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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笑令_酒小七【完结】(47)

  谭铃音听出一身冷汗。她问道,“那你们是怎么选上我的?”

  “是你自己选的,弟兄们专拣城外的落单女人,最好是漂亮一点的。你自己跑出城外来的,正好被他们撞见了。”

  谭铃音听罢无比后悔。

  但是小毛也不是知无不言,至少,对于他怎么上了凤凰山,他闭口不谈。

  谭铃音心说,你不谈我也知道,她也就没细问。

  转悠了一会儿,他们来到寨子的主厅。就是一座木头搭的房子,很简陋,里面装饰着shòu皮。

  段风又在打人,一边打一边骂,“老子辛辛苦苦搬了一夜,怎么可能只有两千石,你是怎么算的账?!”

  哦,原来是因为算错账了。谭铃音这下倒不知该同qíng谁了。

  跪在地上的人无限委屈,“我本也不会算账,老大你让我做了账房我还是不会算账啊!”

  也是,这是一帮做苦力的人,没人会算账不奇怪。谭铃音走上前,“我给你们算吧。”

  在场人都怀疑地看着她。在这些纯文盲眼中,会算账的都属于高级知识分子,一个姑娘会算账,更神奇。谭铃音把那账房先生胸前挂的珠算摘下来,一手托着,噼里啪啦地拨弄一番,展示指法。

  段风便信了,把分头数粮食的人又纠集到一块,七嘴八舌地报给谭铃音,谭铃音朝段风伸手,“纸笔。”

  段风:“???”

  “笔,写字。”谭铃音无奈解释。

  段风恍然,“哦哦,有。”以前抢东西确实抢过一些,但一直没人动。

  谭铃音简单弄了个账册,把账记好了,报给段风,一共有稻米多少多好,谷子多少多少,小麦多少多少,总共多少多少……段风听说总共有九千多石,跟他费的那把子力气能对上号,这才又眉开眼笑。

  谭铃音举着毛笔,问段风,“你会写自己的名字吗?”

  段风想摇头,又觉得没面子,于是僵硬地点了一下头。

  谭铃音在纸上写了两个字:狗屎。

  她举着纸,问段风,“是这两个字吗?”

  段风严肃地欣赏了一会儿,看着她真诚的小眼神,他点了点头。

  谭铃音笑了,“还真是这两个字,”她把它递给他,“喏,送你了,这是我的墨宝。”

  段风感动地接过来,小心地chuīgān墨,折好,贴身收进怀里。

  谭铃音指着文房四宝说道,“这些可以让我玩儿几天吗?我想写字,”顿了顿,怕他不同意,“我还可以教你写字。”

  段风笑得殷勤,“这些都是你的,不够还有很多。”

  “谢谢,你对我真好。”谭铃音说着,粲然一笑。

  段风被她的笑容晃了眼,魂儿都要飘起来了。

  ☆、第53章

  当晚,段风对自己未来的压寨夫人进行了高规格的接待,酒菜齐全,味道不错,而且竟然还有个烤羊。

  谭铃音跪坐在桌前,毫不顾忌形象地直接下手抄起一条烤羊腿,咬一口,好吃!

  她掰下来一块ròu给糖糖,然后问段风,“烤羊的是谁呀,手艺真不错。”

  段风答道,“是一个西域来的,他只会烤ròu。”

  谭铃音禁不住赞叹,“西域来的,不远万里到咱凤凰寨来投奔,你可得对人家好点。”

  “咱凤凰寨”成功取悦了段风,他喝了一口酒,答道,“那是自然。”

  谭铃音又问,“他多大年纪了?”

  “四十多岁吧,怎么?”

  “你看,”谭铃音伸出油花花的手指给他数,“他应该是二十多岁出发,走到这里用了二十年,差不多就这样。”

  “你不用这样,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段风不悦地看着她。

  其实段风有一点好处,他高兴不高兴都摆在脸上,不用猜。谭铃音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就是觉得奇怪嘛,一个西域人,怎么会来到凤凰山。”

  段风叹了口气,看着酒碗中那一团小月亮,轻声道,“如果有的选,谁也不愿意无家可归,四处漂泊。”

  谭铃音便跟着惆怅起来。她现在亦是无家可归,四处漂泊。

  几个汉子正围着一堆篝火唱歌,这就是他们平时的娱乐生活了。一个蓬头垢面的瘦小男人托着两个铁板子,一边击打一边高唱,那架势,很像是走街串巷磨剪子磨刀的。他的歌声高亢嘹亮,恨不得捅破天空。唱词用的是汉中方言,谭铃音听得半懂不懂,只觉他的歌音撕心裂肺,既苍凉又悲怆,在暗夜的山间回响,鼓dàng着人的胸腔。谭铃音一瞬间只觉心中似填满了东西,又似空无一物,她的qíng绪跟着歌声跌宕起伏,竟然在不经意间已是泪流满面。

  段风有些不知所措,“你想家了?”

  谭铃音回过神来,她抹了把眼泪,点了点头。其实她哭也不是因为想家,就是因为那歌声跟魔音一样,一听就让人蓄满了愁怨,禁不住流眼泪。

  她算是发现了,这个山寨多奇才,就是没有识字的。

  段风搓了搓手,为难道,“我不想送你回家。”

  谭铃音翻了个白眼,心道,你不想就不想,何必说出来。

  段风有些愧疚,哄她道,“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我会对你好的。”

  谭铃音摇头,“我就不明白了,你们为什么一定要当土匪呢?就不怕官府来抓你们?”

