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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意人_颜凉雨【完结+番外】(101)

  那厢勾小钩还没说不呢,却只听啪啪两声,李大侠那脸上便多了两个手印儿。

  勾小钩摊摊手,言下之意——你看吧。

  李小楼不信邪,偏就要施展轻功去取那罐子,哪成想刚腾空不到一丈,便被一股qiáng大的力量拽了下来,狠狠摔到了地上。

  李大侠何曾这般láng狈过,于是新仇加旧恨,想都没想便bào躁大吼:“你他娘的有完没完!”

  一嗓子,万籁俱寂。

  不大一会儿,便听微弱的哭声从飘渺的虚无里断断续续传了出来。

  【呜,呜呜,哇——】

  虎妞儿一哭不要紧,那满墙的花海瞬间凋谢成了血河,无数刺目的血渍争先恐后从石头fèng里往外涌,染红了石壁,也染红了陶土罐子。很快,整个墓室都震动起来,几个人不约而同感到了qiáng烈的晕眩,勾小钩甚至一个没站稳坐到了地上。

  “李、大、牛!”虎妞儿生气了,小钩儿也生气了。

  李小楼纠结着一张冤枉脸,悲催的想撞墙——

  “妞儿啊,哪里去了?呵呵,大牛叔跟你闹着玩儿呢……”

  第93章番外欢童(四)

  甭管神奇不神奇,总之这李大牛在哄孩子方面当真有一手。仅寥寥数语,加之几个怎么瞧也算不上好看的傻笑,虎妞儿竟也真的安静下来了,而后李小楼也不知对着墙角嘀咕了什么,小姑娘那银铃般的笑声居然又隐约飘了出来。

  温浅老白勾三任五已经没有力气去目瞪口呆了,只不约而同长舒一口气,祈祷这来之不易的安稳万万不要又飞掉。

  看着众人继续开工,李小楼也不再添乱,稳稳当当的就坐在角落,与墙壁两两相望——

  “娃儿,咱俩打个商量,你大牛叔就这一身衣服,咱不印花儿了成不?”

  其实李小楼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听见那闺女说话的,好像不需要耳朵,对方想要说的话直接就出现在了他的脑袋里,甚至于对方的样子,也清晰可见。小小的个子,圆圆的脸,两个可爱的羊角辫儿,笑的时候两颊还有甜甜的酒窝。

  “娃儿啊,下次别再托生到贫苦人家了,咱也当个小姐公主啥的,吃香喝辣……”

  李小楼几乎算是自言自语了,因为虎妞儿既没出声,也没现形,若换个不知qíng的定然会觉得李大侠神神叨叨。可李小楼知道那孩子就在自己身边,甚至于他闭上眼,都可以感觉到膝盖上的重量,一个圆咕噜咚的小脑袋的重量。

  不知不觉间,罐子山见了底。一百个罐子虽说不少,可真砸起来,不过半个多时辰的事。勾小钩和任五对着满地的白骨发呆,那一小撮一小撮的骨头就无数的小坟包,轻巧玲珑。

  “这人活着千差万别,死后却都一副白骨,”任五轻轻叹息,似苦笑,“怎么办,我可瞧不出哪个是虎妞儿。”

  勾小钩抿紧嘴唇,蹙着的眉头里也尽是苦恼。

  老白和温浅面面相觑,自知帮不上忙,便双双退到墙角——拎起了李小楼。

  “我说你们真当我是半仙儿啊。”李小楼嘴上咕哝,可人却已经绕着那一地的白骨踱起步来。往日的嬉皮笑脸消失殆尽,只剩下眸子里那道锐利的光。

  一切都安静了,四面石壁又恢复冷冰冰的样子,除了长明灯,再无其他。

  不知过了多久,李小楼忽然停住脚步,在一处白骨面前蹲了下来,仔细凝视片刻,缓缓道:“就是这个。”

  众人讶异,忙聚拢过去。只见李小楼脚边的白骨无任何异常之处,只是那小小的骨堆里多出个长命锁。小娃儿戴长命锁并不稀奇,就这百来具骸骨中戴着长命锁的便有数十个,可眼下这锁却与众不同。寻常百姓家娃儿的配饰以银为主,偶有铜鎏银,无非是取白银辟邪之意,可这把锁却是银鎏金,原本被白骨盖着不甚明显,可当李小楼虎头虎脑将它上面的白骨移开之后,那灿灿的huáng色在一地素白里便尤为刺目。

  “这是她的长命锁,我认得。”李小楼声音低低的,似不忍,似心疼,又似微微叹息。

  “难怪这满室娃儿就她闹得欢,”跟李小楼肩并肩蹲了半天的勾小钩恍然大悟,“这锁挂着百驼铃呢。”

  经勾小钩指点,众人才看清那长命锁下方挂着的三个八角铃铛,与锁一样的银鎏金,也与锁一样略带斑驳,透出下面点点泛黑的白银色,做工小巧jīng致,看得出工匠的手艺jīng湛。

  “百驼铃是什么东西?”李小楼好奇道。

  “相传最初是商队用的,当他们进入大漠,便会在队伍里的每头骆驼脖子上系这铃铛,这样即使风沙来袭,人们也会寻着铃铛的声响聚而不散。”勾小钩一边说着一边把满地的huáng色符纸聚拢起来,“后来就成了体弱孩童惯配之物,因为弱童魂魄易散,而这百驼铃可聚魂。”

  “哦,”李小楼似懂非懂的,“话说回来,你捡这破纸做什么?”

  “烧,”这一次回答他的是任五,“只有先烧掉这镇着魂魄的符咒,才能超度虎妞儿。”

  在李小楼看来,那纸破破烂烂的仿佛碰一下都会成粉末,哪值得一烧,可上面的图案却是怪异诡谲,光看着便浑身不舒服:“这上面朱砂画的什么东西?人不人鬼不鬼的。”

  “说对了,就是鬼画符,不过不是朱砂。”

  李小楼皱眉:“那是什么?”

