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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友,吹箫不_未玄机【完结】(18)

  此后后,季杨氏便日日早上出门,中午至家做饭,下午再出门,晚上做完饭后再接着拼命刺绣,很晚才睡下,季家人虽看在心里不好受,但着实也没什么办法。然而有一天季叔墨烦闷外出散心的时候,却在偏远的农户看到了自己的儿媳妇儿。

  他的儿媳妇儿,堂堂正三品大员的嫡亲女儿,正朝一个面皮黝黑、膀大腰圆的农妇下跪,神色悲戚的讲着什么,许久,那农妇才回家神色不耐的将一小袋粮食扔在季杨氏身上,扭头走了。他看到季杨氏欣喜的打开把那一小袋粮食抱在怀里,往回走。季叔墨躲了起来,他此刻不得不躲起来,他羞啊!羞的恨不能找个fèng钻下去,他一个大男人,这几日居然是靠着儿媳妇乞讨来的粮食在活着!一时间,对季杨氏又是恨,又是敬,又是愧,五味杂陈!

  这还不算完,他听到了身后的农妇们闲聊:“……那小娘子这几日日日都来,挨家挨户的跪,求点粮食,给她剩饭还不要,说是家里俱是有脸面的人,只她自己没脸没皮的,万万不肯叫家里人知道。有脸面的人?有脸面的人还会出来讨!呸——!”

  这一声‘呸’直直的唾在他脸上,唾的他脑袋发懵,他儿媳妇儿为何不在城中富户那里讨,偏来这离城五里远的城郊,他还不明白?因为在这里,没有人认识季家,没有人认得那乞讨的人是他季家的媳妇儿!她在维护季家仅剩的一点点脸面!这一刻,季叔墨在心里发誓,只要他活着一天,他儿子活着一天,谁都不准亏待季杨氏,不准亏待杨芳华!

  神宗十四年,魏家好大喜功,仗势欺人,甚至利yù熏心的叫皇上的不能忍,神宗一下子将魏家大大小小的在朝官员一抹到底,念在太后的面上,只查抄了一半家产。季家平反,神宗派近侍亲自去接,并亲封季叔墨为太傅,认礼部侍郎,兼内阁大学士。

  季家又重新回到了大雍城的上流社会。季杨氏仿佛松了一口气,季家大宅被还回来的那天,她就病倒了,太医说是积劳成疾,季叔墨当着全家大大小小的面,叫他家老三儿子对着列祖列宗发誓,这一辈子不管怎么样,绝不纳妾!老三是个纯良的孩子,一直对季杨氏都敬重的很,立时便跪在祖宗牌位面前发了毒誓,家中也无人反对,姚氏虽然不高兴,但到底也没说什么。

  这两年,芳华的病起起伏伏,一直不见大好,更叫人着急的是,过门都七年了,她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前些日子姚氏专门请了于女科很是擅长的华太医给芳华诊断,太医说芳华损了根本,得了宫寒,这一辈子只怕都很难有孩子!

  对姚氏来说,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做母亲的最疼幺儿,一想到老三这一辈子就要没后了,姚氏着急了!立时就要bī着老三纳妾,更是在第二天便送了自己的贴身大丫鬟,唤名叫绿湖的过去。

  季杨氏敬重婆母一辈子,但就这一次对着婆母硬气了起来,她将那绿湖留在了身边做自己的一等大丫鬟,就像是不明白姚氏的意思一般,把姚氏气的将她叫过去狠狠敲打了一番,季杨氏低着头任她软的硬的通通来一遍,咬紧了牙就是不松口。

  姚氏没办法了,只好暗地里下手了,她叫了自己的内侄女姚真来府陪伴,叫人遣开了幺儿书房前伺候的人,又叫姚真进去送药膳,脱了衣衫一声惊叫后,姚氏就带着一帮婆子冲了进去,正巧‘抓了jian’,那一日,正是季老爷子jiāo代说出门踏青不归家的时候。

  姚氏算准了,如今老爷子不在家,季家他最大,当场便叫来了季杨氏,指着地下跪着的儿子和伏在肩膀上哭泣的侄女儿:“我儿子是个不争气的,坏了真娘的清白,老三媳妇儿,你看吧,是叫人说我们季家门风败坏,还是叫三儿纳了真娘做贵妾!”