  段风恨恨地哼了一声,“我们本来就是官府抓来的。”

  “啊?!”谭铃音不解。

  段风摆摆手,不耐烦道,“总之我们也不想当坏人,实在是走投无路了。俗话说‘官不如匪’,我们虽然是土匪,比那官府还仗义一些。”

  谭铃音有点明白了。这些苦力应该不是自愿上天目山采矿的,而是被前县令抓了壮丁。因为是流民,所以才会口音各异,也因为是流民,所以抓完之后不易被人察觉。你想啊,一个要饭的,就算失踪了,有谁会去报官?就算报官,官府也多半查不出什么。

  她突然就很同qíng他们了。这些人平白无故被抓来gān活,gān完活还要被灭口,侥幸逃出生天之后,又怎么敢再下山,更不敢再相信官府。

  谭铃音寻思着,如果她现在坦言她就是官府的人,劝他们再相信一次官府,结果会如何?

  多半会被灭口吧……

  还是算了。谭铃音把郁闷发泄到羊腿上面,抱着羊腿狠狠地啃。

  糖糖吃完了一块ròu,还想吃,它扶着谭铃音的膝盖,眼巴巴地望着她。可惜谭铃音啃得太专注,并没有察觉。

  段风看不下去,自己撕了块ròu,递到糖糖嘴边。

  糖糖闻了闻ròu,顺着ròu看到段风不怀好意的脸,它扭过脸不理他。

  段风没想到这小破狗还挺有骨气。他拿ròu的手并不收回,想看看它什么时候屈从于饥饿的本能。

  糖糖没有屈从,它扒着谭铃音的胳膊,伸出爪子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脸蛋。

  谭铃音注意到糖糖,忙又撕下一块ròu给它。

  糖糖便高兴地吃起来。

  段风:“……”这他妈是狗吗,是人变的吧?

  好吧,他不得不承认,他挺羡慕这小破狗的……

  吃饱喝足,谭铃音带着糖糖回去休息。

  冬天本来就冷,山里更是冷中之冷,再配上透风的木屋……那感觉,别提多销-魂了。就算点着炭盆,也没什么作用。谭铃音跟段风多要了一chuáng被子,可是盖两层被子还是冷。她不好意思再要,更重要的是她怕被三层被子压死。最后,她只好把糖糖抱上chuáng。

  搂着糖糖睡觉,怀里像是抱着个暖炉,谭铃音很快缓过劲来,不冷了。

  折腾这么半天,她也不困了,于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糖糖,想东想西。

  想得最多的还是唐飞龙。之前天天与此人相对,谭铃音也没觉得有何异常,现在一离开他,才发现,他早已印进了她的脑海里,只消一个念头,他便会站出来,笑吟吟地看着她。

  于是她在一室的黑暗中,像是看到了光。

  谭铃音摸摸脸颊,热的;摸摸心口,又酸又胀。都到这份儿上了,她也无从否认了。她就是喜欢他,就是在乎他,就是不想看到他和别人好。她痴痴懵懵的,自言自语道,“唐飞龙,我很想你。”

  没有人回答她,糖糖已经睡着了,正趴在她怀里打小呼噜。

  谭铃音便轻轻叹了口气,又道,“你想我不想呀?”

  唐天远当然想她,他都快想疯了。谭铃音一早出去买东西,大半天不回来,唐天远还当她是挑花了眼,又或者是嘴馋,被什么好吃的绊住了。可是都下午了,还不见她回来,他便觉不对劲。

  他派人去古堂书舍问了,答曰没有见到她;又让人去朱大聪家询问,依然是没有。

  这丫头,怎么还不回来。唐天远心想,你哪怕拎二斤废铁回来给我,我也高兴,根本不用费那么大周折。他有些担心,带着人出去四下寻找,可惜把整个县城都找遍了,也不见人。

  太阳已经偏西,眼看就天黑了,谭铃音不可能这么没轻重,不知会一声就消失不见。唐天远觉得,她很有可能是被劫持了。

  想到这里,他心头重重一跳,有那么一瞬间,脑子直接空了。

  如果真的是劫持,那么对方到底是冲着什么来的?是钱?是她?还是他?

  是钱就好办了,不管怎么说先jiāo钱赎人,确保她的安全再说。

  可要是人呢?是冲着她来的呢?那么绑人的多半是朱大聪了。朱大聪图的是把人娶回家,所以她的人身安全暂时可以保证。

  最可怕的是以她来要挟他。唐天远突然发觉一个严重的问题:他淌了很深的水,他自己不怕有人对付他,但万一对方拿他身边的人开刀呢?

  唐天远眯了眯眼,平时温和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狠厉。如果真的有人胆敢以此伤害谭铃音,他不介意心狠手辣,斩糙除根。

  一想到谭铃音也不知在哪里受苦,不知正被何人欺负,唐天远就心口一阵闷痛。他急得手指尖直哆嗦,于是不自觉地挠着墙面,咬牙对自己说道,“冷静,冷静。”

  冷静的huáng瓜:“……”

  看到自家少爷疯魔成这样,huáng瓜小声劝道,“少爷,只有冷静,才能救出谭师爷。”

  这是一句废话,但此时偏偏对唐天远起到了醍醐灌顶的效果。他几个深呼吸,qiáng迫自己镇定下来。他把丛顺叫进来吩咐了几句,让他去找看守城门的人问个仔细,先确定谭铃音是否还在城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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