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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意人_颜凉雨【完结+番外】(92)

  其实老白没带多少材料,所以顶多易个八分像,可架不住李大侠睡眼惺忪,当下惊掉了三魂七魄,一个激灵就把勾小钩给掀水里去了。可怜土耗子名副其实,愣是没半点儿水xing,在河里浮浮沉沉扑腾了半天,那厢李大侠还晕乎呢,这厢勾大侠的脑瓜顶都快见不到了。

  幸亏船家及时伸出船篙,土耗子才算捡回一命。这下可好,吐完了水,勾小钩便不依不饶了。且不说问候了李大牛的祖宗十八代,连其师尊七净大师都没放过。而那李小楼呢,自知理亏,只好耷拉着脑袋,任君口水横飞。

  说也奇怪,这么一闹之后,两个人倒都自然了。恍若瞬间捡起往昔,一切照旧。

  当然,之所以说消了大半,是因为症结仍在,故而留下它,旁的,全消了。

  四人一路南下,已经换了不知几任船家,有年长的,有年幼的,有好说的,也有寡言的,但无一例外,都是老实的生意人,再加上土耗子和李大牛这么一缓和,旅途倒真真快活起来了。闲来无事,四个人还共同筹谋下金银财宝如何瓜分,就好像已经在那苗神墓里,满坑满谷的大箱子只等着自己搬呢。船家不明就里,于是看他们的眼神就像看病人。

  “通常达官贵人的墓室都喜欢弄成甲字型,但这苗神墓的主人既然喜欢奇门遁甲,那必定不按常理,所以墓中究竟会有什么我也说不准……”勾小钩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蘸着河水在船板上画他所能想到的几种墓室结构。

  “说了等于没说嘛。”李大侠盘腿而坐,聚jīng会神的低头研究那几抹奇形怪状的水渍。

  勾小钩没好气的踹他一脚:“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自然有我的门道。”

  “好好好,算我没说,”李小楼忙龇牙露出讨好的笑,“隔行如隔山,我这门外汉就不发表意见了。”

  温浅受不了的瞥了李大侠一眼,觉得他这参悟来得有些迟。

  “墓主人为了防盗,通常会设置多重机关,冷箭暗器都是寻常的,偶尔还会遇上奇怪的东西,可能是墓主人长期养的,也可能是地底下旁处跑过来的,”勾小钩说着像想起什么似的,蹙眉回忆许久,才道,“那次我就碰见一个,猪不猪láng不láng的,没吓死我。幸亏我跑得快……”

  “等一下,”李大侠还是没绷住,出了声,“那墓主人都死八百年了,怎么可能养个玩意儿至今仍活着?况且,他在棺材里给那些豺láng虎豹喂食啊?说不通嘛。”

  勾小钩忽然生气了,直接嚷:“地底下说不通的事qíng多了,你到底去不去,不去现在就下船走人!”

  李小楼吓了一跳,连忙叫:“别别别,老子还等着分宝贝呢。”

  温浅扭头,看河。

  老白凑过去,一起看。

  勾小钩胡乱把水渍抹花,一脸索然无味:“算了,不说了。”

  李大侠委屈至极,总觉得自从踏上这水路,自己的身价每况愈下。

  虽然嘴上说不讲了,可勾小钩那眼睛里分明还有排山倒海的东西,他长久的看着李小楼,弄得后者屏气凝神生怕错漏了一个字,可最后土耗子还是啥都没说,一猫腰,进了船舱。

  李小楼一头雾水,扭脸求助,却对上四道明显闪着非好感讯息的目光。

  “喂,”李大侠觉得他需要撇清一下自己,“这不赖我吧。”

  温浅耸耸肩,转过去继续欣赏山河风光,淡然得颇有些道骨仙风。

  老白没温大侠那般超凡脱俗,于是起身几步走过去,拿鞋背扫上了李大侠的腰。

  李小楼知道自己不招人喜欢,也咬着牙准备扛下这一脚,哪知老白压根儿没什么力道,这一下与其说是疼不如说是痒,结果措手不及的李大侠一个仰天长笑差点撅到河里去。

  这厢老白为民除害呢,那厢勾小钩却有点乱。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其实最近几天都挺好的,他与李大牛算是恢复了往日八九分的风采,一些嬉笑怒骂,慢慢有了曾经的味道,这几乎算是他近来最希望的事qíng了。可那说不出原由的小烦躁,却总不经意的跳出来,每每在气氛正好时,它总要出来闹上一闹,就像姑娘家闹的那些个小脾气,勾小钩其实挺看不起这样的自己的,可那一瞬间的感觉就像走火入魔,不由得人控制。

  老白在那儿踹李小楼第三脚了,勾小钩鬼鬼祟祟的从小窗口探头去瞄,一会儿瞄上一眼,一会儿瞄上一眼,大体便看了全程。而不知不觉,那郁结便随着李小楼可怜兮兮的哀嚎慢慢散去了。

  伸个大大懒腰,待筋骨都开了,勾小钩才走出船舱冲着李小楼招手:“大牛,你过来。”

  李大侠不明所以,半警惕半踌躇的,却还是硬着头皮过来了:“gān嘛……”

  不想勾小钩忽然摸上对方刚刚被老白摧残过的腰间,然后开始一下下轻柔的爱抚:“大牛乖,不疼不疼哈。”