  难得的,任五绽给他一记明媚微笑:“你说呢?”

  这任五若是直接给了答案还好,偏要李小楼自己想,而那厢李大侠也机灵,不消片刻便悟了,到头来弄得自己浑身不舒服。

  勾小钩已经将血符拢好,便过来问任五要火折子。任五故意端架子,问你怎么知道我有。勾小钩白他一眼,二话没说上去就往人家衣服里摸,结果任五被痒得花枝乱颤,直到勾小钩夺过火折子把符纸燃烧殆尽,他那笑声还没散尽。

  听在李小楼耳朵里,便不那么痛快了。

  冷眼旁观,他看得出土耗子对这yīn沉沉的家伙没半点好感,可同样,他也看得出作为同行,这二人间的默契。隔行如隔山,那地方自己掺和不进去,莫名的,这认知让李小楼有点闷。

  正想着,任五忽然回头瞥过来一眼。李小楼心一跳,忙别开视线,可随即就后悔了,觉得这反应太过明显,但又不好再抬头,于是只能不尴不尬的望着一个虚无的点。

  任五收回目光,嘴角挂上一抹浅得几乎看不出的笑,淡而微妙。

  勾小钩把火折子丢了回来,任五下意识接住,却一脸奇怪:“怎么,不烧骸骨?”

  “这个不成。”勾小钩只丢下一句话,便开始忙自己的,不再多言。

  老白与温浅一直在角落做坦然的围观群众,这会儿亦然,因为实在无可cha手的地方。

  任五趁勾小钩转身的当口偷偷拿火折子去烤那尸骸,却不想竟真如勾小钩所言,白骨无丝毫变化,连半点烟熏之斑都不见,皎白如初。于是他耸耸肩,又若无其事的将火折子塞回自己衣襟。

  彼时,勾小钩已经从墙上卸下一盏长明灯端了过来。只见他走到尸骸处站定,将灯举至尸骸上方,手腕微微倾斜,那灯盏中似油似水却又非油非水的东西便淅沥沥落到白骨上,而当燃着的灯芯伴随最后一滴灯油飘落,火苗便呼啦一下窜了起来。最先是虎妞儿,接着如同传染般,骸骨连绵不断的燃烧起来,最终整个石室几乎成了一片火海。

  温浅连忙拉着老白躲到墙根,不管对方挣扎地把那脑袋紧紧压在自己胸前,他则尽可能的贴住石壁,远离灼热。

  其他人也逃的逃躲的躲。李小楼本来想拉着勾小钩一起的,哪成想一扭头,人家勾大侠都窜到最远处了,再细瞅,任五也贴着呢,这李大侠能放过么,当即也飞扑过去,生生砸在了任五后背。可怜单薄的任五成了壁画,倒没吐血,不过内伤是肯定的了。

  火,烧了很久。

  可奇异的,除了一地白骨,烈焰再未侵扰到任何别的东西。角落的人们被熏烤得脸颊发烫,却也仅此而已。不过那火光太艳丽,仿佛可以把人的魂魄吸进去,以至于当火焰慢慢低下来,当满地白骨化为飞尘,人们还有些怔仲。

  直到好不容易从温浅怀里挣脱出来的老白一声“啊,门”,低沉的气氛才被打破。一瞬间,触目所及皆化为清明。长明灯依在,不过只三面,一面四盏,共十一盏——被勾小钩作他用的那盏自然已不在墙上。而老白所说的“门”,便在第四面墙壁中央。

  说是门也并不恰当,因为这通道无任何遮挡,既无铁门也无石板,更像一个拱形门廊,无声的邀请着闯入者。

  “我们走吧。”勾小钩沉着的声音,竟与平日判若两人。

  任五勾起嘴角,这便是他认识的勾三,之于盗墓,叫对方一声“勾三爷”好像也并无不可。有些人生来就是吃这碗饭的,没辙。

  温浅与老白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勾小钩,惊讶之余,也慢慢升起些许感慨。这当真,是只属于勾小钩的天地呢。

  五人鱼贯而出,李小楼落在最后。临出门之前他忽然回头,在心底轻轻叫了一声:妞儿。

  墓室安静着,幽深而寂寥。

  第94章番外灰色迷途(一)

  从虎妞儿那里出来没几步,便是另外一个墓室,通廊短得还不如一截木板。

  不过这个墓室看起来倒正常得多,从众人所站的地方望过去,一切尽收眼底——两侧墙壁各四盏灯,对面则是一道挂着沉重大锁的铁门。门很厚实,而那把生了锈的老锁更让人产生难以撼动之感。

  自然,这里依旧不是尽头。

  “娘的,考武状元哪,还过五关斩六将的!”李小楼很忧伤。这就好比你千辛万苦的翻过一个山头满以为将会看到袅袅炊烟却发现村子依旧远在天边而你脚下只有满地灿烂的蘑菇。无望不可怕,失望才磨人。

  “李兄放宽心,好歹这里没有鬼打墙。”温浅笑笑,调侃里不经意透出些随xing,少了几分疏离。

  “你还真想得开。”李小楼白他一眼,但也没同往常似的扒拉开温之爪。

  微妙的变化无声无息,恍若夜雨。温浅本人未察觉,迟钝如牛的李小楼更无感悟,唯有老白隐约嗅到点儿什么,却也没有特别关注。

  就像初chūn的第一缕香,随寒风来时,人们还捂着棉衣呢,谁会留意?直到某一天你要换上薄衫了,蓦然抬头,窗外早已姹紫嫣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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