  姚氏的手段着实不高明,可胜在够狠,她敢堵上季家的家风!她也是算准了杨芳华爱护她家三儿,断断不会叫此事传扬出去,坏了三儿的名声,因为杨芳华肯定看得出来,在这件事qíng中,她家三儿没错!是她这个老太婆的错!

  杨芳华白了一张脸,木然的看着一切,然后深深的拜了下去,低低的道:“过几日,娘就到真妹妹家提亲吧!”

  姚氏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对老三媳妇儿也是愧疚:“芳华,你要恨,就恨我好了!”

  老三季敏芝却开口了:“娘,我不纳,我对着列祖列宗发过誓,这一辈子只有芳华这一个妻子,绝不纳妾。”

  一句话可把姚氏气了个仰倒,恨得拿拐杖打他几下!杨芳华的眼神却亮了起来,她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小小的喜悦的笑,那样的芳华无限。

  季叔墨听了chuī箫的告诫归家的时候,姚氏已经气的回房躺着了。可这事儿动静这么大,他哪里还能得不到信儿,听了老三的话后,气的季叔墨休了老妻的心都有了,赶紧派人去寻杨芳华。

  可派去的人却道找不见三夫人。

  杨芳华失踪了,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季家可是翻了天了,几个主子们上上下下的把人全都拉过来问话,末了一个角门的婆子才说三夫人吩咐了马车,带着两个贴身的侍女拿着两个箱子出门子了。

  季叔墨哪里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季杨氏杨芳华离开了季家,她不打算再回来了!后季敏芝找到了一封和离书,上面杨芳华已经签了字。看着和离书,季敏芝一屁股做到了凳子上,他明白,妻子定然是既不能忍受他纳妾,又不忍心见他名声被毁!他那一句话虽是好的,可却是促使她做决定的最后一根稻糙!

  三天了,没有人知道杨芳华去了哪里,她既没有回娘家,也没有寻至jiāo好友,这世上竟像是没有这个人一般!

  季叔墨想到了那日那少年的话——你家可有祸事了!这可不是祸事吗?!自打芳华被气走之后,季家就不对劲了,季家男人对姚氏都有不满,姚氏又是后悔又有些怨恨,一家人气氛僵硬极了,那姚真也不是个省心的,整日的哭泣,道季家毁了她的清白。好好一个家,竟是家宅不宁!

  他此番来,就是抱着十二万的诚心,盼着三算先生能给他指一条明路,叫他赶紧找到芳华!

  chuī箫已然从阿玄哪里知道了这老先生的身份,他平生最敬佩为了公理不畏死的读书人,自然是点了他的名,老先生讲了事qíng的原委,便巴巴的等着阿箫的挂。

  阿箫拿着杨芳华的生辰八字,第二次动用了‘阳六道无驱法’,那无风自鼓的袖袍,神秘无形的威压都叫季叔墨心中敬畏,不多时,chuī箫便给出了答案:“朝西走。自何处来,归往何处!”

  季叔墨喃喃的念了两遍,眼神一亮,便刷的站起来,一拜到底:“多谢居士!”

  chuī箫要了季家一半的家产,季叔墨面不改色的写了契书,扣了自己的印章,便匆匆离去。

  “要你季家一半家产,救你季家一次,也算是合宜。”chuī箫低低的道,若是这杨芳华找不到,季家便很快就又会有一场劫难,正跟‘杨’有关。

  想到此次季家事件只根本,他神色莫名,长叹:“子嗣……子嗣!”

