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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意人_颜凉雨【完结+番外】(14)

  挑担的中年人伸出胳膊遥遥一指:“顺着这条大路往前走到头,就是了。”

  “走到头?”老白擦汗,连忙进一步问,“那走到头……有多远?”

  “十八里桃花铺,你现在刚进来,走到头自然需要十八里了。”挑担人理所当然道。之后便挑着担离开了。

  老白呆在原地,愣愣的眨眨眼,又抬头看看黯下的天色,决定明早再去挑战那十八里路。毕竟这么晚打扰李锤总是不大妥当。思及此,老白遍沿路向前寻找起客栈来。

  桃花铺很热闹,大小店铺熙熙攘攘的点缀在街道两旁,很有种怡然自乐的乡间风光。老白在心底感慨,难怪江湖人都喜欢在这里买房子置地,山好花好风光好啊。

  走了没多久,天色便全暗下来了。一些卖吃食的小店开始打烊,而裁fèng铺当铺等则挑起了灯笼。老白有些走累了,牵在手里的马缰绳似乎都有些握不住。再看那马儿,霍,比主人还疲惫。一个劲儿的蹬蹄子喘粗气,那眼睛瞪得跟铃铛似的,里面全是对压榨自己的主人的愤恨。

  这也是老白为什么牵马走的原因——不是他想适当运动运动,而是让人家给掀下来了。

  又走了一段路,老白终于看见了如沙漠中绿洲般的牌匾——悦来居。行走江湖的人对这悦来客栈是再熟悉不过了,因为几乎处处都能看见这客栈的身影,没人晓得它是一个人开的还是各位客栈老板不约而同都喜欢这名字,反正现如今悦来是遍地开花,到哪里住宿首先想到的都是它。

  走近悦来居,老白才看见那大门是紧闭着的。屋檐下挑着两个素色的桃花儿灯笼,灯面上的桃花儿被里面的烛光映得栩栩如生,老白站在灯笼下,似乎都能嗅到阵阵花香。

  握住门环,老白轻扣两声,许久未见人应。他只要加大力气又扣了三四声,这一回,门内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不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

  开门的是位老者,如果老白平日里易容的老者年逾古稀,那么眼前这位恐怕已有百岁高龄。只见他佝偻着背,手gān枯的像树杈,脸上的皱纹就像被风常年侵蚀的山岗,皮肤松弛得没有一丝弹xing,眼睛几乎有一半已经被耷拉下来的眼皮覆盖住,而那剩下的一半则用来打量老白。

  那个瞬间,老白忽然忘记要说什么了。最后,还是老人先开了口。

  “有事吗?”

  那是怎样的声音啊。就像山里最粗的沙砾在磨着树皮,绝对能让闻者吐血听者重伤,杀伤力直bī江湖闻名的狮子吼。老白发誓这声音他能记一辈子。

  “咳,”老白清清嗓子,道,“在下路经此地,天色已晚,所以想在这店里住一宿。”

  老人闻言微微挑眉,如果那种微弱的抖动算挑眉的话,道:“抱歉,这里没有你住的地方。”

  老白皱眉:“没有我住的地方?你们这客栈难道还挑选客人不成?”

  不料老者竟然点头:“正是。此处不是少侠久留之地,烦请少侠离开。”

  老白难得被挑起了脾气,凭着一股子力气硬是拉开了大门,大踏步往大堂里走去,边走还边道:“我还没听过天底下有客栈挑客人的!我今天还就要……”

  老白的声音戛然而止,最后只剩下微弱的呼吸在风中飘dàng。

  “说了,没有少侠的位置。”随后跟上的老人,幽幽道。

  老白从嘴角抽搐到脸颊:“这个……不是没位置的问题吧……”

  幽暗的烛光里,十几口棺材整整齐齐码放在堂内。烛光随着晚风摇曳,那棺材便也影影绰绰动起来似的。

  “少侠,”老人缓缓道,“这里是义庄。”

  “现在不用你说,我也看出来了……”老白yù哭无泪。

  义庄就老老实实叫义庄不就得了,实在想取名字也可以叫安息庄祭奠庄逝者庄亡人庄啊,有叫悦来的吗!老白想揪住那个乱起名字的家伙抽打一万遍。

  第15章桃花铺惊魂(三)

  离开悦来居,老白到街角一口气买了好几个糙药香包,丁玲当啷的连挂带塞,直到整个人都被药香熏得晕晕的,才多少压压惊。

  “唉,流年不利……”老白郁卒的叹息。悦来居彻底浇灭了他住店的热qíng,这会儿也不管会不会打扰到李锤了,老白决定直奔李府。

  待老白终于行至桃花铺尽头的时候,明huáng而皎洁的月亮已经高高的挂在了树梢。

  李府很好认,大大的烫金匾额就那么端端正正的嵌在屋瓴下。

  李府很难进,老白对着大门抽搐了有半柱香,却仍迟迟不敢扣响。

  “不会这么倒霉吧……”老白看着脑袋顶上的两个晃晃悠悠的灯笼,摇曳的烛光映衬着素白灯面大大的“奠”字。冰冷,而yīn森。

  去年年底的送玉佩赶上的就是白事会,而今天开chūn第一桩买卖又碰上雇主家出丧,老白觉得自己命相之背能让他人叹为观止。

  忽来一阵冷风,从衣领窜了进去,老白从头凉到脚。再不敢拖沓,老白赶紧去扣门环。哪知手刚刚抬起,大门却开了。老白来不及细看,只知道一朵大大的白绫花扑面而来,结结实实的撞在他的脸上,刹那间,一股沁人心脾的桃花儿香钻进老白的鼻子。

  老白有些恍惚,一时间分不清云里雾里。

  “小哥儿,你堵在我们李府门前做什么?”

