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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怀不乱_明珠【完结】(145)

  他不解的看着陆少瑜,拿着书信的手却在微微的颤抖。她点了点头,说:“这是他的绝笔信,一封给父亲,一封是给你,”她笑了笑,说,“原本早就该给你的,可是父亲他不肯,我劝了他好几年了,这才终于松了口。”

  傅玉声不料这封信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信的封口仍是完好,从未拆过,也不知眼前的人这几年是怀着如何的心绪保存着这封信的。

  傅玉声摩挲着那封信,问她,“陆老先生的身体好点了吗?”

  “他的身体还好,就是怪你。”陆少瑜歉然的说道,“他一直没想通,总把少棋的事怪在你身上,在重庆的时候,他不肯见你,也是为了这个。”

  傅玉声却丝毫不觉着意外,他想起陆少棋,眼底发涩,遮掩般的去拿书桌上的裁纸刀。

  陆少瑜问他,“听说你大哥要去美国,你也要跟他一起去吗?”

  傅玉声不料这件事已经传得尽人皆知了,他自然有他不肯离开的缘故,可这却不能正大光明的告知于人。他反问她道:“你觉着呢?我该不该走?”

  陆少瑜不料他会反过来问自己,沉吟了一下,才说:“你的身体不好,美国的大夫好些,你去看看总没有坏处。”

  这却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他摇了摇头,裁开了信封,取出了薄薄的一张信笺,慢慢的打开。

  字迹遒劲有力,大约是匆匆写就,不过简单的几句罢了,信里写道:我这一生的挫折,多是因为xing格的缘故,可我并不后悔。可唯有你,我对于你,一直不曾向你陪过不是。

  玉声,你我从此生死相隔,你就原谅了我罢!

  傅玉声眼前突然一片模糊,他慌忙的转过身去,滚烫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他屏着气,努力不发出一点声响,可呼吸却早已经乱成了一片。

  陆少瑜静静的坐在他的身后,低着头,什么也没说。

  第337章

  陆少瑜离开后,傅玉声把信给孟青看过,陆少瑜把这封迟来的书信送给了他,无论如何也不肯收回。他想要留着这封书信,却又怕孟青介怀。

  孟青看了以后很久都没说话,傅玉声突然问说:“你还怪我吗?当初同你好聚好散,却又同他在一起了……”

  这句话梗在他心底很久了,就好像涓涓河水中一段沉朽的腐木,冲不开,击不碎,顽固的横在那里,阻起层层的水波。

  孟青却问他:“那把钥匙呢?”

  傅玉声愣了愣神,却明白过来,从贴身的皮夹子里取出那枚小小的钥匙。

  孟青拿来了两人放旧日书信的那个木匣子,用钥匙打开,将陆少棋那封信小心的放在了里面。

  傅玉声很惊讶,想说什么,却还是没有开口。

  孟青又将木匣子锁上,将钥匙收在了自己身上,然后神qíng郑重的斟酌了半天,才说:“我也想问三爷,那时候你去东台见我,心里是不是也很怪我?”

  傅玉声不由得笑了,当初觉着痛不yù生的事,如今却也能一笑置之了,大约是因为已经知道这个人会一直陪在自己的身边,所以从前那些犹疑不定,那些恼恨不安,都如轻烟般消弭了。

  这么些年了,两个人却仿佛头一遭谈起那时的事qíng,傅玉声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那时候是怪的,怪你心肠太硬,后来想想,其实都是我不好……”

  话未说完,却被孟青打断,他抬起眼,那双眼睛出奇的认真:“不能这么说,我也有很大的不是。总觉着我配不上三爷,觉着三爷朋友多,看不上我这样的人,不稀罕我伺候着。那时候我不懂,也不知道三爷的意思,三爷应该怪我的。”

  这番话他大约想了很久,一口气说完,才又呼了口气,有点忐忑的看着他。

  傅玉声眼角发湿,他慌忙的垂下了眼,想要将那莫名的泪意bī了回去。

  真是奇怪,今天他的眼泪似乎格外的多,明明是他的不是,可还是抹平了他许多年前的委屈。

  他凑过去亲了一下孟青的唇角,喃喃的说:“都是我不好,我当初怎么舍得和你分开呢?”

  孟青忍不住露出了笑意,眼角眉梢都是欢喜。傅玉声忍耐不住,亲住了他的唇,两个人腻了半天,才重整衣衫,走出门去。

  那时他还以为孟青并不在意呢。可后来有一次看报纸,无意间聊起抗战间的旧闻,孟青却突然问起他陆少棋的事来。

  傅玉声起初不知他问什么,就说,我从前是怪过他,可后来打起仗来,哪里还顾得上再想这些呢?又说:“我也对不住他,这些哪里算得清楚呢。”

  孟青说,“那些儿女私qíng的事且先不论,我想三爷你总是很敬佩他的,对不对?”

  傅玉声还不知道他想什么吗?笑了起来,说:“是呀,我是敬佩他。”顿了顿,问他道,“上海沦陷的时候,汉jian大概有很多吧?”

