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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花飞过秋千去_水阡墨【完结】(20)

  “我并无心事。”我擦gān眼角qiáng颜欢笑。

  “林姑娘,不是在下chuī牛,我唐双修虽然是个瞎子,就算一只蚂蚁从我面前爬我去,我都可以用飞针打死。姑娘的眼泪让空气都变得湿润了。”唐双修得意地立在风雪之中,眉眼中全是骄傲的神色。

  我以为没有人这么称呼他瞎子,他就不是瞎子,还是那个风流倜傥的美少侠。只是,他现在的确是瞎子,而且是因为我而失去了双眼。这话从他口中讲出来,原本是调侃的语气。我突然脆弱到心脏撕裂一样的疼痛。我在逃避事实,他即使再灵敏,眼睛也看不到东西。

  我捂住胸口跪在雪地里失声痛哭。

  唐双修蹲在我身边,他的脸上都是困惑,那困惑在风雪中如那血淋淋伤口。仿佛又回到那个我不愿意想起的满月之夜。他灌满风的白色长袍,他在月色中飘扬的黑色发丝,他似笑非笑的如玉容颜,他的手心里染着鲜血的两颗光彩夺目的石头。

  “林姑娘……”

  “住口,不要叫我!”唐双修,我会死的,我每想起那个夜都会死一次。我明白,即使我死一千次一万次都弥补不了我心里血淋淋的窟窿。在你将女娲补天石从眼眶中摘除的时候,我的心脏也被你撕开了一个大dòng。

  唐双修捧起我的脸,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喃喃地说:“为什么你的眼泪会让我的心如此疼痛?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对不起,我没办法原谅我自己。”我将嘴唇凑过去吻他的眼睛:“我要怎么办?我不想让你伤心,也不想让繁儿伤心。我到底应不应该救你走?”

  “你想和我远走高飞?”他低敛了眉眼,像qíng窦初开的小男子:“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我收了眼泪,一个接一个的叹气。唐双修已经中了神姑的巫术,他现在爱繁儿胜过他自己的生命。我是决对不可能带走他的。这风雪来得更猛烈了,后天便是繁儿的大婚,她大红色的嫁衣映着一望无垠的白色,那一定是美得不食人间烟火。

  那天唐双修在酒坊喝了很多的酒,繁儿守在他的身边。她看我的目光比漫天飞扬的雪花还要冷。我身着薄薄的长袍站在大殿顶上。巫女们将大红的灯笼和大红的彩头高高的悬挂。雪鱼在厨房外成筐地摆着,成堆的野味在火上熏烤,鲜嫩的香味在镇中泛滥着。那些面无表qíng的巫女脸上都有了温暖的颜色,贴着窗棱上的喜字,眼中也有了憧憬。

  这仿佛是一场盛大的红色葬礼,如血跳跃在雪上,刺得人眼睛发疼。

  入夜,繁儿坐在铜镜之前,长发散开来,如水般流淌在背上。烟婆婆用桃木梳子从发根梳下来,口中念着,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我看着看着眼睛就酸了,从繁儿的房间出来,看到夜小三倚在柱子旁,嘴巴里叼着一根gān糙。

  “你在这里做什么?”

  夜小三凶巴巴得吼过来:“我一代神偷夜小三想在哪就在哪,这里风景好,这里坐着舒服,不行啊?”

  “如果你心里委屈,就尽管朝我发火吧。”

  夜小三像蚂蚱一样蹦起来:“谁说我委屈,我有什么好委屈的。倒是唐双修要成亲了,你心里难受吧。”

  我苦笑着点点头:“我的确难受。”

  大概没想到我如此的坦然,夜小三倒多了三分不自在,讪讪的说:“倒不嫌害臊的。”

  “是啊,你倒是懂得羞臊,像个大姑娘一样。自己喜欢的女孩子都要嫁给别人了,还在这独自发脾气,不敢去表白。我若是你,早就冲进去跟繁儿说明白,无论结果如何,总是无愧于心了。”

  “谁说我不敢表白了。”夜小三又像蚂蚱一样跳起来:“那丫头说我是故意捣乱的,根本不相信我会喜欢她。”

  繁儿的门口有人影闪过去,她大概听到我们的谈话,只是不知道如何应对,索xing装做没听见。原本漫长的夜过得那样的快,一个眨眼的姿势就已经黎明。夜小三的双眼熬得通红,我的心还在挣扎,要不要将唐双修带走。

  我会不会再次做错事,一步错,总是步步错。

  婚变

  寂静的夜被pào竹和唢呐硬生生地撕开了一个裂口,天色发白,风雪汹涌。

  “不替我高兴吗?”繁儿华丽的妆容泛起点点嫣红:“姐姐。”

  巫女们全都退下,整个房间只剩下我跟繁儿,大红的喜帕搁在梳妆镜旁。我曾经幻想过繁儿出嫁的样子,大红嫁衣幸福扑面。然而此刻,除了悲凉,我不知道如何形容。

  “繁儿,你幸福吗?”

