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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国之伽蓝之羽_水阡墨【完结】(16)

  两个人互相瞪了半晌,一个咬牙切齿,一个寒彻心扉。

  小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柳非银明明为了他连命都要了,见了他却恨不得一口咬死他。男人也是善变的。只是小麟很喜欢这样的柳非银,跟那个总是媚眼乱飞的温柔公子不同。

  他变得凶狠又决绝,她很喜欢这样的他,觉得这样的他,如此真诚。仿佛能触摸到他的内心似的。

  月姬去煎药,白清明也随行出门。

  柳非银见他这幅样子,更是冷笑数声,脸白了又青。

  小麟蹲在他面前托着下巴,忍不住笑了:“你那么担心他,还骂他,你们人类真奇怪。”

  柳非银冷哼一声:“不管怎么说,你的血液里有一半流着人的血。本来是女孩子家,还扮成少年的模样才是奇怪吧。无论怎么看都是你奇怪。”

  小麟摇摇头:“我才不奇怪,我只是不想做人类的女人而已。”

  “因为你娘亲杀了你爹吗?”

  这座麒麟雪山的传说不是空xué来风,传说那女子杀了那只麒麟,而她生下的孩子却从没有人提过。连小麟自己都不记得,只听月姬姑姑说,麒麟绵羽已死的消息被灵鸦传来,她赶到了山脚下的镇子,正遇见镇上的人把麒麟幼儿摆在香案上,要举行血祭仪式。

  而她的母亲跪在香案前,与其他人一样低着头,看不出什么伤心。

  “我不想说这个。”小麟坐到一边,兀自生了一会气,见柳非银不理他,才凑过去小声说,“柳非银,你是个好人,我喜欢你,可是姑姑不让我喜欢凡间的男人,因为你们活的时间太短了,而我们麒麟又是只能认定一个人。”

  柳非银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这假小子一样的丫头竟然满脸都是粉嫩嫩的红。

  “对了,我有角的,虽然很小。”

  “嗯?”柳非银蹙眉,“那又能怎样?”

  小麟又把脖子缩回去,静静地咬了一会儿指甲,许久后才抬起头,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说:“我可以把我的角给白清明,可是你能不能带我走?”

  「他是我的伙计,从皮到骨头都是我的,所以他答应的不算。」

  白清明在门口听见小麟说的那句话,迈进一半的脚又退了回去。外面的夜色漆黑如墨,将那么洁白的雪都能深埋,好像连真相都能深埋似的。

  也仅仅是似的。

  耳边是清脆的银铃声,还有月姬的声音:“清明,你明明知道我已经没有麒麟角了,知道自己这次八成没救了,为什么还会来这里?”

  白清明轻轻抿起唇,眼神里带了几分无辜。

  月姬轻哼一声:“我毕竟活了几千年,怎能叫你当成无知小儿哄了。”

  更小一些时,他看见师傅跟月姬在一起下棋,师父每次都会输上了一子半子,明明月姬小姐的棋艺也不是多好的。师父吩咐他折几枝栀子花送到月姬小姐的屋里去,只是那花树可是他自己亲手栽培的,上心的很。师父在月姬小姐的面前连眼都不肯抬一下,背后却只看着她的背影,偶尔露出那种会让师兄弟们走路碰到墙的笑容。

  师父是喜欢月姬的。

  月姬如此对他,就算他是块石头,也应该要发芽了。

  “我只是想来告诉月姬小姐一件事。”

  “哦?”

  “我不是来拿麒麟角的,怎么可以用别人的痛苦来换取自己的安逸舒适呢?我师父应该也是这么想的,何况他那么爱你,更是不舍的。”

  月姬震了一下,苦笑:“你就是为了说这个吗?”

  “你不信?”

  “白莲他爱的是别人。”

  “或许吧。”白清明微微一笑,“不过师父去世前告诉我,假如我哪天被有qíng泪所伤,我可以做出一个决定。来找你jiāo给你一样东西或者就瞒你一辈子。你知道的,我现在也活不成了,即使有麒麟角也活不成了,所以我来到这里,完成师父的遗愿。”

  láng骨袖剑附上了最恶毒的诅咒,再加上qíng人泪,怕是回天乏术。

  白清明不等月姬问什么,已经转身进了屋子。

  窗台上搁着的药已经凉得差不多了。

  柳非银半合着眼,像是睡着了。小麟坐在炉火边上守着他。白清明走过去摸了摸那渐渐发凉的额头,不自觉地笑了。

  小麟扬了扬下巴:“我知道你听见了,那个jiāo换条件,他同意了。”

  那张小脸如此自信,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喜欢上柳非银,不过白清明很清楚,只要谁真正看见他虚孚外表下,那颗比云朵还柔软gān净的心,都会毫不犹豫地爱上他的吧。

  白清明把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美丽的凤眼dàng起动人的波纹。

  “不要吵,他睡觉被吵醒会骂人的。”

  “………”

  “我不会允许的。”白清明稍稍歪头,虽然是笑着,眼神却危险又狠毒。

  “他是我的伙计,从皮到骨头都是我的,所以他答应的不算。”

  小麟气得用力踢了一下脚桌,用力拉开门跑出去,风猛地卷着雪花chuī进来。

  柳非银一下子就醒了,眼前是白清明那张带笑的脸。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柳非银顿时清醒过来,用力拽过他的领子,靠那么近,连眼睛里的愧疚都看得一清二楚。他倒是少有这么有良心的时候,顿时手劲儿也松软了些。

  “喂,清明……”

  “啊?”

