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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请淡定/陛下请自重_酒小七【完结+番外】(92)

  很多时候,当面对一件事,单个人可能是冷静而清醒的,但是一群人,就容易变成乌合之众。他们盲目并且兴奋,任由别有用心的人cao纵和引导着整个事件的节奏和方向,在自己并没有意识的qíng况下,充当着刀和枪,兵不血刃,却能使人万劫不复。

  孙从瑞小心地cao控着这一切,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中进行着。

  除纪衡外,唐若龄最早意识到孙从瑞的yīn谋。这一招太狠了,皇上为了自己的名节很可能pào灰掉田七。不过话说回来,万一皇上偏袒田七,孙从瑞必然吃不到好果子。再说了,就算孙从瑞真的bī皇上处死田七,那么之后皇上会给孙从瑞好脸色?皇上又不是窝囊废,还很爱记仇,他被人bī到这份儿上,不可能再重用孙从瑞。

  唐若龄冷笑,孙从瑞太把自己当盘菜,这是想弄死田七想瞎了心了……

  于是唐若龄做了几手准备。首先告诫自己小弟们,不许搀和此事,必要的时候要帮皇上说话。不管结果如何,皇上总会记得帮他说话的人。其次,加快进度搜集有可能使孙从瑞落罪的事实。孙从瑞自己屁股gān净不要紧,他门生贪污、他亲戚欺男霸女、他儿子当初犯过的罪再拎出来……等等等等。不得不说,如果论单挑,孙从瑞和唐若龄或可一战,只可惜加上队友们,孙从瑞就大大地被拖后腿了。

  唐若龄为田七捏了一把汗。他儿子唐天远更急,简直像个三天没喝血饿疯了的跳蚤,没一刻安静。唐若龄从来没见过儿子这样bào躁,他恨不得把他捆起来。

  唐天远书也读不下去了,一直求唐若龄无论如何救田七一命,这种事qíng唐若龄哪敢拍着胸脯说一定保田七,保不保他那得看皇上的意思。唐天远自然知晓这个道理,之后又去找了几个江湖上的武林高手,打算实在不行就去劫大内。唐若龄发现儿子还挺讲义气,欣慰之余又十分担忧,趁此机会对儿子好好进行了一番教育,中心思想就是论实力的重要xing,顺便科普皇宫大内管理条例。

  唐天远自此初步确定了权倾朝野的人生目标。

  ***

  田七知道了外面的疯传,也知道这是孙从瑞的诡计,但是她无可奈何。尽管她是绯闻事件当事人之一,可她只是个死太监,没有任何话语权。她不敢出宫,怕被人扔烂菜叶,更怕被疯狂的官员们围追堵截。寒窗苦读的官员是最讨厌太监的,一群人打一个太监,打死白打。

  就算在皇宫,田七也收到了不少异样的目光。对于靠脸上位的人,人们多半是会鄙视的。不过田七也不是很在意别人的鄙视,反正他们不敢打她。倒是盛安怀,私下里听到几个太监议论纷纷,于是毫不留qíng地让人拉下去一顿bào打。

  田七最担心的是皇上会如何处理此事。她相信他会保护她,她发现自己现在竟然可以毫无压力地把自己的命jiāo到他手上。她对他的信任在时间的浸泡中,已经发生了连她自己都惊叹的变化。

  可是皇上若想护他周全,必然会置他自己于两难的处境。田七一筹莫展。

  这一天,纪衡上朝时带上了田七,让她先顶替盛安怀的位置。田七不知道皇上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这样安排,问他,他却笑而不答。

  文武百官们都等在金銮殿了。本来皇上的绯闻被吵得沸沸扬扬,大家天天拿这事儿扯皮,人人都觉得田七站在了风口làng尖处,今儿这太监竟然还有脸来金銮殿,许多人顿时被戳了敏感点,也不奏别的了,摆出规劝圣上的姿态,拎出田七来一顿骂。

  唐若龄及其小弟果断出列,帮皇上骂回去,说那些人“无凭无据、捕风捉影、居心不良、诽谤朝廷”。

  对方回骂,说唐若龄之流“谄媚宦官、全无气骨、是非不分、jian邪佞幸”。

  大家都是读书人,肚子里的墨水多了,连骂人的花样都高雅起来,四个字四个字的往外蹦,还不带重样的。田七听得目瞪口呆,叹服无比。

  “别吵了!”纪衡怒吼一声。

  双方果然噤声,齐齐看向皇上。

  “这事儿吵了这么久,也该有个了断了,”纪衡说着,看向一旁的田七,“田七。”

  “奴才在。”

  纪衡也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块明huáng色绫锦,递给田七,“把这个宣读一下。”

  田七展开绫锦,朗声读道:“符松年,一本;沐关,一本;章尚,三本;薛无庸,两本……”

  这块绫锦充分体现了皇上出色的统计能力。田七一开始读得一头雾水,下边人也听得一头雾水。读到一半儿时,大家才渐渐发现这好像是奏章的汇总统计。最近给皇上上过奏章的心里一盘算,便有些明了:这份名单里统计的奏章,似乎全是跟皇上的绯闻有关的……

  等田七读完了,纪衡说道,“朕登基五载有余,从来勤勉政事,未敢有半丝懈怠,上不负苍天,下不负黎民;广开言路,纳谏如流。虽然天资愚钝,但亦无愧于先祖英烈,”淡定地给自己脸上贴了一遍金,他目光往群臣中一扫,话头一转,又道,“自古忠臣直谏,谏社稷政事也好,谏俯仰修身也罢,全部是证据确凿,有一说一。你们倒好,也不知从哪里听来几句虚无缥缈的话,便捕风捉影,混淆视听,揪着无辜之人喊打喊杀,枉你们自称忠臣,这样做却又与市井愚民有何区别?!”说到这里,语气已然十分沉冷。