  由于李大侠太过震惊,以至于让勾小钩占了足足十分之一柱香的便宜,方才魂灵归位,继而猛然后仰,gān净利落的喂了河鱼。

  老白与温浅面面相觑,对于李大侠的喝水声充耳不闻,只淡淡感慨——论欺负李大牛,还属土耗子。

  最后的症结,随着李大侠被营救上船而彻底消散——自然那救人的高手,依旧是船家……的船篙。

  打那之后,勾小钩便真的不治而愈了。除了夜深人静偶尔想想还颇觉惋惜,倒也再无其他。他说不好这是为什么,但面对这么一个结果,还是欢喜的。起码不用莫名其妙的发脾气,莫名其妙的失落,莫名其妙的难受,起码,可以再坦dàngdàng看李大牛的眼睛了。

  老白和温浅都感觉到了这种变化,但作为旁人,老白不好说什么,温浅则是没什么想说。而感受最深的李小楼,心里却有点微微的复杂。

  少了执着的目光,多了慡朗的自然,他其实是松了口气的。可这心里石头落地的余韵里,又隐隐的泛起些小失落。李小楼不意外,甚至很坦然的接受了这种微妙的心qíng。因为在他看来,人都是有点贱的,唾手可得的再好也没什么可贵,求而不得的再差也是宝贝,于是人这一辈子都在喜欢的得不到得到的不喜欢里扑腾,甚至是,扑腾得很欢。

  李小楼自认是个大俗人,所以对于自己也不能免俗这件事,看得很淡。他知道,过不了多久,这些有的没的都会消散,最终,人或者事,都会回归到它的本源。

  日子铺散来开,就像那一俯身便能掬起的流水。偶尔李小楼会坐在船头看天,有时候看啊看,便好像看见了七净老头儿的脸,然后耳边就响起了老头儿逐他出师门时的临别赠言——

  万事万物,相生相灭,你在,心在,佛在。

  河脉一路往南,天气也渐渐暖和起来。最初四个人都没在意,直到某天温浅在自己额头摸到了淡淡的水汽,才愣愣地咕哝,这天,好像愈来愈暖了。众人闻言恍然,均一脸大彻大悟状,之后纷纷减衣。

  蓦地,另一重要问题浮出水面——

  “土耗子,你不会也没来过这南疆吧。”

  “当然,大老远的谁没事总往这边跑?一来一回的光路上就得两三个月呢。”

  “……”

  不只是李大侠,老白和温浅也顿觉前路茫茫。

  而南疆,便在这说话间,撩起了美丽面纱。

  桃红柳绿,一派chūn日风光,临岸洗衣拍打声不绝于耳,远处载歌载舞好生欢腾。四人立于船头迟迟不敢上岸,仿佛怕扰了这美景。可又耐不住诱惑,最终还是踏上了渡头。

  迈步,即彼岸。而彼岸,没有江湖。

  多好。

  “老白,我怎么总觉得这里不像人间……”勾小钩边走边看,恨不得自己是那二郎神转世多生出一只眼,鼻间尽是甜甜的花香,使人微醺,“我们是不是掉到仙境里头了……”

  老白也忙着开眼呢,哪有闲理他,倒是一旁的李小楼对勾大侠的关注更胜美景:“别忘了,你是来这仙境挖坟掘墓的。”

  勾小钩不含糊,一脚便把李大侠踹得踉跄。

  温浅一心三用,既赏美景,也赏老白,捎带脚还关注下不省心的某二位,于是及时瞥到李大侠奔自己踉跄而来,遂轻巧侧身,心静如水的看着对方坠入芬芳的泥土。

  沿路走了一会儿,四人才发现原来这是个大的寨子,当地人的竹楼围着一个大集市散落分布,集市上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往来互通有无的竟然多是中原人。

  “难怪刚刚那些南疆人见了我们都不觉得奇怪。”李小楼随意的翻着小贩的新奇玩意儿,时不时还拿起来凑近瞅瞅,“这和咱们那边也没啥区别嘛。”

  小贩也是个爱说话的,马上搭茬:“客官有所不知,这苗疆不比中原,土地贫瘠,物产匮乏,唯独不缺金银,一些中原很寻常的东西在这里都能卖个好价钱呢。”

  老白和勾小钩不约而同jīng神一振:“那敢qíng这里是个做生意的好地方啊。”

  温浅和李小楼别过脸,远眺不语——地广人稀,哪里适合做生意。

  “不过倒是诸位客官,瞧打扮也不像生意人,怎么会来这里?”小贩随口问着,一脸天真。

  勾小钩正纠结如何应答呢,总不好说自己来刨坑儿的,就听温浅和煦的嗓音语带调侃道:“我们来寻宝。”

  老白乐出声儿来。勾小钩和李小楼则面面相觑,灵犀的从对方眸子里读到了相同的讯息——听温大侠玩笑,怎么总有些微妙的纠结感呢?

  土耗子和李大牛的想法温浅自然是不知的,不过就算知道,于他也没半点gān扰。他现在心qíng很好,这里的风,水,人,景,无不透着惬意,自在,从容,虽然一方美在冬霜,一方美在chūncháo,可此地与那白家山,颇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老白不知道温浅为何高兴,但温浅高兴着呢,这他是可以真切感觉到的。于是他也跟着乐呵起来,没来由的,就像被对方感染。

  李小楼眼看着那俩人间再容不下自己,忙识相退后,又见勾小钩东瞧西看也没理自己的意思,颇有些哀怨,遂揪过身边无辜的路人纾解qíng绪:“怎么你们这里连个客栈都没有啊——”

  路人很无辜,但更善良,尽管双脚难以着地,仍旧颤巍巍的有礼询问:“大侠,您是打尖儿啊还是住店啊……”

  李小楼绝对不是故意的,谁想着随手一捉就能捉住个店小二呢,且还是那店老板的宝贝儿子,也就是未来的掌柜,于是便也怪不得老板分给他们一处最破的竹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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