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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怀不乱_明珠【完结】(133)

  有了杜氏的这句话,他才终于放下了心。

  正好第二届全国美术展览也是在南京举办的,他就索xing回去了。这一住就住到了端午,一直都不曾回过上海。

  第306章

  杜氏吩咐他去南京,其实是要他避一避迟骊山的风头,这种话也不必说出口,他自然能够心领神会。他也知道迟氏这尊大佛招惹不起,如果能够全身而退,在南京住上一年半载又算如何呢?

  他上海的航运公司早已转手让给了杜氏,贸易公司不过是个空壳,虽然还在华丰面粉厂和大达轮船公司挂着的副经理头衔,其实也不过偶尔开开会罢了。这几年下来,只有淮南的几个矿厂才是他的重中之重。

  照叶瀚文的话,他其实正应该安心在南京养一养身体,回不回上海,又有什么要紧?

  他反问道:“我几时说要回上海呢?难道你要赶我走不成?”

  叶瀚文取笑他,“你还用开口吗?我只消看你一眼就知道了。你这几年住惯了摩登的大上海,这时候再回来内地,只怕早不习惯喽。”

  他笑而不语。

  等这一场风波平息,他终究还是要再回上海的。

  其实端午前,他有大半个月是不在南京的。淮南矿厂筹备着开新井的事,那些日子也正好动工了,所以他就顺便过去了一趟。他在矿厂的时候,天气yīn郁cháo湿,时常的下雨,总是夜里睡了一觉醒来,还听到窗外淅淅沥沥的落着小雨。

  他有时候夜里会梦到孟青。

  他离开上海之前,两个人还因为旁人大吵了一架。自从孟青回到上海,他们还从未吵得这样厉害。走的时候也匆忙,他又生着气,所以连句道别也没有。说起来,孟青或许连他是那天的火车都不知道吧。

  他到了南京,一想起孟青当时说的话,还是忍不住要生气,可若说他心里不后悔,那就是哄人的了。等他怒气终于平息之后,也忍不住懊悔自己的话说得太重。难道孟青是个贪生怕死的人吗?别人也就算了,他最不该说这样的话。

  他住在淮南的时候,有时候随工程师四处奔走,一天下来实在是累极了,倒头就睡,清早被人叫醒,难得有做梦的时候。

  唯有休息的时候,能略微的多睡一睡,那时候他就会梦到孟青。

  起初总是梦到他去东台看他的那一次。也仿佛是这样yīn沉沉的日子,他的胃痛发作了,辗转难眠,想着凤萍已经埋在了孟家的祖坟里,自己不请自来,就睡在这样一个地方,简直像个笑话。醒来之后,心里简直不知是什么滋味。

  后来有好几次都梦到他从监狱里刚放出来时的qíng形。孟青的形容憔悴,坐在他身边看着他,担忧不已,他明明还生着气,可是在梦里却似乎都忘记了,忍不住伸出手去摸孟青的脸。

  结果醒来之后,他就再也睡不着了。

  他后来实在忍不住了,第二天很早就起来挂电话去上海。矿厂里没有佣人给他摇电话,每次都是他自己动手摇半天,接线员给他接通了,可那边什么声音也没有。

  起先他疑心是矿厂的电话不怎么好用,还打电话去电话局询问,再三核对了,并没有错误,再拨过去,先问了接线员,知道那边是有人的。可是接通了之后,那边还是没有什么声音,他就有些明白了。

  话筒那边的确是有人的,只是不说话罢了。他也不说话,手里拿着听筒默不作声的站在那里,心里却是又酸又涩,明明是那么的后悔,后悔自己同他说出那样重的话来,却又忍不住要生他的气,怪他一点都不懂自己。

  两边谁都不肯先挂电话,也不知过了多久,远远的,他听到话筒那边有小孩子的哭声,他的心突然急急的跳了起来,手心里都是汗,他不由自主的问道,“谁哭了?是廷玉吗?”

  那边过了好一阵子,才嗯了一声。

  他记得廷玉生了病,不免着急起来,问道,“病还没好吗?”

  “……好了。”孟青静了好半天,才又低声的说:“他有个泥的小兔子,被振玉给打碎了,他跟振玉生气呢。”

  傅玉声不料廷玉为这么孩子气的缘故就哭了,不由得笑了起来,埋怨道:“那你再给他买一个呀。”

  孟青没说话,只是缓缓的呼吸着,他的话筒紧紧的贴着耳朵,可以听到话筒里的呼吸声和线路里的沙沙声重叠在一起,他的心被紧紧的捏做一团,在这些细碎的声音底下砰砰的跳动着,生怕惊动了什么。

  第307章

  最后还是孟青先挂的电话。他说要去打拳,傅玉声只好应了。听到那边咔哒的一声,他的心就好像被掏空了一样,失落极了。

  他在淮南的时候,还打过两次电话,孟青都不怎么说话。这次大约是是真的生了气,可要他开口赔个不是,他又有些说不出。

  他不是不明白孟青为什么生气。一来,是他的话说得太重,二来,就是因为他说要娶杨秋心的话。他说了这句话,孟青连吵也不肯吵了,当即就转身走人。

  可这不过是为了救人的权宜之计,又不是当真要娶。当初他娶凤萍,连孩子都有了,他有说过什么吗?傅玉声心里明白,自己为了许久之前的一件事这样的耿耿于怀,其实是有些可笑的。他当初是说过不计较了,可这个头他无论如何就是不肯低。

  端午节的时候,他回了南京,叶瀚文果然邀他一同去看赛龙舟。他好几年都没怎么回过南京了,这一次回去,许多旧友重聚,今天去清凉山,明天去明孝陵,还去栖霞山小住了一段日子。他若是不挂电话过去,孟青是绝不会给他挂电话过来的。他明白过来以后,心里止不住的发慌,却又觉着气恼。

  从栖霞山回来,有一天半夜,他实在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于是起来摇电话,然后挂了过去。那边好半天才接通,仍是没什么声音。

  傅玉声等了好一阵子,听不到他开口说话,终于忍不住问他:“阿生,你怎么不来看我?”

