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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怀不乱_明珠【完结】(138)

  叶翠雯惊讶的看着他,慢慢的眼圈有点红,她也坐了下来,一只手托着腮,想想却又笑了,说:“要是不嫁到傅家来,我还不知会怎样呢。我能有今日,能有玉庭,也算是时运不差了。”

  傅玉声慢慢的吸着烟,想着过去的事,感叹道,“那时候谁能料到会是这样呢?”

  叶翠雯也出了神,不知想着什么,突然笑出了声,自言自语般的说道,“以前有人同我说,只要嫁了人,有了孩子,丈夫就成了无足轻重的人。本来我还不觉着,可有了玉庭以后,我才知道,原来这句话竟是真的。”

  傅玉声微笑着看她,叶翠雯又道:“我呀,只盼着他平平安安的,这场仗早点打完,我们都回上海去,好不好?”

  傅玉声嗯了一声,说:“好呀,等抗战结束了,我们都回上海去,一家人团聚在一起。”

  叶翠雯的眼睛有点湿了,说:“或者回南京也好呀,我也好些年没回南京了呢。”

  傅玉声的手指夹着烟,回想起过去的事,喃喃的说,“我还记得头一次遇见你的qíng形呢,现在想想,那仿佛是太久以前的事了,”叶翠雯笑出了声,说,“那时候你还小呀。才十五岁,还是个学生呢。等后来我嫁到你们家,你才刚毕业吧?”

  听她提起那段遥远的过去,傅玉声不免有点郝然,“是呀,日子过的真快,转眼就这么多年过去了。人这一辈子,怎么就这么短呢?”

  叶翠雯转过头来,那一瞬间,她的脸庞有种少女的光泽,眼底也有一种富有朝气的活泼,就好像很多年前那个穿了一身天青色长衫,笑嘻嘻的坐在他身边,替他翻看美人画报的女人。

  他还是学生的时候,听说了她的艳名,决意要去见识见识,同朋友去了她那里。谁也不料她比传言得更为美貌,大家都为她着了迷,整整坐了一下午,还索要了她的相片带了回去。

  那遥远的就仿佛是梦里的qíng景了。

  “怎么突然说起这些来了?”叶翠雯笑着望他,“像个上了年纪的人。”

  傅玉声难得的不好意思起来,自嘲的说:“我可不是老了吗?”

  两个人都安静了下来,谁也不说话,却并不觉着难堪,难得片刻的安详,让人沉静在其中。

  佣人买菜回来,门被推开了,然后又关上。叶翠雯仿佛回过了神,问他道:“你还要走吗?我听你大哥的意思,你不想在重庆长住?”

  傅玉声的声音低了下来,喃喃的说:“我想回上海去。”

  叶翠雯吓了一跳,脸都白了,说:“你疯了,你回去做什么?连我都知道你在香港跟那些民主党派的人走得很近,你去上海,就是实打实的抗日分子,等着日本人杀你吗?”

  傅玉声有点悻悻的,垂下了头,就象被人教训的小孩子。

  叶翠雯哀伤的看着他,说:“玉声,你在重庆陪着我们吧,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就不要再分离了。”

  傅玉声只觉着心酸,他小声说,“我只是想想罢了。”

  第320章

  晚上吃过了饭,他同家里人说想出去走走,傅玉华决定要陪他一起出去。

  叶翠雯给他找了一双新的布鞋,又取了一把伞给他们,怕夜里又下起雨来。

  说起来倒也奇怪,这仿佛是兄弟两个人头一遭一同出门散心。自从上海分离,他们已经有五年多未曾相见了。这样肩并肩的在山城高高低低的路上散起步来,倒仿佛一件极其难能可贵的事qíng。

  沉沉的夜色模糊了一切的界限,新与旧,好与坏,下江人和重庆人,在寂寂的夜里,似乎都没有了分别。

  傅玉华在重庆听说他在香港和保盟以及其他民主党派的人走得很近,这时候就劝他,叫他和那些人保持距离,不要被人利用。

  他们两个人是兄弟,许多话不必明说,就已经能够心领神会。类似的话别人也曾同他说过,可从傅玉华口中说出,却令他出奇的愤怒。

  他停住了脚步,低声的说道:“你的意思我都明白。可我不在意他们是不是共党,也不在意他们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目的或者意图。我只看到他们做的事qíng是好的,我就会尽我所能的去支持。”

  傅玉华从来不喜欢政治,也不愿过问这些党派之争,可他对于共党的态度,在某种程度上却和陆少棋有些相似。兄弟久别重逢,他不愿为了这些事qíng同他起争执,就叹了口气,说:“我不过劝你一句罢了,何必这样恼怒?你呀,就是太过于理想主义了。”

  又说起他在香港jiāo了许多朋友,笑着问他,“听说别人是美女募捐,你是美男募捐,重庆的报纸上,也登过好几次你的相片呢,我都剪下来了,回头找给你看看。”又问他:“我看你在香港的朋友也很多,难道没有一个心仪的吗?”

  父亲过世之前,总是念念不忘他的婚事。如今父亲不在了,长兄如父,傅玉华大约是觉着他孤身一人,形单影只,因此明里暗里的催促着他。

  傅玉声只好搪塞说:“并没有什么心仪的人。”又道,“再说我和陆少瑜还不曾离婚呢。”

  “这样兵荒马乱的时候,谁会在意这个呢?”过了半响,又说:“陆老先生如今也在重庆,听说少瑜也回来了,你不去看看她吗?”

  这个消息很是令他意外,“少瑜也在重庆吗?”