  孟青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便说,“是有不少,”说着又抱怨道:“就连乡下也有。”

  从重庆回到上海以后,傅玉声一直在请人调查何应敏的事,想要替他洗清汉jian的罪名。只是之前碍于上海的形势,只是私下里偷偷的进行着。抗战胜利后,他又被戴上了汉jian的帽子,一拖又是许久,这桩事就又耽误了下去。等他当庭释放之后,才又继续请人私底下追查这件事。可是时日已久,想要抽丝剥茧,为一个离世许久的人洗清恶名,实在是件太难的事。

  虽然于他,汉jian是一项莫须有的罪名,可战时的上海,汉jian的确不少。

  傅玉声感慨说,“中国的汉jian这样的多,我有时总会对这个国家觉着绝望。可八年了,中国仍未灭亡,就是因为还有着许多象少棋一样的人,还有着许多象你一样的人。”

  孟青很是惊讶,半晌才讪讪的说,“三爷怎么把我跟陆少爷比……”

  “你怎么不能他相比呢?,”傅玉声正经了片刻,终于原形毕露,露出尾巴来,坦坦道,“当初宁肯不要我,也要留在上海锄jian的人,不是你吗?要我说,这就很了不起呢,丝毫不顾儿女私qíng,这怎么不能跟他比呢?”

  孟青听到这里,知道后面再不会有什么正经的话,就拦住了他,说:“我以后再也不离开你半步,这总好了吧?”

  “好。”傅玉声笑嘻嘻的答应了,得意洋洋的收起了报纸,却又不无遗憾的说,“你除jian不少,怎么不为你记一大功呢?”

  第338章

  “这又什么可提的呢?”孟青倒不在意。

  傅玉声转念一想,嘲讽道,“也是,连汉jian也能记功,这样的功,不要也罢。”

  孟青见他这样发着牢骚,笑出了声,摇摇头,又说,“我原本也不是为了这个才留下的。”

  傅玉声想也不想,飞快的接道:“是,你为了杜先生才留下的。”

  孟青看他一眼,就知道他不过是在玩笑,又好笑又好气,说,“三爷,原来你心眼这么小,这样的记仇?”

  傅玉声撇撇嘴,反问道:“没有十分,总有三四分的。总之就是不肯跟我走,又不许我留下。”

  孟青想起当年的qíng形,也觉着后悔,“当初就不该放你自己走,我还以为你也去了重庆,你要是早跟我说你去了淮南,我绑也要把你绑着送到香港去,我……”他说到这里,却又突然闭紧了嘴巴,叹了口气,才说:“你呀,总是让人不放心。”

  傅玉声心里一软,握住了他的手腕,拽他过来,“你刚才说的,以后再不离开我半步,我都记着呢,可要算话呀。”

  孟青纵容的笑笑,说:“再不离开你,”又说,“等我死了,也要埋在你们傅家祖坟的旁边,好不好?”

  傅玉声倒还真仔细的想过这件事,只是不曾同孟青说过罢了。不料今天会聊起这个来,他摇摇头,说,“我不回南京去,我们两个要是死了,就都埋在上海,好不好?生则同衾,死则同xué,我们偷偷埋在一起,立两块碑,别人瞧不出来的。”他想着想着,反倒起了兴致,笑吟吟的说:“将来振玉廷玉他们回来扫墓,你就在我旁边,我就在你旁边,你说好不好呀!”

  孟青垂下眼,半天没说话,却反手慢慢的攥紧了他。傅玉声看他眼底隐约有泪光闪动,知道他这种旧派的人,对这种事qíng一向看得很重,就学着那西洋的绅士派头,轻轻的亲了他的手背一下,然后说,“我的乡下太太,你倒是答我一句,好不好呀?”

  孟青很轻的“嗯”了一声,拇指不自觉的磨蹭着他的手背,喃喃的重复道:“我们两个埋在一起。”

  傅玉声也和孟青商量过去美国的事qíng。

  战后上海的经济未见起色,反而有雪上加霜的趋势,到处都是流言,再加上政府大量的印发金圆券,又官商勾结,大肆抛售huáng金,物价一天天的飞涨,还时常有各种令人瞠目结舌的政治新闻,傅玉华劝说他先同他们前往美国,日后看形势再回国,却被傅玉声拒绝了。

  他虽然是个洋派的人,却不想离开上海,反倒是孟青,不知从哪里听说了美国的洋大夫或许能够治疗他的胃病,象傅玉华一样劝说他去美国。两个人为了这个,倒争论了很久,孟青猜到他顾虑什么,就说,“我陪你去就是了,身体好了,什么时候想回来,回来就是了。”

  因为他说了这样的话,傅玉声忍不住动摇了,可他向来不是一个能吃苦的人,之前病qíng和缓,还是有赖于南京一位很有名的中医,所以心里还是挣扎不定。

  后来他去看望陆少瑜,又同她提起此事,还提到过离婚的事。

  那时候国内已经打起了内战,共产党早已接收了东北,眼看着又要拿下平津,大家都疑心国共两党会隔江而治。傅玉声猜测她的身份,只怕她是要回去北方,所以才有此一问。

  他开她的玩笑,说:“别因为这一纸婚约,害得你不能同心上人双宿双飞,那我的罪过就大了。”

  陆少瑜被她逗笑了,半天才说,“你说的吴运天吧,是不是少棋告诉你的?你别担心,我同运天都约定好了,只谈主义,不谈感qíng。”

  傅玉声很是惊讶,挑起了眉毛,探寻般的看向了她。吴运天也好,温迟良也好,他还以为他们早已成为了罗曼蒂克的一对,却不料这两人却还是朋友一般的jiāo际。

  陆少瑜俏皮的问他:“你呢?你这是有了心上人,所以要我让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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