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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请淡定/陛下请自重_酒小七【完结+番外】(4)

  那人果然还没来,田七有点得意。

  和她一块被罚的这个人叫王猛,人长得一点也不猛,瘦的跟逃难的灾民似的。田七一看到他就下意识地想给他点饭吃。

  就这么个弱jī,还敢跟她田大爷抢先,反了他了!

  田七提前带了两本话本子,一边看一边等,快上值时把王猛等来了,他也没说什么,坐在田七身边,抄起另一本话本子来看。

  田七:“……”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对方如此镇定,她也不好意思小肚jī肠,看就看吧。晚上打完自己那通更,她把另外一本话本子也扔给王猛,揣着胳膊猫在一旁想睡会儿。

  然而半点困意也无。她白天睡得太多了。

  与她相反,王猛浑身都是困意,走路都眯着眼,一步三摇。他打完更,怕自己睡着,和田七一样,坐一会儿就出去转一圈。

  田七看着感同身受,有几分快意,却更多的是不落忍。大家同病相怜,真没必要互相踩踏。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算是一个好心人。于是她对王猛说道,“我白天睡够了,要不我替你打吧。”

  要是有人对田七说这种话,她一定会先怀疑,接着犹豫,继而推辞。可是眼前这小弱jī,听到此话,道了声谢,倒头就睡。

  一瞬间鼾声就响起来了。别看人长得不威猛,打呼噜倒是挺威猛,简直像是chūn雷砸在炕上。田七几乎能感受到墙壁的轻微震动。

  田七:“……”

  她觉得自己纯粹是吃饱了撑的多说这么一句。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也不好意思趁机使坏。反正也不困,帮忙就帮忙吧,就当日行一善了。

  这个时候她压根儿就不会想到,自己这一举动会带来救命的机会。

  ***

  下了值,田七照例直奔十三所老巢,补眠。可惜刚睡了没一会儿,就被人拎起来。她睁眼一看,这人认识,是gān清宫的太监。

  御前的太监来她这里做什么?田七一瞬间有点不妙的预感。

  那太监说道,“皇上传你问话,赶紧的吧。”

  田七脑子嗡的一声,慢吞吞地下炕穿鞋披衣服,一边从一个小炕箱底下翻出块碎银子塞给他,“劳驾您跑这一趟……皇上怎么想起我来了?”

  对方把银子塞回到田七手中,“你见到皇上就知道了,我就是个传话的,别的不清楚。”

  田七明白了,不能透露,这事儿应该小不了,且准不是好事儿。她寻思着,自己在更鼓房没出纰漏,难道是皇上后悔罚得轻了,想再加点?

  这可就难办了。

  一路惴惴不安地跟着小太监来到gān清宫,田七被盛安怀引到暖阁,对着纪衡跪拜见礼。

  纪衡扫了她一眼,就没再搭理她。

  一动不如一静,皇上没说话,田七就老老实实地跪着,一言不发。在紫禁城当了七年的太监,她其实是一个特别懂规矩的,现在跪着愣是能挺着腰纹丝不动,她也不怕膝盖疼。

  纪衡正在看一本书,看到jīng彩处,不愿被打断,所以一直没理会田七。

  田七的目光在四周晃了一圈。偌大的暖阁没别人,盛安怀候在外面。龙chuáng很大,明huáng色的帐子勾起来,隐约可见上头绣的同色龙纹。田七十分好奇,这么亮的颜色,皇上晚上能睡踏实吗。

  纪衡歪在炕桌前,把一个枕头压在腋下,肩膀靠着桌沿;双腿并拢自然地横在炕上,靴子也没脱下来,鞋帮正好搭在炕沿上。

  从田七这个角度来看,他正好是侧躺在她面前。柔软的衣料贴在身上,勾勒出他身体的线条,腰部现出一个自然的凹度,腰间挂的一块玉佩垂下来,明huáng的穗子铺在炕上。他的双腿叠在一起向外伸展,看起来修长又笔直。

  田七脑子里瞬间蹦出一个成语。

  玉体横陈。

  咳咳咳咳咳……

  这种亵渎圣体的念头让田七颇为惶恐。仿佛心有灵犀一般,纪衡突然撩眼皮看了田七一眼。

  田七脸一红,慌忙低下头。

  纪衡便继续看书。室内一时安静得只剩下翻书声。

  暖阁里暖和舒适又安静,没有凉风可以chuī,田七一开始还警醒着些,到后来脑子就渐渐地有些沉了。

  按她正常的作息算,这会儿正该是她呼呼大睡的时候。熬了夜的人又会特别累,脑子昏沉,自制力下降。

  于是纪衡翻着翻着书,突然发现室内竟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他愣了愣,放下书,左右看了看,最后目光定在跪在地上垂着脑袋的某人。

  就这么睡着了?还打呼噜?