  底下众臣见皇上发火,纷纷低头不语。

  田七却是有些担心。皇上如此说虽不算过分,可是这样一来死不承认又反咬一口,那些大臣们岂能容忍?自古以来当皇帝的其实都有些憋屈,尤其是那些想当个好皇帝的。唐太宗想玩儿个小雀儿,都被魏征教训一顿,还故意把他的小雀儿憋死。唐太宗转身顶多骂一句“乡巴佬”,也不敢把魏征怎样。

  在舆论上,皇帝是多受官员钳制的。官员们——尤其是圣贤书培养出的官员们,是不怕皇帝的。所谓“文死谏、武死战”,这些文臣自诩忠贤,真是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骂,觉得皇上不会把他们怎么样,如果把他们怎么样了,那就是昏君,是要被史官记上的。就算他们真的被怎么样了,那也说明是“死谏”,是荣誉,青史会为他们正名的。

  这几乎成为一种信仰。孙从瑞就是利用了这一点,才放心大胆地煽动大家给皇上上书。人越多,皇上越是不能把他们怎么样。他为了他的名声,只能妥协。

  所以眼下听到皇上这么说,田七突然为他捏了一把汗。他是个好皇帝,她不希望他因为此事被史书记上几笔,被后人指责昏庸好色之类。

  底下被批评的官员丝毫没有愧疚感。他们决定跟皇上杠上了。

  这时,纪衡又道,“不忠不贤,裹挟圣意,罪不容恕。方才那份名单就是你们对此事所上奏章的统计,最少者一本,最多者五本。来人——把名单上所有人拉去午门外廷杖。一本奏章二十杖,两本奏章四十杖,以此累加。”

  侍卫们还未动手,官员们已经炸开了锅。有人泪流满面地还在劝,有人哭天抢地指桑骂槐,还有丧失理智的,要直接往柱子上撞。大家虽然都是有文化的人,但是撒泼的本事并没丢掉,玩儿起真格的,并不比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妇人们落下风。

  田七也傻了,她没想到他会用这种简单粗bào的方式来处理此事。

  坦白来讲,这并不是最好的方式。但纪衡的目的也不单是为了打人。他更多的是要给田七一个安心,也给别人一个警告。田七被太多人盯上,她处境太过危险,谁都想往她头上踩一两脚。现在身为皇帝身边第一宠宦,她还总被不长眼睛的人找麻烦。往后进了后宫,她没有娘家倚仗,更显弱势,他是唯一能给她撑腰的人。反正现在田七是想低调也身不由己了,早就招人嫉恨。纪衡就是豁出去名声不要了,也要用这种悍然的方式宣告:田七不能动,谁动谁倒霉。现在不能动,将来更不能动。

  ——他就是宠信她,怎么地吧!

  皇上一看就是有备而来。田七很快明白了他的意图。她一霎时心cháo汹涌,红着眼睛看他,他却报以微笑,示意她放松,只管看戏。

  田七怎么可能安静看戏。四十多个官员,最多的要打一百板子,肯定是要出人命的。他为她做了这些,她自是感动,但她不能当这种祸国殃民的人。最重要的,倘若真的廷杖,皇上指不定被传成什么样的昏君,这对他来说是极度不公平的。

  底下的哭爹喊娘声吵得她脑子发热,她一冲动,跪下来高声道,“皇上,奴才有事要禀!”

  她声音并不很大,偏偏所有人都听到了,闹事的官员们也停下来,纷纷看着田七。不知道这死太监还敢说什么。

  纪衡握紧拳头,道,“有事下朝再说。”

  “皇上!”田七抬头,故意又提高了声音,“奴才一直有事欺瞒,请皇上降罪——奴才其实是女儿身!”

  底下官员们再次沸腾了。女儿身?简直胡说八道!这死太监为了给自己开脱,真是什么谎话都编得出来!

  纪衡微微叹了口气。他确实在等她的坦白,却没想到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以这种方式。田七聪明多智,不可能不知道在这么多人面前bào露自己的秘密有多危险,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说出来了。这是她对他的维护。

  想到这里,纪衡心头一暖,又酸酸的胀胀的,更甜丝丝的,甜得发疼。他看着田七,目光已染上几丝柔和,“此话当真?”

  说出去的话是吃不回来的,田七便放开了,“是。皇上若是不信,自可使人检查。”她心思飞快地转动,衡量了一下眼前形势,认为自己还是有活路的。她爹是季青云,就算没人信,可谁也拿不出证据否定不是?一会儿再把火烧到孙从瑞身上,打他个措手不及。

  官员们又吵起来,说田七一派胡言,请皇上立刻把这欺君罔上的狗奴才乱棍打死。

  孙从瑞也很震惊。以他对田七的了解,这太监应该不会乱搞这种乌龙。那意思是说这真是个女人?

  女人就更好办了,身为一个女人在宫中当了这么多年的太监,早就该死了。孙从瑞目露杀意,今天无论如何要把田七弄死!

  纪衡又吼了一声“都住口”,接着吩咐人把田七带下去,让乾清宫的两个女官去验身。

  女官验身归来,答曰田七确是女人无疑。

  哗啦啦!官员们又不淡定了。无论是亲孙派还是亲唐派,大家都一时无法接受这种神转折,有些人开始掐自己大腿,以确定这不是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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