  第21章我想亲你

  世事安稳,岁月静好。

  chuī箫立在阿玄书房外的小棚下,专注的执着一支笔在宣纸上描绘。那几株老藤已经熟练的在架起的棚架上蜿蜒攀爬,繁盛的叶子jiāo织,给chuī箫铺下了一片清凉的yīn影。仍旧幼小的青色葡萄果在藤间挂着,风chuī过,就会滴溜溜的晃动,着实可爱。

  chuī箫画了了一会儿,停下看了看,抿了抿嘴,并不满意。那画上是一个青年人,他着淡青色麻袍斜靠在软榻上,黝黑的头发散着,像是刚洗完澡,神qíng带着一点点的慵懒,不用讲,这画中人正是阿玄。平心而论,这画着实一般,不说白描的功夫不到家,还有些不太相似,就是阿玄的神qíng也未到火候,于是阿箫面不改色的将这画纸揉了,重新铺了一张。

  自打他开始认真的学画,至今已经有月余了,他仿佛爆发了这辈子最大的热qíng,镇日的练习,尤爱画殷玄huáng。对他突如其来的用功,阿玄倒也没太怀疑,毕竟阿箫对画的喜爱他是知道的,每日还会抽出时间来,手把手的教授,有了阿玄这个画坛大手的亲传,阿箫的进步可谓显著。

  时光如逝水,滚滚而去。阿箫苦练画技,至葡萄成熟之时,已然能挥笔,游龙般将阿玄画的惟妙惟肖,只眉宇间的神韵差些,不过,阿玄他就只偷偷的画,平日里俱是拿景物做练习。

  待阿玄夸奖他的时候,chuī箫便也知足了,以往他所不满意的画作通通都化了灰烬。许久才终于留下了一副,画的是阿玄微笑的样子,没有背景,单单一个半身,那书生目光专注,眼中带笑,笑的温润如水,美好如斯。他便将那玉简空间又收拾出一块地来,专门用来放自己的画,那画中人定然只有一个,便是阿玄。

  殷玄huáng,他爱的人。

  这荆国大雍城里一个书生。他满身的才气,潇洒又不羁,他常穿广袖的长袍,腰间系青穗的琅嬛玉佩,脚踏木屐,徐徐而行。初遇之时,这书生是天上皎皎的明月,高、清、远,一身光华,叫人心生向往,相jiāo了,方知这书生是明镜,他待友至诚,相jiāo用心,温柔而叫人沉醉。

  西门chuī箫,一个满心疲惫的两辈子老男人,像初中生一般傻傻的恋爱了,超越了xing别,爱上了一个同xing。这感qíng是前所未有的纯真,纯到他自己都觉得有点丢人,明明早年的时候什么样的成人游戏都尝过了,可现在,他却满足于喜欢人的一个微笑,一句夸赞,他甚至不叫那人知道他的感qíng,他以友人的身份伴着他,同他畅饮,同他郊游。明明感qíng都满的要溢出来,他却从来没有任何倾吐的yù望。也没有必要,这是一段注定没有结果的暗恋。chuī箫享受着自己的爱qíng,他认真的收藏着自己的心qíng,珍惜的过着这段日子,包括那些心酸和疼痛,凡是殷玄huáng带给他的感qíng,他都认真的品味。

  独处的时候,阿箫想起阿玄,他会微笑,再想起迟早要分离,就会难过。难过极了,他也不压抑自己,眼角就流出泪来,他不觉得这是软弱,因为明明是这么叫人伤心的事qíng,qiáng撑着又有什么必要呢?男人,只要心中明白自己该做的事,不动摇,不迷茫,不混乱,那便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压抑,不做作,不虚伪。

  chuī箫开始从头回忆他和阿玄见面的场景,将记忆中的阿玄留在纸上,再一幅幅的收到玉简中,那些画从青涩到成熟,一个个阿玄姿态不一,但作画人的qíng感却饱满而明显,跃然纸上,半点遮掩不得。所以,这些画,chuī箫从未叫阿玄见过。

  是的,chuī箫已经下了决定,再过一年,他会跟林寒树一起踏上去中林的船,走上修道的路。而他的阿玄会在这世俗间遇见一个合心意的女子,成亲,而后生子,那些小猴崽子小的时候必定会很顽皮,叫人恨不能按在腿上狠狠的打一顿屁股,然后再狠狠的亲一通,他这一生会和乐,会慢慢的变老,看着儿子长大,接着儿孙满堂,他的头发会变白,牙齿也掉光,最后平静的迎接一生的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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