水深潭里的臭水,就算日日清洗,也只能是愈加的污秽不堪,倒不如倒掉,任它自去流淌去吧……”

  说到这,他将杯中之酒尽数倾倒在了地面上,然后道:“夜色已深,众位都是身负王命,各自散去安歇吧!”

  说完便挥了挥手示意弟子们散去,便站起身来,隐于帷幔之后,从长廊离去了,压根没有理会庞涓的拜谒。

  莘奴默默跟在王诩的身后走了一段时间,他突然转头道:“你且回去吧……到我的房中去。”

  莘奴心里一紧,知道这是要她陪宿之意。只是她心内现在烦乱,真是不愿再与这心机深沉的男子虚以委蛇。只是方才庭前肃杀,她也不愿忤逆他,成了宣泄的由头,便低头顺着小径向卧房走去。

  待她走远了,廊下垂首站里的白圭才走到近前说:“门外的庞涓,弟子已经打发他走了,他也心知自己言语有失,直言明日来向恩师赔罪。”

  王诩立在廊上任凭月光洒满玄色深衣,开口道:“他天生心胸狭窄,难有容人之量。魏国不是久安之地,你此番回去,寻个借口便离开魏国吧。”

  鬼谷王诩对于官场人xing的判断一向极准,更何况白圭也是这么认为的,连忙垂手道:“喏,回去便向魏王此行……只是我走了,那师弟孙仲的去留……”

  “庞涓待他怎样?”王诩问道。

  “热qíng之至,屡次在魏王面前保举孙仲……”

  听了白圭的话,王诩闭了闭眼道:“既然这样,他便留下吧,那孩子比他哥哥孙伯qiáng,机灵多智,可惜短缺了历练,略带些天真……若是能磨砺一番,也堪重用。至于那庞涓,难善终……”最后三个字,透着无尽的冷意,让人听了忍不住打着寒颤。

  白圭是鬼谷中的资格甚老的弟子,说起来他其实与恩师同岁。可是每每见了王诩,总是觉得自己的这位同岁的恩师愈加深不可测,不由想起一段经年的往事……

  世人都知云梦山的两峰之间隐匿着一处终年雾霾的狭长山谷,称之为“鬼谷”。

  此乃禁地,偶尔有外乡人闯入此处,但是最后都被人有礼而不容拒绝地“请”出山谷。

  曾有一位据说是圣贤门人的儒生带着自己弟子yù访鬼谷而不得时,气急败坏地破口骂道:“王诩竖子!满嘴妖言邪佞,占卜之道蛊惑世人,不思恢复周礼,教导弟子匡扶礼乐,却一味摆弄些牵制平衡之术,玩弄权贵满腹商贾利益,居然还这般无礼待客,当真是扰乱王道的妖物!”

  那位儒生看来“修身”这一门尚欠火候,最后竟然在谷口一把火烧掉了几十本据说是谷内之主的纵横高作。那漫天的烟火差点将有些发gān的山林引燃。

  不过谷主的气度显然是修习到家了,竟guī缩不出,只是着人送了一副guī甲卜卦出来,并配以一副挂签——“儒衫裹蛮魂,祸从口中出,他日危城下,君之断魂时。”

  这卦辞的大概便是:衣冠禽shòu,看着人模狗样,其实满嘴乱吠,哪天走在城根下,一块青砖砸死你个无知老儿!

  当下那位儒生又是气得bào跳,举了块山石将那guī甲卦辞砸了个稀巴烂。

  家主的卦辞向来极准,替那位儒生占卜的卦辞最后也灵验了。

  听说那儒生后来参与到了宣城的内乱中,因为妄言宣地公子家事,被剁为ròu糜……”

  当时自己听闻后,后脊梁冒着虚汗的同时,前来恩师面前直言想要修习占卜之道。

  王诩却笑着道:“谷外人以讹传讹也就罢了,怎么你也一味添乱?那儒生当日狂妄全无半点孔门风度,我那卦辞与其说是占卜,不如说是对他的劝慰!如今这世道,纷争伐战频繁,哪里又不是危城?依着他那般xingqíng,侍奉士卿却不肯谨言慎行,自然是祸从口出,难以善终……”

  一切的解释都入qíng入理,叫白圭不得不信。不过恩师向来懒得向世人解释自己心内的想法,但对于自己倒是极有耐心,较于其他弟子,倒是肯于多解释一两句的。他劝阻了白圭修习无用的鬼神占卜,却将自己新近眷写的《商学》拿给了白圭。

  “若是给了别的弟子,只怕是觉得我轻慢了他们的才华,你可愿意研究一番?”

  所谓士农工商,商贾永远排在最下。这些男儿们抛家舍业出外求学,若不求得士卿荣华,华盖车马,难道要习得满身的铜臭味吗?

  可是白圭当时却恭谨地收下了墨迹未gān的书简。

  如今恩师示意他辞官,便想起这一关节,连忙小声道:“恩师的著作,弟子近些年来潜心反复琢磨,有了些许心得,此番辞官后,倒是想将恩师的玄学融会贯通一番,去各国经商历练,不知可否?”