  “对。听说是为了照顾她父亲才回来的。她的姐妹都在美国,可陆老先生说什么不都肯出国,所以她从苏联回国来照顾他。”

  两个人很早就失去了联系,他只是曾从陆少棋那里得知她在苏联一切都好,不料如今却也回来了。

  难得有一个好消息,傅玉声的心头一松,点头道:“那我明天去就,”又笑着说:“这都好多年了,只怕重逢都是不相识啦。”

  傅玉华不免好笑起来,说:“你这是bī着我恭维你呢,一定要我说些ròu麻的话不可吗?说你仍是同当年一样的英俊青年?”

  傅玉声也笑了,两个人已经走到了热闹处,旁边就是咖啡馆,两个人却已经累了。他站住了,从口袋里取出烟夹,分了一支烟给他,然后把烟点了起来。

  两个人站在路边,静静的抽着烟,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傅玉声突然同他说:“以前我总是很羡慕你,你什么都比我厉害,念书比我厉害,做生意也比我能行。”

  傅玉华很是惊讶,大约是不料他是这样想的吧,想也不想的说道:“那是因为你太过贪玩,所以荒废了学业。”

  傅玉声苦笑了一声,喃喃的说道,“父亲一生的希望,大约都寄托在了你的身上吧。对于我,我想他大约是不抱什么期望的。”

  “胡说!”傅玉华轻声的呵斥他道:“你呀,你说这样的话,父亲泉下有灵,岂不是要伤心?”

  傅玉声原本还有话要说,被他这样一训,便也说不出了,只好笑笑,自嘲说:“伤心怕是不会,着恼倒是有可能。不过他要是再恼,想要打我,却是打不着了。”

  这句话说完,兄弟两个人都有些心酸起来,半晌没说话。

  第321章

  他们不知不觉的走了一个多钟头,等到回了家,傅玉声实在不免要自嘲,说自己是上了年纪的人,真真是走不惯山路。

  傅玉华就说,多走走就惯了。他没有接话,只是低头翻弄着桌上的报纸。

  到了第二天,他打听好了陆氏的所在,因为汽车去送廷玉念书,他又不敢坐滑竿,叫了huáng包车,结果绕了好大的一圈。不过他辛苦这一遭,却仍未能见到陆少瑜。

  陆氏闭门谢客,谁也不见,他虽然报上了姓名,却仍是吃了闭门羹。他疑心这是陆老爷子有心阻隔,却又摸不着头脑。

  他在家里闲着无事,就陪着傅玉华去山里的工厂走了一遭,半个多月才回来。

  因为听说他到了重庆,杜老板那边也派人来请过他,邀他出任贸易公司的经理。傅玉声不好开罪他,带了厚礼亲自前去拜访,只推说自己身体不好,实在不能胜任经理一职,若是杜先生不嫌弃,倒是愿意做个顾问。又自嘲说他身体这样坏,大约只能做个挂名的顾问了。因为在香港慈善总会的时候,他就时常的抱病,曾有人嘲讽他沽名钓誉,是个挂名的理事。他这样一说,杜氏也很谅解,就不再qiáng求了。

  那个时候上海已经闹起了粮荒,他看报纸的时候担心极了,又见报纸上说今年的时疫格外的重,愈发的放心不下。廷玉也说上海好几个月都没有回信了,他着急起来,四处想办法,最后辗转的找到了徐玉兰。

  徐玉兰当初是随着电影公司西迁的,她也曾在重庆住过两年,但实在不堪忍受频繁的轰炸和战乱时的生活,就独自一人回到了上海。上海有一个出名的汉jian政客,叫做许卓文的,为了日本人四处活动,他对徐玉兰仰慕已久,也是他极力撺掇徐玉兰回沪。

  徐玉兰回到上海,和他成了一种隐秘的半同居关系,她时不时的拍拍电影,唱唱歌,跳跳舞,日子倒也过得很是逍遥。

  傅玉声在上海时同她的jiāoqíng也算不错,因此这时候就求她去看望杜鑫,又托人给她送了一根金条。徐玉兰答应了,等过了几天,就回电话说,那条巷子里的人都搬走了,又答应他再打听打听,有了消息便告诉他。那时候上海租界的电报和邮局都已经落在了日本人的手里,所有的收发内容都会受到检查,他在电话里也不敢说什么,只是请她尽力帮忙寻找。

  徐玉兰那边还没有给他回话,上海那边突然传来迟骊山被暗杀的消息。报纸上一片欢腾,都认为这个汉jian死有余辜,许多故事写得神乎其神,写他夜里睡在家中就被人割去了头颅,又说暗杀者飞檐走壁,武功出神入化,保镖全然不知。

  傅玉声看了报纸,愈发的坐卧不宁,恨不得这就动身回到上海去。他在家里收拾行李,又托人买票,决意要回沪一趟。

  那时候美利坚已对日宣战一年多,大家都觉得抗战胜利指日可待,不过哪一日胜利,却仍未可知。他要回上海,朋友都不住的劝他,说身体要紧,不应冒险。杜氏那边得到了消息,竟也派了个人来劝他。

  来的人就是当年曾在梅园头跟在孟青手下的罗桂成。

  原来傅玉声还在淮南的时候,孟青以为他已经到了香港,就写信给跟着杜氏的罗桂成,打探他的下落和消息,还请他告知傅玉声在香港的地址。

  罗桂成怕他着急,也为了安抚于他,答应替他打听,还许诺一有消息就代为转jiāo。孟青写过几封短信,封封都石沉大海,大约是不得回复,后来就渐渐的不再写信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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