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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后复仇_时镜【完结+番外】(46)

  那个时候他生了病,忌油荤,只能看着陈阿娇将他吃食之中的ròu食全部挑走,自己却喝着味道寡淡的粥,每次看到阿娇吃东西都垂涎三尺,她最喜欢做的事qíng就是威胁自己,年纪开始大了之后,他也不是那么好哄骗了的,可是在她的面前,他从来都是那个什么也不比多想多问的彻儿。

  他忌口忌了半个月,等到终于能够食荤腥了,去馆陶公主府找阿娇,阿娇却对着镜子翻白眼,转过脸来就数落说都是他的错,不然她不会半个月就胖了那么多云云……

  小时候刘彻总是被欺负的那一个,可是他甘之如饴。

  此刻,听到陈阿娇不让他往前一步,他那惯xing起来,竟然真的不敢再上前一步,即便往日他只是胶东王,而今日是大汉天子。刘彻有些讷讷,此刻完全不能顾及到自己身后的人的想法和表qíng,刘彻站在那里,只觉得煎熬。

  “阿娇姐……”

  他这样喊她,让里面陈阿娇的笔顿了一下,她看到了阮月的自我评估,顿时觉得有趣,竟然轻笑了一声,有意思。

  将这自评放到一边,陈阿娇看向了下一张,却不妨瞧见了众多白帛之中的一张,拈出来一看,陈阿娇的脸色顿时又沉了许多,她菱唇紧抿,这冷冷地一勾——这上面关于赵婉画的评价虽然不说是很糟,可是绝度低于平均线很多,陈阿娇作为上司,给赵婉画的职位可以说是相当高明了。

  她一心二用,将这些有问题的帛书全部丢到一边去,才对前面已经等候许久的刘彻,她提醒道:“陛下错了,错得离谱极了,这里没有什么‘阿娇姐’或是‘阿娇’。

  刘彻这才注意到她对他称呼的转变,以前是彻儿,或者是刘彻,亲近的时候喊彻儿,恼怒的时候直接喊刘彻,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了“陛下”,也就是那个时候,他忽然觉得,他喜欢的那个阿娇不见了。

  馆陶公主说阿娇xingqíng是大变,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摔了一跤,什么事qíng都可能有,刘嫖责怪自己,说都是他,可是他心里比馆陶公主更难受。

  后来他虽然时不时都去看她,可是刘嫖似乎想重新尽一个母亲的责任,宠溺着陈阿娇,一切似乎推倒了重来——他喜欢的那个阿娇,终于不见了。

  何人能够理解他的痛苦和隐忍,是上天在惩罚他,要他孤家寡人,即便所爱就在眼前,却也不知道那人躯壳里住着的,到底是不是同一个灵魂。

  他曾悄悄找了方士驱邪算命,却都说阿娇没有事qíng,一次又一次,再长的爱恋都会被消磨gān净。

  直到他登基,直到他受到窦太皇太后的辖制,他母亲王太后和平阳公主都告诉他,皇后之位该换人了,他的谋士们也觉得如此,甚至就是他自己也知道,自己不要一个刁蛮的皇后,他需要一个没有权势的,比较容易掌控的皇后,而卫子夫和念奴娇,都是最佳的人选。

  ……

  yīn差阳错,他多想就这样进去告诉她,问她,知道她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可是他不敢,因为他已经预知到了一种惨烈——从陈阿娇的语气之中。

  那就是他熟悉的人,熟悉的语气,甚至是那熟悉的xing格。

  “阿娇,我知道是你,这些——”

  “陛下慎言。”

  这句话终于也对刘彻说了,陈阿娇冷冰冰地弯起唇角,忽然觉得自己是如此地刻薄恶毒,她纵然是知道自己失忆那几年大反常态,但是往日里对刘彻那么多的真心实意难道都喂狗去了吗?

  哪里是喂狗,分明是喂猪!

  陈阿娇一按自己的太阳xué,忽然发现,无论怎样做心理建设,她始终难以释怀。

  无法释怀。

  她自私自利,从来不喜欢无缘无故帮助别人,她帮助别人就是为了等着别人的回报,如今却有个忘恩负义的刘彻,不管他此刻有多少理由,到了她这里,通通成为了无力,陈阿娇还是那句话,那个想法——现在她不想看到刘彻。

  大汉天子,却在这竹帘前面磨磨唧唧,他大约是还没看自己写给他的竹简吧?

  陈阿娇沉沉地吐出一口浊气,无qíng无感道:“你鸩杀了陈阿娇,如今还要杀死我吗?”

  陈阿娇,我。

  这应当是一个人,可是这句话前后两半的意思是不一样的。

  刘彻忽然就明白了,她的话,像是当头一盆冷水给他泼下来,什么都醒了。

  陈阿娇说:“你走吧,别来烦我。”

  语气淡淡,依旧无qíng无感。

  刘彻终究还是不敢掀开那竹帘去看,就在竹帘外面站了很久,直到街道外面从冷清到喧嚣,再由喧嚣到冷清。

  他抬步,想要说什么,可是却觉得任何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他思绪乱极了,根本整理不过来,陈阿娇身上发生了什么事qíng,他完全不知道,而他自己——满心黯然。

  张汤与汲黯见他出来了,那表qíng恍恍惚惚,像是下一刻就要摔倒——然而没有。

  刘彻也是骄傲的,他脊背挺直,走出了这酒肆,一步一步走下台阶,然后将自己手中的竹简,慢慢地展开,上面只有两个斗大的字,看到这两个字,他一下抬头看着天,仰了很久的脸,又慢慢地闭上眼。

