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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怀不乱_明珠【完结】(75)

  孟青听了吃惊不已,反问他道:“你这是要离开傅家?”杜鑫被他问得心里不大自在,便讪讪的说:“是。”

  孟青脸色有些发青,他站起身来,问说:“三爷身边就你一个人,你走了,谁来替你呢?”杜鑫见他恼怒,也不免后退了两步,小声的说:“秀山吧。”孟青却更生气了,他站起身来,想说什么,却还是硬生生的忍住了,静了片刻,最后只说:“这也是一件好事,我该同你说一声恭喜。”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孟青这样的震怒,缺是杜鑫万万没有料到的。他站在那里,只觉得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孟青走了好一阵儿,他才缓过神来,心里有些难受,想,我那时同他说得好听,无论如何都不肯告诉少爷,可这一转眼,少爷就知道了,还这样尽心的替我打算。他以为是我说的,肯定瞧不起我,觉着我是说一套做一套的人。

  第164章

  这一次他与孟青不欢而别,直到他回沪,再次前去孟家登门拜访,也不曾见着孟青的面。

  骆红花在家,家中另外还有一位客人。那人生得身形宽大,穿着一套笔挺的西服,倒好似在哪里见过的一般。奶妈过来,称呼他为刘先生,杜鑫心里便有些怪异,想,孟老板不在家,她怎么好独自在这里招待客人呢?

  骆红花见他前来,大约也猜到他所为何来,先道了两声喜。

  她将李秀华的事qíng告诉傅玉声知道,原本也是出于一番好意,杜鑫也不能怪她,也不能不领她qíng,便先谢过她许多。他原想问问孟老板几时回沪,只是一想起南京那位姨太太,就觉着不大张得开口,生怕骆红花多想。

  骆红花却不等他问,径自的说道:“你若是来见阿生的呢,他还不曾回来。原本说的这几日就回来了,怕是有什么事耽误了。”杜鑫想,难道连武馆也不开了吗?便说:“我实在想请孟老板吃杯喜酒呢。”又说:“我这些日子时常跟着孟老板学拳,虽然一不曾拜师,二也不算是武馆的人,可孟老板教得认真,我心里早把他当做师父一样看待。我和秀华的婚事,也多亏了您二位的撮合,只盼着您和孟老板到时候一定要来呀。”骆红花笑出了声,突然说:“哎呀,这件事,他只怕心里正后悔着呢!”杜鑫不明所以的看着她,骆红花却又不肯往下说了。只道:“他这个人自己死脑筋,想不开,见到别人想得开的,心里就不痛快。你理他做什么?如今早已经不是大清了,还兴主子奴才的那一套。难道傅家的下人,一辈子都出不得傅家的门了吗?”杜鑫听得满脸通红,忍不住辩驳说:“少爷待我很好,并没有把我当下人。”骆红花看他一眼,微微一笑,说:“那是自然,不然你也不能这样死心塌地的待他。”只是顿了一下,却又说:“只是你再死心塌地,他待我再好,他终究还是三爷,不能是别的什么人。可惜阿生想不明白。”杜鑫听得心口一跳一跳的,总觉着她是意有所指。

  骆红花又问他几时搬出傅家,要在何处寄身。杜鑫已同李秀华商量好了,成亲后打算先在裁fèng店里帮秀华做事。

  骆红花似乎并不意外,笑了一笑,只说:“凭手艺吃饭呢,钱总是要来得慢些,可心里到底踏实些。你要忍得住,和秀华两个人jīng打细算些,其实也有一番滋味。”又说,“三爷替你提亲,又替你送礼,待你也实在不薄了。你该好好的谢谢他,再不济,也该替他多抄几卷经。”

  末一句,倒好像是玩笑了,那位刘先生就忍不住cha嘴道:“你几时也信这个了呢?从未见你去庙里拜过,还抄经呢,光哄人。”骆红花笑微微的说道:“我是不去,自然有人去。我也不抄,自然有人抄。”杜鑫当然知道她在说谁,却不敢接她的话,就含混的应了两声。

  刘先生不解起来,便说:“别人去了,是为了别人的心安,别人抄了,是为祈别人的福。这些都是好事呀,你这话说的,我又听不懂了。”骆红花却说:“可不是吗?这都是为了别人,并不是为了我。即便是好事,也不是我的好事。”刘先生似乎有些明白了,就不好再说话了。

  杜鑫见他们言语之间稔熟,就想,这人不知是谁,明知道骆红花已经嫁做人妇,怎么还登堂入室,在这里同她说这些话?

  这时候奶妈抱了玉瑛进来,问她留不留客人用饭,骆红花问杜鑫,说:“你要不要留下来吃饭?”又对刘先生说:“对不住,阿生不在,留你吃饭实在是不大方便。”刘先生连忙站起身来,说:“我也该告辞了。”

  杜鑫见着他们之间这副尴尬的qíng形,怎么好留下来吃饭?连忙也告辞离开了。

  等杜鑫走出门去,回过头看了看,想,以后自己成了亲,不比在傅家吃穿不愁,要养家,要学手艺,要自qiáng自立,要做秀华的倚靠。哪里还能够象往日一样自在,每天登门打拳呢?怕是要来得少了,见到孟老板的时候,只怕更要少了。

  这样一想,心里就有些难受。

  杜鑫又走了两步,突然站住了,想,等他从傅家搬了出来,再回傅家,只怕就难了。他这样一想,心里突然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凄凉感来。

  他回过头,看着孟家的大门,突然觉着仿佛什么东西被斩断了一般。

  第165章

  杜鑫娶亲的日子是在十月底。耿叔年纪大了,行动不便,又要在南京守着老宅,也不好过来。

  杜鑫爹娘都没得早,家里除了耿叔这个亲人,再也没有别的什么人了。傅玉声怕他忙不及,又怕他年纪轻,未经过事,想不周到,就又派了两个人帮衬他。

  杜鑫起初不肯,傅玉声知道他面皮薄,不好意思,就笑着说,这是看在耿叔的面子上,难道这也不许?

