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废后复仇_时镜【完结+番外】(131)

  “错不在碗莲。”

  陈阿娇摇头,然后道:“你过来,摊开手。”

  刘弗陵,也就是浮生,一步一步挪了过去,这在别人眼中天赋异禀的小子,在自己老娘面前也就是个渣,怕极了。

  陈阿娇半分qíng也不留,直接一戒尺落下去,打在了浮生的小手上,这孩子倒是也能忍,他知道自己是错了,但是还没有想到到底是哪里错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跟陈阿娇学来的,有痛不会喊出来,有委屈也只会自己咬着牙忍。这外表软糯,内心倔qiáng,几乎与陈阿娇自己如出一辙。

  她打一下也有些下不去手,手一抖,却还是一闭眼再次一戒尺下去。

  “啪!”

  “啪!”

  她连着打了五下,最后是张安世看小浮生咬住了嘴唇,几乎留下了一道白印子,有些不忍心,走上前来道:“皇后殿下,太子只是一时顽劣,并非xingqíng天生如此,还请殿下留qíng。”

  陈阿娇正好已经无法动手,看浮生这孩子咬住嘴唇,那眼泪含在眼眶里,打着转,就是不掉下来,死忍着,这要qiáng的xing子,也不知道是像了谁!

  将那戒尺一扔,陈阿娇冷肃着脸道:“带他下去洗gān净,另为安世公子换下脏污衣袍。”

  “是。”

  之后陈阿娇又对浮生说道:“你自己想想错在哪里,我不再问你,后莫再犯。”

  宫人带着张安世和小浮生一起下去了,小浮生的手肿着,张安世换好了衣服就走了过来,他看到宫人正在给小浮生上药,于是道:“姐姐可否先下去?”

  那宫人忙放下药,知道这小公子乃是极得宠的,而且很是懂事,不敢违命,退到了一边。

  张安世年纪虽小,已经有日后翩翩美男子的气度了,只是此刻他站在那里,比小浮生略高一些,他坐下,然后垂眼,颇有他父亲张汤低眉敛目的时候那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以后不可再胡闹了,皇后殿下和陛下可不喜欢你这样一直胡闹下去。”

  张安世是知道陈阿娇并非单单因碗莲而生气的。

  小浮生听到玩伴说话了,那眼泪终于落下来,又用手背使劲擦,看得张安世无奈,这小子跟大人一样去哄他,然后劝道:“殿下不问你,是要你慢慢想,大了就知道了,我父亲也有碗莲,回去我问父亲讨了,你再给殿下吧。”

  小浮生点了点头,终于不哭了。

  而殿内,刘彻叹了口气,手抚上陈阿娇的脊背,轻笑:“打在儿身,疼在娘心,你自己下手那么狠,不知道是不是伤到自己呢?”

  陈阿娇一抹自己眼角的泪,却又给他气笑了,“要你多嘴!”

  刘彻将她揽在怀里,“傻阿娇。”

  他自然知道她为什么罚浮生,不是因为碗莲,而是因为张安世的袖子。

  “你才傻!”

  她毫不留qíng地骂了回去。

  郭舍人在殿外通报道:“陛下,义纵、减宣有事求见,已在宣室殿等候。”

  “陛下先去吧。”陈阿娇一听到这两个人的名字就知道肯定是有大事了,联想了一下近期朝堂上的qíng况,她也大致知道了。

  推恩令的事qíng已经差不多结束了,后面需要的是长效措施,之后就是——盐铁官营。

  宁成反对盐铁官营,这原本就在陈阿娇的预料之中。

  她看刘彻去了,转身回头,弯腰捧起已经装了半碗泥的碗莲,喃喃道:“青莲污浊……”

  还在夏日,天气总是变化得很快的,一转眼,已乌云覆顶。

  ☆、第一百零一章倾覆

  张汤府中,他难得有一日休息的时候,正在窗前站着,手中握着一封竹简,这是最新出的盐铁律,他眼底的深邃不曾变浅,双手一背,那脊背笔挺,却是轻轻地扯了一下唇角,几分冷笑。

  眼底的煞气,缓缓地凝结起来,又渐渐地隐没在了最深处。

  他听到外面有说话的声音,似乎是张安世从宫中回来了。

  陶氏问道:“怎么换了一身衣裳?”

  张安世答道:“不小心弄脏了。”

  于是陶氏沉默,她应该能够想到是怎么回事,良久摸了摸张安世的手,又道:“换了就好。”

  张汤走到正屋里去,果然瞧见张安世换了一身衣裳,不过他没有多问,只是张安世一看到他,却像是有什么话说。

  “有事?”张汤淡淡问了一句。

  张安世低头,答道:“太子于椒房殿中毁了皇后殿下今岁新养的碗莲,孩儿瞧见父亲也有一碗……“

  这一下,张汤的目光移向了自己窗台上放着的那青瓷大碗里面的莲花,几片翠色的荷叶浮在水面上,也有的高高地支出水面,亭亭净植,一朵莲花已经是菡萏yù开。

  “留着也无用,改日进宫拿去吧,昨日要你背的书可曾会了?”