  王诩笑了,这是这一晚上第二个真切的笑意:“你是个难得的聪明人,竟是把‘危邦不入’参悟得如此通透,难得你能放下男人最舍不得放下的东西,既然想好了,为师便不必多说,昔日孔子座下学生端木赐,便是个经商的奇才,愿你能超越他,做出不逊于公侯的伟业来。”

  与白圭说了几句后,他便举步入了房内。

  方才的酒宴可以说是不欢而散,根本还未食用什么菜品。

  以前在谷里时,除非王诩特意提出了什么菜肴,不然都是莘奴做主三餐菜品。

  今夜也是如此,炭火正旺的小炉上是铁制的锅釜。此时铁锅内烧得正沸,满满一锅肥腻的猪ròu煮得烂熟,雪白得有些晃眼……

  ☆、第14章

  锅里煮的乃是庖厨为了宴席而宰杀的野猪。可莘奴偏偏鲜嫩之处,单选了厚实的肥膘,又拣选了一副猪肠与香料混煮在一处,这番做法就连庖厨也有些瞠目结舌。

  要知道时人讲究,“君子不食溷腴”。但凡讲究一些的士,若是自认君子绝不会食猪狗之肠,表示不与肮脏沆瀣一气为伍。

  甚至屠户那里,切下了的肥猪肚肠也多是用来喂狗的

  可是莘奴烹了这一整副的出来,简直是露白到极点的唾骂了,直接痛斥云梦山主的心肠堪比猪狗!

  这莘奴也是憋闷了一个晚上,若是当时没有回味过来,现在也彻底想明白了王诩的用心。

  心肠何其毒!何其龌龊!当下竟一时忘了对他的惧意,整治这喷香的出来。

  王诩挥手命一旁准备帮他脱衣的奴婢退下,径自脱下了深衣,扔在了席榻上,然后半点形象全无地盘腿坐在了桌案前,看了看锅内之物,并没有如莘奴预料的那般动怒,只用一旁铜盘里的水净手后,用长箸夹起那幅肠子,放入陶盘里,伸手取来切ròu的薄刃将那肠子划开,甚是熟练地切成一段段后,命仆役取来炙烤之用的碳炉,将切好的肠铺在碳炉的铜盘上,取盐与桂椒撒在其上,不一会一股独特的异香便弥散在屋室内。

  这时,他才低声说道:“过来。”

  屋内只莘奴一人,自然是冲着她说的。莘奴跪伏在桌案旁甚是不qíng愿地磨蹭了过去。

  这时王诩已经夹起一片烤熟的,用紫苏叶裹好,单手捏住送到了莘奴的嘴边。

  莘奴原以为王诩就算动怒也不过是掀桌而已,哪里想到他竟然从善如流,将这第一口鲜嫩的反送到了自己的嘴里。

  看着那红菱抿成了一条线,王诩嘴角弯翘道:“你是妇人,又不是君子,有什么忌讳?若是不吃,我可要捏开你的嘴巴了。”

  这等私下的粗鄙,哪里有半点方才人前恩师的儒雅?

  莘奴被他的无动于衷也弄得泄了气,张嘴狠狠地咬住了那紫苏包。这一入口才发现,这等被厌弃之物竟然是说不出的美味。

  因着在锅里沸煮了一阵,里面的肥腻去了大半。再用火炙烤,撒上桂椒遮盖腥味,包裹以紫苏清香,竟然迥异于牛羊ròu味。

  自小养成的用餐礼仪,遇美味当用徐徐咀嚼,慢慢吞咽,这是一时也改不掉的。面前的小女子用心品尝炙肠的模样,与她潜读竹简中的疑句时的认真一般无二,引得王诩又包了几个送入她的嘴里。眯眼又看了莘奴一会,王诩包了一个,放入到自己的口中,一边咀嚼一边回味道:“小时家贫,食不到ròu,曾与狗抢食,发现这肥肠其实倒是美味得很,所以经常食用,倒觉得这味道比ròu还鲜美,今日得你提醒,才发现已经许久未曾品尝这小时难得的美味了。”

  莘奴默默咽下口里的,心内冷笑,竟是忘了他的出身,贱民而已,怎么会如那些世家君子一般饮食严苛呢?与狗抢食?倒也下得去嘴!不过王诩一向是会吃的,若是没有记错,他当初好像是在鬼谷厨下主厨许久。

  那段时间,奴仆们端上来的食物都很特别,虽然是些常见的鲜鱼ròu糜,谷物青菜,可是因为庖厨的用心取巧,而格外的美味。

  那时母亲还特意唤来他,细细询问了美食的烹制方法,准备亲自去做几样。可是他却跪在庭前,紧抿着嘴,一语不发。

  这般无礼,气得当时的管事照着他的脊梁狠狠地踹了几脚,还是母亲不同他一般见识,只当是他尚年少,珍爱自己的技艺,生怕失了安身的本事罢了。更是欣赏他不同于一般奴婢卑躬屈膝的气度,向父亲推荐,让他去了谷内的书院,照顾经常废寝忘食的父亲的起居,也好跟着学些笔墨,多些安身的本领。

  从那以后,他才得以跟随父亲学习,一步步摆脱了他那贱民的身份,摇身一变,成为如今诸侯士卿的授业恩师。

  等莘奴回过神来,王诩连那锅里的肥ròu也食了。虽然油腻,可是包裹了芥泥,沾取了酱料后,鬼谷家主依然食得津津有味。

  这样一来,莘奴满腔的怒火便泄气了一半。事实上,就算在他的身边服侍了许久,莘奴依然觉得自己不太了解这个男人,永远也推算不准他是因何而怒,又或者为何在本该大怒时淡定从容。

  食饭后,她服侍王诩躺下,本来心存侥幸,想着夜饮那般疲累,王诩又饮了许多酒,许是能逃过一劫,却还是被男人无qíng地拉扯到了枕席中来。

  “你今日为何要恼?是因为那孙伯不复年少时的俊朗?”

  莘奴懒得回答这等问题,只被他压在身下紧抿着嘴唇。

  被他如同煎鱼一般反复折腾时,莘奴觉得若是想要让鬼谷家主变得同那孙伯一样痴肥倒是很难。因为那一锅肥ròu都已经变成了无穷的jīng力,最后都应验在了自己的身上!

  待得家主又食了另一番饱足,莘奴依然累得睁不开了眼儿,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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