  忽然听见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老白眨眨眼,这才看清那花儿不是自己飘出来的,而是让眼前这位下人模样的人吃力的捧出来的。

  “麻烦通报你家主人,就和他说,老白到了。”

  “哦,那麻烦白大侠稍等,我把这花系好就去。”

  中年人说完,便开始了手上的活计。老白这才明白,合着那白绫fèng的大花儿是丧事家必备的灵花,要挂在灵堂和大门口的那种。一想到自己刚才还闻了好几下,老白恨不得把鼻子揪掉。背过身,老白悄悄的连呸了三下,之后在心里把各路神仙都拜了一遍。

  中年人很快完工,随后马上进去通报。老白则在原地抬头欣赏。此刻的李府大门比之刚刚,其yīn森之意境更上一层。灵花在灯笼的烘托下,展露着它诡异的风华。

  很快,老白就听见了脚步声,竟然是李锤亲自前来迎接。男人一身素衣,没什么jīng神,但在见了老白之后还是露出了善意的笑容。

  之后不等老白问,男人苦笑着直截了当道:“恐怕让大侠白跑一趟了,就是昨夜的事,梅清她……”

  老白一听便清楚了一二。梅清就是李锤的大老婆,现在显然是查不成了:“李大侠节哀,人死不能复生。”老白只能说些客套话。

  李锤嘴唇动了动,yù言又止,老白微微纳闷,却也不好多言,只好道:“在下也想祭拜下李夫人,不知方便不方便。”

  “当然可以。白大侠随我来。”李锤说罢,带着老白进了灵堂。

  灵堂设在李家正堂大厅,此刻,平日里待客议事的桌椅全部被清空,柱子上房梁上都绕上了素白的绫幔,堂内正中间的前方支起灵台,灵牌置于正中,爱妻梅清几个字此刻颇具些讽刺意味。灵牌两端立着两根粗且长的点燃的白蜡,熊熊的火光照着三碗盛得高高的米饭,竖直cha在其间的筷子被拖出长长的影子。

  灵堂两侧分别跪着六个人,左侧三个年轻男人和李锤一样一身素衣,右侧三个女人则披麻戴孝。其中年龄最小的一个姑娘正低泣着往火盆里丢纸钱,高高的火焰瞬间把麻huáng色的纸钱吞没,只剩下一片片焦黑。

  老白无声的走过去,取过三炷香在蜡烛上点燃了,之后诚心的拜了拜,把香cha好。整个过程,老白没敢喘气,出了一手的汗,心扑通扑通的快要跳出来。打从进这灵堂,他就浑身发冷行动僵硬,以往看过的怪力乱神这会儿跟商量好似的通通涌进他的脑袋,开起了yīn曹地府的群英会。

  “夫人!你死得好惨啊——”

  忽来的凄惨嚎叫让老白狠狠打了个激灵,循声望去,原来是刚刚烧纸的小姑娘。这会儿从低泣变成了嚎啕大哭,声音之凄厉让人心头发冷。

  “鬼叫什么!来人啊,把她带下去!”斥责的是三个女人中间的那个,虽然麻衣遮,可老白还是看清了那是一位绝代佳人,尽管已不是二八年华,但仍然足以让男人神魂颠倒。

  随着美艳妇人的一声呵斥,立刻出现两个家丁要把那姑娘架走,姑娘死活不依,竟然和家丁厮打起来,边打还边破口大骂:“夫人是冤死的!是冤死的!就是被你们这里的人害死的!就是被你们其中的哪一个害死的!”

  凄厉的叫声里竟然无人再敢出声,女孩儿的头发在厮打中散开,可老白仍是透过凌乱的青丝看清了她怨恨的眸子。老白觉得头皮发麻,正想退开,忽然从堂外院子里刮来一阵狂风,竟瞬间将蜡烛全部chuī灭。伸手不见五指的灵堂瞬间乱作一团,有呼喊声,尖叫声,还有东西乱撞的声音,老白听不出谁是谁,他自己也被撞着好几次,险些跌倒。

  “啊啊啊——”

  另外一个女人的尖叫,把惊恐推向了极致。

  终于,下人们把蜡烛重新点燃。当光亮又一次成为世间主宰,灵堂里的人却不约而同的瞪大眼珠子,再也发不出声音。

  死寂,窒息般。

  美艳妇人,也就是刚刚让下人把小姑娘拖走的女人,此刻已经成了一个血人。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脸颊上,麻衣上,全部是刺目的红色。血水正顺着她的裙摆,一滴滴的于地上形成一个小小的血洼。

  “还……活着么……”三个年轻男人中的一个,颤颤巍巍的出声,语气中已带着些许哭腔。

  老白离得最近,他咬咬牙,qiáng迫自己挪动脚步。

  近了,更近了,老白硬着头皮缓缓伸出手……

  “不是我的血。”女人的声音,就像从阿弥地狱里传出的。

  腿一软,老白扑通坐到了地上。没人笑,就这qíng况换谁来也站不住。

  “夫、夫人,你怎么……”这一次开口的是李锤,声音中难掩惊恐。

  “你问我我问谁,这难道是我自己没事儿弄的?!”一记河东狮吼,李锤彻底消音。

  下人哆哆嗦嗦的服侍着妇人回房更衣,灵堂中老白也被李锤搀扶了起来。

  “李大侠,我和你家没仇吧。”老白气息奄奄,哭都哭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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