  张汤只是轻易地就答应了,然后将话题转向了别处。

  而陶氏,不知为何抬起头来看着他,看着他的背影。

  近暮的时候,有人来报张汤,说是宫中召集议事,他终于将那一封竹简放下了,穿上官服,乌木簪子将冠束好,在夜将至的时候,到了宣室殿。

  宁成也终于该倒了。

  前些天一批大臣屡次上本参宁成,指证宁成多有徇私枉法,宁成又是一方豪qiáng,盐铁收归官营,利润都归于朝廷,触犯了宁成的利益,他自然不愿意主动推行此法,甚至还多番反对,公然在朝廷上指责刘彻的心腹桑弘羊等人,就是张汤在一旁劝他,竟然也被宁成骂成了忘恩负义的东西。

  现下,正是好戏开场的时候。

  在进宣室殿前,他不知为何向着椒房殿的方向看了一眼,接着才进去。

  刘彻脸上没有表qíng,殿内已经掌灯,看上去还是挺亮堂。

  “义纵、减宣治宁成事,贪赃枉法,徇私舞弊,且结党营私,已经触犯朕的底线,此人不能再留,朕已经着人缉拿宁成,包围其府邸,今夜还要请诸位一同为其定罪。”

  刘彻波澜不惊地说着,看了一眼众人的表qíng,看样子他的心腹们都是很聪明的人,早就想到了自己会对宁成下手,这个时候都不怎么惊讶。

  于是刘彻又继续道:“另有宁成等人的豪qiáng朋党,一并拿下。减宣、义纵治宁成事。”

  减宣与义纵二人皆出领命,张汤只是低头看着自己身前三尺的地面,不动声色。

  次日的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宁成已经不在自己的府中了,而是在廷尉诏狱里。

  张汤已经有许久没有踏足此地了,他已经是御史大夫,不再是当年的判官和廷尉,现在他位列三公,全朝唯有卫青能够与他比肩,就是中大夫朱买臣等人,也曾经被张汤治过罪。张汤几乎可以说是一手遮天了,因为刘彻很是信任倚重他。其实张汤知道自己手上杀孽太多,而且最开始发迹也并非那么gān净。

  从小吏之子一路走过来,从地方上的小官,一直走到今天,哪里有什么绝对gān净的说法?

  水至清则无鱼,这个官场尤其如此。

  他不喜欢穿颜色太浅淡的衣服,因为那让他觉得自己配不上。

  张汤收回自己打量这熟悉的庭院的目光,在此前一天,这里还是宁成在管辖的,只可惜——已经让张汤有些认不得了。

  宁成生xing乃是bào戾,最喜以酷刑折磨人,所以这庭院之中完全是一片血腥的惨淡,他看向自己脚下的地面,深褐色的。

  他重新进入了诏狱之中,经过了yīn暗的甬道,像是很久以前那样,踏进去。

  只是他不再是廷尉,而是御史大夫。

  以位列三公之尊,踏足此处,让张汤忽然有一种走到尽头的预感。

  只是他毕竟没有多想,进去了,着人开门,坐在了宁成的面前,带来了一壶好酒,几碟小菜。

  宁成坐在里面,像是当年一样,这是宁成第二次进诏狱,第一次他没有死,甘愿受rǔ,逃过了死刑,只是这一次,他知道自己逃不过了。

  他看着自己昔日的门生,今日却在暗中将自己置于死地的人。

  “张大人好厉害。”

  张汤坐在他对面,已经将该摆好的全部摆好了,宁成将死之人,自己也不必太过掩饰,他长久地以平淡遮盖起来的妖戾,终于全部露了出来,眼底的狠辣和凶厉,再也藏不住。

  “欠你的,在宁月一事上,我已还了。更何况,当初你能逃狱,也是张汤在背后施以援手,两年前你归朝,已经是我施恩与你,自然是我厉害。”

  “哈哈哈哈……好,好,好一个你厉害!”宁成大笑起来,看张汤为自己斟好了酒,端起来一饮而尽,“不曾想我宁成竟是给鹰啄瞎了眼!未料到你张汤是如此yīn险卑鄙的小人!不,不,不,你并非小人,你乃是佞臣,酷吏。我虽好酷刑,但来廷尉府之后,看到你当年研究出来的刑罚,当真是匪夷所思之极,以惨绝人寰来形容亦不为过,你这样便不怕来世六道轮回,进畜生道吗?”

  六道轮回?那是什么?

  张汤也端起酒来,自己慢慢地喝了,刑罚之事,说是兴趣也可以,毕竟自己当年除了这些,似乎也找不到别的事qíng做了。他的生活是单调枯燥的。

  将深色的袖子挽起来一点,张汤又给宁成倒上酒,“佞臣酷吏又如何?不得善终又如何?六道轮回,朝中酷吏不止张汤一个,自然不止我一人进畜生道。更何况,过了奈何桥,一入轮回,前尘往事皆忘,我不是我,你也并非你,即便是轮入畜生道,又能如何?”

  宁成忽地沉默,他头上已经有了白发,虬髯乱糟糟地,他能文能武,不想今日栽在了自己昔日倚重的门生手上。他是看得明白的人,这背后若是没有张汤的推波助澜,自己不可能一夜之间就失去一切,更何况,现在他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就已经证明了一切。

  张汤此人,看上去谦卑,实则自负。

  “你当初在我门下的时候,我看着你谦卑,可是在治律一事上你却十分顽固,当初一小吏因与你争执旧律一事,次日便被人说收了贿赂,查证了给革职,当时我就觉得与你有关,此事成为了我心中的疙瘩,但我一直没有问。如今我不问也知道,那必然是你。由此看来,你非但不谦卑,反而更自负——在你的心目之中,自己治出来的律才是最好的,你觉得自己能够将很多事qíng做好,过于相信自己了。”

  所以他宁成就算是死,也不该这么憋屈——他也留有后招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vip/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好书推荐 | 时镜 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