  金屋。

  她写了两个字,给自己。

  金屋。

  把金屋,还给他。

  ☆、第四十章变心【二更】

  主父偃端着茶杯,觉得怎么坐都不舒服,他偷眼看着陈阿娇,还是不敢说话。

  这藏书之室是安安静静,已经没有升着火炉,好在天气不错,所以室内倒是也很暖和。

  陈阿娇双手捧着杯中的热茶,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主父偃,懒洋洋地拖长了声音问道,“先生若有想问的,现在便问吧,再迟了,怕是我没耐心回你了。”

  主父偃暗暗心惊,心说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他迟疑了一下,才瞧向陈阿娇:“夫人您是……”

  “以前是,现在不是。”陈阿娇忽然有些不耐烦起来,这是第二天,刘彻最终还是离开了酒肆,不过因为事qíng很大,一杯酒楼被府役们围起来的消息也算得上是劲爆了,不过好在之前留在大堂里的人不多,大多数人还不知道陈阿娇之前的身份。

  不过主父偃要是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毕竟消息传得很快,他从那些细枝末节和蛛丝马迹上,怎么可能推测不出来?

  所以陈阿娇这个时候很淡然,只不过从昨晚开始,就开始惦记着一个人的安危了,虽则陈阿娇觉得张汤很聪明,甚至当初帮她逃出宫的时候,他还说自己是不会有事的,然而昨日那架势……

  陈阿娇捧着茶,却不喝,只是用来暖手。

  回答了主父偃方才的那个问题,几乎是已经承认了自己身份,对聪明人自然也没有必要瞒着,当日在场的也就是赵婉画和齐鉴,别的人都被赶到了后堂去,更何况除了陈皇后之外,在密室之中的也有可能是别人。

  准确地说,陈皇后是最不可能在密室里的人,因为——陈皇后已经死了。

  “那夫人……日后打算怎么办?”

  主父偃面前有一堆白帛,他此刻拿着毛笔在竹简上点化着,其实是被陈阿娇抓来当了苦役,陈阿娇这些时日懒怠极了,那三百六十度评估的事qínggān脆jiāo给了主父偃来做,她张贴在一杯酒楼前面的告示,原本还有许多人感兴趣的,可是昨日就已经有很多报了名的人来说要销名,一瞬间竟然就已经没了人。

  她看着那招聘启事挂在外面也觉得没趣儿,直接让人今晨给揭了下面,别人的主意不能打,她就开始想自己身边有没有人能够代替自己现在的位置。

  其实那一张启事,无非就是想找个合格的HR,能够帮着陈阿娇做事就可以,不过现在,陈阿娇身边似乎只有一个主父偃。

  这个人流里流气,眼神都飘忽不定,不知道是不是靠得住。

  “你问我日后打算怎么办,我却觉得——主父偃先生是有什么打算。”

  主父偃是个有野心的人。

  陈阿娇一直都知道,那是一种对于权势和名声的渴望,可是他却没有足够的才智来支撑这样的渴望,他一面看着陈阿娇,一面盘算着应该怎么开口。

  有的话,他自己无法说出口,可是陈阿娇能够代他说。

  她笑了一声:“在我的酒楼里,你是得不到权势和名声的。”

  主父偃低着头考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轻佻地扬眉:“不过在下对夫人很感兴趣,怎么办?”

  陈阿娇摇头嗤笑,“那拜托先生,下次来我藏书室前,先把自己这一身的脂粉香气洗去。”

  被人拆穿了。

  主父偃眼中滑过几分láng狈,他用手中羊毫小笔的笔头蹭了蹭自己的额头,gān笑道:“谢夫人提醒。”

  李氏早上的时候就告诉陈阿娇了,主父偃此人作风不正,常常流连花丛之间,他在长安还真的是出了名的混混,整日里有狐朋狗友招呼着去青楼歌坊坐着饮酒,别人的事qíng陈阿娇管不着,也懒得管,不过在她的藏书室里还是要规矩一些。

  主父偃是心里苦,他看陈阿娇这一副“你这样进来是不尊重我这藏书室”的架势,心说昨日看你毫不留qíng地直接掀了这一屋子的书也没什么反应,今日却要要求我,分明是看我不慡啊!

  只是他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不敢这么说,一则陈阿娇本身很厉害,二则陈阿娇的身份摆在哪里,虽然是个废后,可是皇帝余qíng未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qíng啊?

  是以主父偃只是掩唇掩饰xing地咳嗽了几声,再三保证自己不会这样gān,然后才问这评估的事qíng:“夫人为什么会希望由我来分析这些事qíng?”

  一说到这评估结果的事qíng,陈阿娇的表qíng就带着几分yīn鹜了,她瞳孔深处隐藏了隐约的淡薄冷意,却将那线条婉约的唇弯起来,好看极了:“做一杯酒楼的最高主事者,其实也不算是很差的,你可以管着下面的几个主事者,甚至让他们卷铺盖走人,只要你给我一个理由,我便给你一切权力。”

  这就是她的工作原则,可是这样的原则在主父偃来说,却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的。

  他略带着好奇地看着陈阿娇,然后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反正自己是个地痞流氓,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过就是管着一个酒肆而已,下面的人都那么得力,他大约只需要在一边看着,白吃白喝还有月钱拿,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竟然叫自己遇到,啧,自己这是要亨通的趋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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