  孟青好半天都不说话,呼吸声却很重,傅玉声知道他是在克制着自己,心里惴惴的,想,原来他还在生气。

  孟青起初没说话,过了一阵子,却又突然说:“三爷,你都要娶亲了,就别再打过来了。”说完竟然就把电话挂掉了。

  傅玉声大为意外,再挂的时候,就无论如何接不通了。他怔怔的站在那里,等回过神来之后,心口简直气得发疼,想,他当真为了这个同我生气。

  因为这件事qíng,他索xing搬去了另一处住,可是即便这样,还是忍不住时常的挂电话回去,问佣人有没有谁找他。

  每日里找他的人都有许多,只是偏偏没有孟青,他便愈发的气恼,更是不肯先去低头求和了。

  端午过去了半个多月,杨秋心的身体已经养得差不多了,杜氏亲自派人把他送到了南京。大约是因为戒除了毒瘾,又充满了期望的缘故,她就仿佛一棵生机勃勃的树,和之前相片上那种yīn郁的美全然不同。她同傅玉声说着将来找到玉京后的打算,整个人都熠熠生辉,眼底都是满是光芒。

  傅玉声看她这样快活,沉浸在泡影般的美梦之中,更不忍心戳破她的期冀。只是偶尔的旁敲侧击,劝他说人海茫茫,怕他们两个人未必能够相遇。

  杨秋心却很执着,说:“只要我一直找下去,总有能够相遇的那一天呀。”她冲着他露出甜蜜的笑,说:“要是我不去找他,谁知道还能不能见着他呢?”

  傅玉声原本也是想送她去内地的,可是他并不真的认识什么共产党的人,又怕她一个人去了异乡没有依靠,所以就请她先在傅家的老宅里住着。

  杨秋心对于住在傅家这件事却很是不安,她是怕给他惹来麻烦。傅玉声为她请了杜月笙出面讲公道,把她从迟氏手里救了出来,这件事还是很拂迟骊山面子的。

  得罪迟家毕竟不是什么好事,不然他也不会离开上海,在南京一避就是好几个月。

  傅玉声答应尽快替她联络,她却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隐瞒,两个人为了走还是留的事qíng争执起来,谁也不能说服谁。杨秋心想要动身离开,傅玉声哪里敢放她走?费尽唇舌的安抚她,甚至想到了陆少瑜,想,若是她在,把秋心托付给她也好。只是想想罢了,也不敢告诉杨秋心。

  可世事总是难料,不久之后,北平就发生了震惊中外的七七事变。

  第308章

  在这之前,东北早已沦陷数年,国民政府也已经承认了满洲国,就连热河都已经落在了日本人的手里,华北各地驻扎着许多日军,与那些大小的军阀互为犄角之势,中央政权根本就是名存实亡,岌岌可危。可是谁也不料平西的日本会这样快的发动进攻。

  傅玉声看报纸,说是日本人分成几路围攻包抄,南郊的南苑疏于防守,几千名士兵里,有两千人不过是才刚开始受训的学生兵,手里连枪也没有几条,这一战中几乎全部战亡。中日两国在北平的卢沟桥打起这一场硬仗来,大约很是出乎日本人的意料。可政府那边也不过是发出声明,期望日军停止军事行动,协商解决事端。

  七月底,平津很快的沦陷,中原门户大开,虽然战事远在千里之外,可他却觉着触目惊心,实在看不下去了。他觉着那些铅字就仿佛吃人的shòu,面目狰狞,透过纸面向人扑来,咬住了他的咽喉,让人简直喘不过气来。

  那天晚上他忍不住又给孟青挂电话,孟青那边电话总是无人接听,他心神不宁,明知道他不会有什么事qíng,却还是忍不住要着急。

  他有心想要回上海一趟,他想,去了就回来,总不会那样巧,这都好几个月了,迟氏总不能一直盯着他不放吧。

  可他还不及回上海,日军就在虹桥机场挑起事端,政府眼看着和平无望,自此中日在上海全面开战。战事陷入胶着状态,日军海陆空协同作战,十几艘军舰停靠在淞沪港,战机也一路深入,肆意轰炸,城市里时常的响起警报声,南京的公园都已被夷为平地,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

  那时大家都觉得抗战必胜,没有人料到上海也会沦陷。因为军队物资短缺,上海各界都组织了起来,出资出物,纷纷募捐。杜氏出任了抗敌后援会的主席団成员,还兼任筹募委员会的主任委员,大家都为了战事四处的奔走。孟青也拍了电报到南京来,告知他在上海的战况,让他在南京务必小心,不要随意外出。这种时候傅玉声怎么肯独自一人留在南京。他急匆匆的赶回了上海租界,也热心的参与各种战时委员会的活动。孟青大约是被他气坏了,他上门过一次,孟青拒而不见,派韩九送来手书,还让他即刻动身回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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