  “就算死了,我也绝不会忘记你的。”

  “………”

  “所以,就算你真死了,也不能忘记我。”

  白清明喉咙一滞,低声笑起来:“不敢。”

  “那明天跟本大爷回去吧,好想睡锦棺坊那张软死人的榻。”

  「不用披上五彩的羽衣,她也知道,自己已经拥有了这世上最美的梦境。」

  次日清早,小麟醒来就看见屋内的褥子叠得整整齐齐,上面压了一大锭金子,还有一个用绣着白莲花的帕子裹起来的东西。

  她抖开那条帕子,立刻就骇住了,惊叫着:“姑姑!姑姑!你看这是什么!”

  月姬看着帕子里的东西立刻愣猪了。

  白莲并没有恢复封魂师的能力,他早就不是封魂师了,只是一具保存封魂师血脉的容器。他腹部的伤口一直在疼,月姬额上的伤口也一直在疼,他们还真是傻得可以。

  而白清明也不是来找麒麟角的,他来给她送一样东西。师傅说,他可以用掉,可他还是来了。月姬看见那个东西就知道.那颗她用耐心和温柔浇灌的石头种子,早就开出了洁白的白莲花。

  窗外经过一夜的风雪肆nüè,洁白得好似新生婴儿一般,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

  月姬捂住嘴,慢慢地哭出声来。

  眼泪落在帕子上,那只金huáng美丽的麒麟角也泛着晨光。不用披上五彩的羽衣,她也知道,自己已经拥有了这世上最美的梦境。

  六、伽蓝之羽

  题记:这世间什么都挡不住个“喜欢”,“喜欢”了便没救了,失了心,丢了魂,还觉得心甘qíng愿。那些斤斤计较分毫不让的是心和魂都在的人,既然都在,还有脸叫嚣什么“喜欢”?!

  「不过那些人非富即贵都是痴心妄想级的,不如这朵好看的店花来的平易近人。」

  这是东离国最西边的边城,风临。

  是夏。艳阳肆nüè,绿荫鸣蝉。

  街边的凉茶铺子里面坐满了本城消暑的百姓,掌柜将算盘珠子拨得噼里啪啦响,挺富态的双下巴笑成了三层。跑堂的店小二里里外外地招呼,每次经过我身边,都不经意似的涮上一眼,绿莹莹的眼珠子,白惨惨的脸,怪吓人的。

  我是这凉茶铺子的常客,要上一碗酸梅汤,就在门口的风水宝地耗上半晌,惹得掌柜的见了我就翻白眼,随时都要驾鹤西归。这店小二大约也是得了掌柜的授意,要把我吓跑罢。我摸了摸脸,顿时安心下来,脸皮还够厚。

  没多会儿,店小二又蹭过来,手中壶一倾,半碗酸梅汤又添满了。

  我有点儿惊恐:“……我只有三个铜钱!”还有一个是留着买包子的。

  “……请你喝。”

  这会儿他得闲在我面前坐了,板着一张晚爹脸,却肌肤赛雪,唇红齿白。来这店子的姑娘大多是冲着他来的。要说这风临城也奇怪,以美貌着称的女子少有,男色倒是chūn色无边。不过听闻美人也是扎堆的,锦棺坊的店主白清明,独孤山庄的柳非银公子,城主家的兰汀公子,望乡楼的老板秦毓,没事便凑在一起吃酒谈天。

  不过那些人非富即贵都是痴心妄想级的,不如这朵好看的店花来得平易近人。

  可是店花是朵有刺的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上回有个bào发户的闺女带着媒婆抬着聘礼来求亲,请他做上门女婿,被他扛着板凳赶了两条街。

  你别不信,这是真事儿,那条板凳还是从我屁股底下抽走的。

  店花见我傻愣愣的看着他,不大自然地别过脸去,耳朵微红:“我叫朱雀,你叫什么?”

  只听胖子掌柜叫他“小朱”,其他人也只知道他叫“小朱”。原来店花叫朱雀,跟我还挺异曲同工的。我说:“我叫凤彩。”

  “凤彩。”他重复一遍,仔细思考,“听口音不是本地人吧?”

  “——我是从海的另一边坐船过来的。”

  店花有点惊诧:“难道是瑶仙岛?”

  今天下九分,其中一个便是漂在海上的瑶仙岛。在内陆百姓口口相传里,那座岛富庶美丽,是战火不及的世外桃源。于是这世内的人对那神秘的岛屿更多了一分向往。我坐着发往流苍国的货船离开瑶仙,再穿过流苍的疆土来到北边的邻国东离。

  这一路兜兜转转,走到风临城,已经过了两个多月。

  从初chūn累累繁花,到盛夏烈日炎炎。风临城内酷暑难当,望乡楼是喜欢舞文弄墨的公子小姐们的风雅之地,老百姓们也只能钻这便宜实惠的凉茶铺子。别的姑娘每日来铺子里是为了看店花,我却是为了等人。

  这店花被惯坏了,见我不理他,立刻瞪人:“你不愿意搭理我?”

  我别的优点没有,就是老实:“是啊。”

  店花磨了磨牙,把手巾往肩上一甩,拿着扫帚扫果壳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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