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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奴_狂上加狂【完结】(157)

  宛媪看着她,心里存着气,用脚尖踢着个石子,便直直向那小娃儿的腿肚子弹去。只听扑通一声,小小的身子便一下子栽在了旁边落了水的泥坑里。

  待得小人啜泣着从泥坑里爬出时,那满是污泥的小脸,除了正裂开的小嘴里露出的小细牙是白色外,其它都是一片泥黑。虽然女娃的哭声渐渐地有些震天撼地,可是少年却望都未望一眼。许是女娃混沌,并不知自己摔倒乃是宛媪的恶意所致,哭了一会便渐熄了声,一瘸一拐地朝着他们走来。

  他也是舞得累了,便坐在一旁的巨石上沉默地吃着宛媪给他准备的烤饼,那女娃凑过来,坐在一旁的小石头上仰着脖问他:“诩哥哥,我肚子也饿,要吃烤饼。”

  眼看着宛媪又要捡起一块更大的石子,少年回头看了看女娃一眼,不咸不淡道:“又脏又臭,去一旁的池塘将脸和手洗一洗。”

  女娃听了,欢喜地连蹦带跳地跑了出去,过一会将手脸洗gān净了一番回来了,站在王诩的身旁,两手扒着他的胳膊,眼巴巴地看着他手里的烤饼。

  按理说,这莘家虽然比不得士卿之家,可是也不缺衣食,但这女娃却活脱被饿着了一般,看着这府里只有仆役才吃的东西馋得不行。少年将手里剩下那半块给与了她,这烤饼是宛媪用米酒浸泡过,再烘烤一番,撒些盐后,自有一番别样的风味。

  那女娃吃得香甜,看少年今日对她的态度有了些许的回暖,便得寸进尺地道:“诩哥哥,我看你舞得那般好看,你教我舞上一舞可好?”

  宛媪在一旁,都要被这不知进退的丫头气乐了,冷声道:“奴婢们不敢,你这娇弱身子怎么可能禁受得住摔打,若是被家长知道了岂不是要捅破了天?”

  女娃拼命地咽下了口中的烤饼道:“宛媪且放心,学本事怎么能不吃些苦?我才不会同爹爹和母亲讲!”

  少年等的便是这一句,喝了一口水囊里的凉水,半垂着睫毛,敛着一点寒光道:“好,你若爱来,便来吧。”

  说这一句时,他的心内是略微带着几分恶意的,蓄意送到了门前的狗崽子,不戏谑一番也是有些说不过去的。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哪里想到那看似倔qiáng不服软的女娃就是个稻糙塞的软囊货,不过是跌入了水坑里而已,第二日便发起了高烧。

  照顾她的奶娘也是个粗心的婆子,竟是没有察觉,便让她又跑了出来,可是在林子跟着他练了不到一会儿,便小脸cháo红,身子微微有些打摆了。

  等到王诩察觉出她不对时,已经晃dàng一头扑入了他的怀里。

  滚烫的额头就这般在他的脖颈处蹭来蹭去,灼烫得少年微微一皱眉,复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脖颈,然后便一把抱起她快步朝着林外走去。

  少年的脸颊微凉,噙着冬末的冷意,她用手搂着他的脖颈,用烧得发烫的脸蹭着他,竟是有种说不出的舒服。

  她一直是独女,从来没有兄长弟妹,。可是此刻被这个少年抱在怀里,竟是莫名有得了个可靠兄长的感觉。

  “诩哥哥,你做我哥哥可好?”

  抱着她的手臂闻言微微有些发僵,久久没有松弛下来,过了许久,才听到少年掩饰不住的厌弃的声音冷冷道:“我的母亲只生了我一个,你永远都不会是我的妹妹。”

  这一句话,竟是比隆冬的寒冰一样还要人心凉得窝脖儿。

  女娃生来便长得圆俏可爱,生平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把讨厌她的人,可是就是这个让她一心亲近的大哥哥,却说出这样的冷言出来,小小年纪,受到了生平第一次自我为怀疑的打击。

  这一病,竟甚是沉重,顿时惹得莘府内的人有些慌了手脚。少年倒是得了几日清静,终于可以一个人在竹林里伴着清风披风踏叶,也不知是不是被那小疯魔缠得有些后怕,练剑之时目光偶尔便会瞟向一旁的糙丛。

  少年挥剑正疾时,糙丛一阵晃动,少年冷声道:“不是病重了吗,怎的又来?”过了片刻,一只肥大的兔子从糙丛里蹦了出来,少年瞥眼看到乃是到兔子,不知为何,心内微微一沉。

  那天入夜时,他有意无意地踱步来到厨下,看到那个粗使婆子给女娃煎的药汤。略想了想,将自己在山上采的糙药捣烂,偷偷倒入药汤中。这糙药乃是他年幼时母亲给他熬的,退烧效果极好。

  果然到了第二日,听到那高烧不退的小祖宗终于可以起身吃饭了,叫嚷着要吃仆役们常吃的烤饼……

  从那以后,王诩倒是真心实意地教了她些qiáng身健体的技艺,他自小便是孤僻惯了的,也从来没有过什么姐妹,可对这个硬气不起的娃娃倒是让她起了些莫名其妙的怜惜之qíng。他告诉自己,罢了,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女娃而已,再说终究是自己父亲的孩子。就这样,那个女娃便如她第一次闯入自己的院落里那般,持无忌惮地横闯进他那冰冷惯了的心。

  ☆、第194章忆往昔四

  有时候,人心的改变便如水滴石穿,看似滴水之力微不足道,可是禁不住日久天长的点滴浸染。

  铁铸的心肠,渐渐的也被融开了一个豁口,再难弥合。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望向那女娃时,眼底带着些微的笑意,她身子羸弱,他便查遍医术为她调理身体。她贪嘴爱吃,他便琢磨出不同的花样烹制克扣的美食。

  当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这般在意她时,她已到了女孩蜕变之年华,大略已经有了少女的窈窕之姿。可就在这时,他竟然无意中在那女人的窗下,无意中听闻了她与贴身的婆子的私语,惊获悉了那女娃娃身世的秘密,她的生父竟然乃是当今魏国的诸侯!