  “幸福。”繁儿淡漠的看着我:“嫁给自己喜欢的人的确很幸福,我希望姐姐不要破坏我的幸福。”

  “可是你的眼睛告诉我,你不幸福。”

  繁儿厌恶地别过头,重新拿红纸补了唇色:“姐姐能答应我吗?不破坏我婚礼。”

  我走过去轻轻地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但是如果繁儿坚持,我则愿意成全她。我已经愧对唐双修,不能再伤害繁儿。铜镜里,我的泪水溢满双眸,我说:“繁儿,只要你幸福,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繁儿面无表qíng地将头靠在我的身上,她太累了,疲倦无从遁行。

  我将大红的喜帕盖在她的头上,送她出门上花轿。巫族人都身着清一色的红色袍子,那是几名裁fèng通宵赶制的。烟婆婆在掩饰,这并不是个多么喜庆的婚礼,这样的红色触目惊心。

  我默默地跟在族群后面,喜堂设置在大殿,火神祝融的图腾前,希望得到上天的眷顾和祝福。

  燕千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跟在我的身后。

  我愧疚得低下头,脚步匆匆地跟着花轿。满天的花瓣在飞,有一两朵落在我的肩头,幽幽的暗香突袭。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不会带走唐双修。”燕千秋说:“你不用跟我解释,我知道你怎么想的,如果这样让你心里好受些,就这么办吧。”

  “我有个预感。”我苦笑地摇摇头:“这场婚礼将变成葬礼。”

  燕千秋抱着他的剑没有回答。或许他心里和我有一样的不好的预感。只是他不肯说破,他怕我会难过。

  这一段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沿路撒的花瓣迅速地被雪覆盖,依然是苍茫的一片。

  唐双修穿着大红的喜服站在台阶上迎接他的新娘。葱白的小手盈盈一握,一对璧人牵引着红绸,朝喜堂走去。我的双手一扬,漫天的红色梅花飘落下来,和白色的雪相应成趣。空气中泛滥着梅香,唐双修抬头看着天空,回头给了我一个感激的笑。

  我能做的只有这些。

  烟婆婆见我并没有劫走唐双修的念头,明显的放下戒备,喜娘高喊:“请新郎新娘入喜堂拜天地喽!”

  族群的人们虔诚地跪在大殿之外,繁儿和唐双修进了喜堂,在火神像前,听喜娘喊:“一拜天地……”

  我回头走,漫天的白雪中夹杂着微弱的隆隆声,像是中原的chūn雷。

  “该来的来了。”燕千秋微微的笑。

  “不该来的也来了。”我摇摇头,繁儿的婚礼果真是不可能顺利进行的,即使没有我来破坏,其他的人也不会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凑热闹的机会。

  “这样的好日子,我断肠人怎么能错过?”半空中出现了一把藤椅,八个人抬着藤椅稳稳地落在大殿对面的殿顶上。无数的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涌来,在这些人之中多了几十个身穿白衣的少女和少年。他们悬浮在半空中,领头的正是白露和白霜。

  “放了我们少主。”白露如此柔弱的女子突然变得凶悍起来:“若不即刻放人,我天盲族定血洗巫阁镇!”

  烟婆婆等人纷纷涌出大殿,繁儿揭了盖头和唐双修走出来。唐双修听到白露白霜的声音脸上都是薄薄的恼怒:“白露白霜,你们怎么和断肠人在一起?”

  我上前一步,断肠人还是那副成竹在胸在模样,唯一的不同的是,这次他更得意了。不知道为什么把天盲族人也扯了进来,我笑:“断肠人,你又在耍什么鬼名堂。你的确厉害,连天盲族都欺骗了。巫族人并没有加害于唐双修,你有什么话说?”

  白霜冷哼一声:“林姑娘,巫族人二十年前引天火烧我乱花山庄,这使我乱花山庄险些灭门。如今又对少主施了邪术,迫使他娶巫族的公主,这一切她们又当如何解释?”

  繁儿的身子一颤握紧唐双修的手。神姑和烟婆婆的脸色马上就青了一半,巫女们纷纷摆开了架势。烟婆婆冷冷的笑:“你们休想破坏这个婚礼,唐少主和繁儿是真心相爱,如果各位天盲族人为了你们的少主好,就让他们完成婚礼。你们千万不要被这个断肠人的花言巧语所迷惑。”

  断肠人哈哈的大笑,雪白的长胡子在风中飘散:“好一个真心相爱,好一个花言巧语。烟婆婆,二十年前乱花山庄大火之事,想必你是最清楚的。那夜你们摆祭坛作法引天火,这天火本来打算引到镇子中心的御火池。只是那时五岁的繁儿公主太调皮了,她闯了祭坛,神姑一分心就出了差错。天火引到远在几千里之外的乱花山庄。那夜的大火使庄内的人无一幸免。”

  不会的,不会的。

  “断肠人,你也太会扯了吧?”夜小三从人群里冒出来:“我看你是走火入魔了,还真会编故事。二十年前繁儿就五岁了,那现在繁儿岂不是二十五岁了。她现在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这你要怎么解释?”

  断肠人点点头:“你问的很好。因为繁儿闯了祭坛酿成大祸,神姑一掌打碎了她的天灵盖,以熄族人的众怒。只是烟婆婆太疼繁儿了,她将她和她的魂魄封在千年寒冰之下,整整封了十年。一直等族人们渐渐的原谅了这个孩子,她才用还魂术救活她,并把她送到沙漠修炼,为的就是怕族人们提起那段秘密的往事。”

  繁儿扑通一声坐在雪地里,她不辩解,丝毫没有了傲人的气势。

  神姑气得走上去给她一巴掌:“你别那么没出息行不行?你给我起来!你给我站起来!”

  繁儿气若游丝,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融化在风中:“娘,没用了,天盲族人还是知道了,我早该死了。其实烟婆婆根本不该救我……不……是双修哥哥受伤后你们告诉我实qíng的时候,我就已经死了,我知道,我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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