  杜鑫心里感激,却又不知如何开口道谢。少爷从来就是什么都不缺的,他说谢,轻飘飘的一个字,又值什么呢?

  他从来都是能说会道的,这时候却红了眼眶,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把这些都放在了心里,背过身去,千条万句的嘱咐着秀山,生怕漏了一星半点。

  傅玉声瞧见了他那副唐僧念经般的模样,也忍不住要微笑,只是心里却是止不住的难过,虽然早知道要有这一日,却不料这样的早,这样的教人措手不及。

  他有时想,骆红花是特意要将这件事告诉他的。他既然知道了,就不能把杜鑫再留在傅家了。

  他明明舍不得的。

  杜鑫跟了他那么久,就仿佛他的脚,他的眼。可以替他走到他走不到的地方,可以替他看到他看不到的人和事。

  可骆红花说了,他便不能装作不知道,不能不有所表示了。

  这件事他简直不知是要怪谁多些。

  是何应敏,还是骆红花,又或者是多此一举的自己?

  何应敏当初为了汇利公司码头货物之事前去拜访骆红花,回来先不说事qíng办成与否,先啧啧了半天,同他说了一件新闻。

  何应敏问说:“玉声,你和孟老板不是因为孟太太颇闹了一番不愉快吗?”

  傅玉声不知他因何提起旧事,便含糊的应道,“是,怎么?”

  何应敏笑得愉快,说:“我今天去拜访这位孟太太,你知道我在弄堂里遇见一个什么人?”

  傅玉声见他一重重的卖着关子,就顺着他的话问道:“哦,甚么人?”

  何应敏兴致勃勃的说道,“你决意想不到的!我见着刘英民了!你知道他是谁?”

  傅玉声哪里记得这样一号人物呢,便说:“是甚么了不得的人呀,你这样的当做一件事来说?”

  何应敏见他丝毫不记得,便笑了起来,说:“他可是孟太太当年的入幕之宾呀,你居然不知道?马敬宗为了孟太太,还把他打了一顿,警察局为了装样子,四处的抓捕行凶之人,最后也不了了之。这件事可是无人不知呢!他如今在江海关税务司代理副税务司长,也不知为了什么,还是这样的对旧qíng人恋恋不舍。”

  傅玉声哦了一声,隐约的记起来了。只是觉得他这话里左一句右一句的孟太太,实在是不大好听,便笑着说道:“如今是新社会了,男女皆有jiāo际的自由呀,许你娶如夫人,还不许人家会一会从前的朋友吗?”

  何应敏嘻嘻的笑道:“哪里是朋友,要我看,分明就是qíng人!这样阔绰的好朋友,我倒也想有几个呢!”

  傅玉声心想,他只去过一次,为何竟说这样的话?却又不好问得太深,便说:“大约还是因为别的事吧,她又不是寻常人家的妻妇,也不可一概而论。”又笑着说道:“这样阔绰的朋友,我是比不过了,所以我托你办的事,你也不放在心上了。”

  何应敏哈哈大笑起来,便同他说起正事来。因为何应敏送礼送得厚,又托了人,价又给得不低,骆红花答应得也慡快,许他五日之后去码头搬货。何应敏便同他约好了,货先沽价,何应敏得三成,出货的事再由傅玉声另想法子。

  结果不知骆红花从哪里得知了消息,竟然上门前来拜访。

  她笑吟吟的同傅玉声说,“汇利公司的那批货,我还想是谁这样慡快?才知道原来是三爷。您为什么这样曲曲折折的托人来?让阿生知道,还以为是我不给三爷面子呢?”

  傅玉声如何同她解释呢?她才刚生了玉瑛,孟青就在南京娶了姨太太,家里的事qíng也不知同她说过多少,便说:“我从前麻烦孟老板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就为了这样一点小事,我怎么好意思再去呢?”

  骆红花抿嘴一笑,说:“这怎么算是小事呢?我还正发愁这批货压在码头上,又占着我的地方,又脱不出手去。偏偏三爷来了,我还收了三爷这样大的一笔款子。这若是教阿生知道还了得呢?”傅玉声觉着她这话里有话,便笑着说道:“孟太太,我还嫌您收少了呢,您要这样说,我可要给您补上。孟老板如今不在上海,等他回来,您也别告诉他呀。”

  骆红花瞥他一眼,突然似笑非笑的说:“三爷忙得厉害,阿生都不敢去打搅您。他是不在上海,有事去南京了,并不是躲着三爷的。”又问他,“也不知谁告诉三爷的?”

  傅玉声不知他和孟青的事这人知道多少,只好说:“孟太太又开玩笑。杜鑫不是跟着孟老板学拳呢?我也是偶尔听他说的。”

  骆红花轻轻一笑,说:“他同三爷说这些呀?这孩子,怎么该说的不说呢?”

  第166章

  傅玉声心口一跳,却又不敢多问,只说:“可不是吗?他还是个小孩子呢。天天嚷嚷着说要跟孟老板去看国考,我哪里拦得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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