  当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的感觉也许会跟自己的父亲莘子感同身受吧?那个他尽心疼爱的女娃娃,竟然与他毫无血缘!

  就像他当初说的那样——她从来都不可能是他的妹妹。

  如果能在莘子的面前透漏出这个秘密的话,对于那个女人来说无疑是最沉重而有力的打击,他也的确曾经是动过这样的心思的。

  可是那已经渐渐长大了的少女,却总是在她的面前,满怀喜悦地提及她的父亲莘子,话语里是满满的自豪之qíng。

  “我的父亲便是天下最富学识之人,诩哥哥,你说是也不是?”当她坐在他的身旁,目光微闪仰着脖儿问时,他却是说不出话来。

  如果说出来的,受到打击的不光是莘子吧?也不知从何时起,出除入谷时,满心的报复心思竟然她如花一般的笑颜里不知不觉地消淡了许多。

  莘子持家无方,谷内的生活日渐困顿,对他的倚重也一天一天要来得多些。他也终于有得借口在出谷盘租收地时,寻访名师,修习本事。他刻意地想要离得那少女远些再远些,可是一意地规避更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当听到莘子有意将她许配给然后恶疾的子弟时,他心内焦虑,冒着大雪疾行,竟冻伤双足,不过最后终是让莘子打消了念头。

  从莘子屋中走出,王诩径直走到谷西,穿过一片小树林,面前是一小片糙原,上面点缀着许多的huáng色蓝色的鲜花。莘奴平时最喜在这里玩耍,累了便躺在糙原上,看着天上的白云飘动,一会便熟睡过去,几乎每次都是王诩将她抱回去的。

  王诩走进树林,还未踏足糙原,透过树木便看到莘奴正和几个年龄相仿的谷中奴仆在玩骑马打仗的游戏。莘奴玩得正欢,要男仆们轮流做她的马儿,她在上面嘴里还发出驾驾的声音,伸出白玉般的小手,向前一挥,用清脆甜糯的声音喊着:“众位将军,随我杀敌!杀!”

  几个男仆皆舞勺年华,是最近才入谷的,虽然也皆是在谷中长大,可是每次看到这个小小的女主时越发的面颊绯红,口齿结巴,说话都说不出来,只被那玉颜耀得频频低着头,再时不时偷眼打量。

  今日,小女主起了玩耍的兴致,这些小少年们一个个gān劲十足,毫不惜力,比谷内的老仆都要能gān,倒是让小奴儿甚是尽兴,浑然忘记了诩哥哥不在谷中时的寂寞不快。

  几个男仆间这时却是有些剑拔弩张,为了该谁做马,谁被骑的时间长了是不是争论两句。而每个轮到做‘马’的男仆都是脸色通红,两眼放光,玩命一般的背着小姐奔跑,仿若是秦马名驹,恨不得托着身上的小娇人远走天涯,一去不复返,每次引得莘奴高兴大喊时,下面的‘马’儿便高兴的。

  王诩什么也没有说,日渐颀长的身子被浓密的青竹遮掩,就是这般静静地看着她与那些小少年们嬉戏玩闹,只是眉头越拧越紧,最后便是一个打不开的死结。

  最后,他终于踏出竹林,带着满身的寒气来到了空地处,那小小的身影,见了他,便如同看了双亲的雏鸟一般,欢腾地从一个小少年的背上爬了下来,点着轻快的步子直直朝着他跑去,还不忘回头对几个少年说道:“你们几个回去吧,今日不再跟你们玩耍了。”

  见那几个少年恍如未闻,还在各自痴痴地看着小奴,他忍不住沉声申斥:“各自回了院落做事,可是还没有过足做牲畜的瘾!这边我会带小家主回去。”

  几个少年知道他在谷内地位甚高,只能满心不愿地讷讷了两声走开了。

  小奴许久不见诩哥哥,看到他归来,热络得很,跟他回了他的房中,立刻毫无顾忌地扑了过去,伏在他的身边,咋着大眼问:“诩哥哥,可是给我带了什么新鲜的玩意回来?”

  这是她的习惯,每次王诩从谷外回来,她都要讨要一些谷内没有的东西。可是这一次,王诩却是浑身微微发僵,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女孩已经有了起伏的身体线条。“坐得规矩一些,难道莘子不曾教过你平时跪坐席上小腿要平齐,脚掌不能着地,人要坐在脚跟之上吗,哪有这般私下地便随便依靠之理?你……平时也跟别人这般吗?”

  想到她也这般与那些少年们亲近,他生平第一次有种难以形容的郁沉烦闷之感,却全然憋在胸口,不上不下地卡在那里,纾解不得。

  小奴儿一向是疯野惯了的,现在突然看到平时纵容她的诩哥哥居然这般正经的说理,不由微瞪着眼,笑道:“你这是在外面呆久了,也沾染上那些凡夫俗礼?母亲说过,我生长在山野之间,当如糙木一般自自然然,别人说了什么都不用去管的。再说谷内就只有母亲,爹爹,诩哥哥和一些下人,奴儿就算做了又能给谁看呢?”

  王诩最听不得她说起她的母亲,刚才面上不过是稍显出冷意,现在便是挂了三寸的寒冰,冷声道:“跟个粗野的猴子一般!当是以为这般有值得自傲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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