  纪衡简直不敢相信,他起身下地,走至田七面前,蹲下身看她。眼前人双眼闭着,呼吸平稳,两颊泛着淡淡的红,看来是真的睡着了。秀眉深锁,似乎睡得不大舒服。

  ——能够跪着睡着,本身就是身手了得了,又怎么会舒服。

  纪衡仔细端详着她的脸。鹅蛋脸面,肤色白皙,透着润红。额头饱满,双眉细长清俊。睫毛修长挺翘,弯弯的弧度透着那么一股活泼。鼻子小巧柔腻,双唇嫣红丰润,唇形jīng致,不用点胭脂,却是胭脂难以描画出来的。

  这面相,怎么看怎么清贵,却长在一个太监的脸上。

  纪衡遗憾地摇了摇头。他伸出手指拨了拨她的长睫毛,她挤了挤眼睛,却没有醒。

  实在是太困了。她垂着头,脖子弯着,压着下巴,导致鼾声形成。

  人长得秀气,打的鼾声也秀气,低低的,像是廊下慵懒安卧的猫。

  纪衡站起身,想起之前有人向他打的小报告,不禁摇了摇头。宋昭仪的早产来得蹊跷,死得也蹊跷,后宫中主事的妃嫔查不出来,他只好亲自接手。本不觉得田七有嫌疑,但是昨天有人进言说这太监与别宫太监过从甚密,加之宋昭仪确实是在田七到来之后才开始出现早产的征兆,于是纪衡便想把他叫过来问一问。

  却没想到他就这么跪着给睡着了。

  从来没见过如此胆大包天的奴才,但这也从侧面证明了一个问题:这个人心里没鬼。倘若他真的与宋昭仪之死有什么牵扯,无论伪装得多么好,也不可能在驾前睡得这么沉。

  于是纪衡没等问,就先相信了田七。他踢了踢田七的膝盖,“起来。”

  田七咂咂嘴,继续睡。

  纪衡只好捉着她的后衣领把她提起来,田七缓缓睁开眼睛,看清映入眼前的那张脸,登时吓得头发几乎竖起来,瞪大眼睛看着他。

  眼见此人的眼睛从横着的两颗枣核一下变成杏核,纪衡不禁好笑,心qíng好也就对她的失仪不予追究。他放开她,“你回去吧。”

  田七不知道自己这一睡睡出了怎样的信任。她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皇上唱的是哪一出,又有点后怕,她好像又gān傻事了?

  不管怎么说,这次可以平安退身。田七觉得皇上虽然是个人来疯,但是心地好,大度。

  在以后的日子里,她将把后两项一笔一笔地划上好多叉。

  ☆、重大危机

  第三天去更鼓房上值,田七和王猛也有些熟了,彼此分享了话本子和吃食,坐在一处聊天。

  王猛在酒醋面局当差,别看这衙门的名字不够上档次,却也是个能捞好处的地方,因此虽然他品级不如田七高,也收获到田七的嫉妒。

  这小子因得罪了人,被打发到更鼓房。这种理由是内官们获罪的普遍原因,相比之下田七的获罪原因就有点骇人听闻了。

  什么,冲撞圣驾?!

  不独王猛,连监督他们的太监听说此,都瞪大眼睛,摇头感叹田七不幸。不过她也是幸运的,毕竟冲撞了圣驾,到头来连板子都没挨,可见这小子背字儿并没走到底。

  倒不是说皇上有多凶残,这里头有一个缘故:皇上他讨厌太监。

  之所以讨厌太监,完全是先帝爷给这个儿子留下的心理yīn影。死去的那位皇帝在朝事上是个甩手掌柜,这也就罢了,他还培植宦官势力,致使宦官坐大,手握重权,在朝堂上横着走,百官也要看他们的脸色。

  太不像话。

  太监们眼里都是钱,哪里会治国,一朝让他们得了势,必然要gān些令人发指的坏事。朝上那些苦读十载考上来的官员们对这些太监又嫉妒又鄙视,还很无奈,必要的时候还得讨好这群阉竖,实在是苦不堪言。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当年有个一手遮天的大太监,跟贵妃娘娘暗暗勾结,天天给皇帝上眼药,想劝皇帝废储,改立贵妃娘娘的儿子为太子。

  差一点被废的那个太子就是今上。

  这下梁子可就结大了。

  你说,皇上能喜欢这群阉竖吗?

  所以后来皇上登基之后,gān的第一件事就是铲除宦官势力,以司礼监秉笔大太监为首,领头的那些太监一个没跑,全部人头落地。行刑那天大理寺卿亲自监斩,京城里万人空巷,都跑去看杀太监。朝野上下一片叫好声,皇上的威望就是从那时候建立起来的。虽然大家没有明说,但是都很默契地达成共识:

  你比你爹qiáng多了!

  皇上登基时才十八岁,之后打了这场漂亮仗,直接把权力收回到自己手上。大臣们见识了他的手腕,也就不敢搞什么幺蛾子,一个个乖得很。于是皇上虽然是少年天子,却没遇到大多数少帝初登基时所面临的难题:怎样与老臣和谐相处。

  到今年,皇上已经登基五年了,这五年间许多东西改变了,却有一点从未改变:他讨厌太监。

  综上,在这样的背景下,田七只是被皇上打发来更鼓房,可见他手下是多么的留qíng了。

  田七有点意外。她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行径,拿皇上的衣服擦鼻涕,在皇上面前睡大觉,这些怎么看怎么是罪无可恕,掉脑袋也不为过,怎么皇上对她就如此宽恕呢?

  一旦出点事儿,有些人喜欢从自身找原因,有些人喜欢从别人身上找原因。田七这两种都不算,她才不管谁对谁错,她喜欢举着放大镜扒拉着找yīn谋。

  ……皇上不会是想憋个大的吧?

  于是她就有点不安了,又自我安慰着,皇上九五之尊那么忙,才不会无聊到追着一个小小的监丞找别扭。

  王猛看到田七的表qíng跟走马灯似的一会儿一个样,不知道她的心思转了几道。眼看着要打一更了,他推了推田七,“嘿,该打更了。”

  今儿田七依然到得早。不过她反正白天睡够了,估计到了后半夜也睡不着,于是摆了摆手,“你打前半夜吧。我一整晚不用睡。”

  王猛又没跟她客气。

  五更三分,下了值,田七低头紧走,王猛却追上来,跟在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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