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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后复仇_时镜【完结+番外】(94)

  说到这里,他唇边又多了几分笑意。

  陈阿娇从凉风台往那边一望,只见长长的廊道那头,真有群臣坐在马上,下面有羽林军跟着,的确是要去打猎。她瞧见他的几位近臣都在,张汤、主父偃、桑弘羊等人都在那边看着,心知自己这脸是丢大发了,索xing也就破罐子破摔,也就斜倚在横栏上,动也不动一下,侧过身拿了蛋白手中的扇子往脸上一遮,便懒洋洋地道:“陛下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臣妾要午睡了。”

  刘彻被陈阿娇晾在了一边,这女人竟然没说给他这个皇帝半分面子,那边群臣们都还看着,这算是个什么事儿啊?

  不过看她的确是困倦,他便将自己的外套也脱下来,那绣着盘龙的龙袍,便盖在了陈阿娇的身上,“你啊,便睡吧,朕去打猎,旦白、馥郁,你俩看着,别让夫人掉下去了。”

  旦白与馥郁都低头偷笑,然后点头,送刘彻走了。

  那团龙的外套披在陈阿娇的身上,有些大了,不过她已经是昏昏沉沉,没一会儿就睡熟了,这黑色的龙袍,衬得她的脸越发白皙,却叫那边远远看着的群臣觉得心惊ròu跳,龙袍披在一个女人的身上,这简直——

  当下丞相公孙弘便出来对着刚刚走过来的刘彻道:“陛下,龙袍乃是皇权象征,陛下得权于天,天人感应,乃是九五之尊,这象征至尊的龙袍怎能加身于一浅薄妇人?!”

  刘彻恨不能翻一个白眼,但公孙弘乃是鸿儒宗师,与董仲舒乃是一脉,老牛鼻子一样难缠,他只能道:“丞相多虑。”

  只是公孙弘此人固执,这种于礼法不合的事qíng一定要辩个清楚,不依不饶道:“陛下,一介夫人也敢受陛下龙袍所覆,且酣然睡去毫无所觉,乃知其后不意图不轨?”

  “丞相大人危言耸听了。”

  刘彻还没来得及说话,后面却有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来,众人扭头,却因为人太多,这人在后面,除了近处的人能够看见之外,别人根本看不到说话之人是谁。

  公孙弘老年得志,大器晚成,七十多岁才当了丞相,虽然事事愿意揣摩刘彻的意思,但是在这种事qíng上是绝对不愿意让步的,事关天子权威,怎么能够随意说过去就过去了,他对这接话的人无比恼怒,当下老脸一板,便喝道:“言者何人?”

  主父偃在后面打了个呵欠,这什么破天气还出去打猎,当个官真他娘的雷,还要跟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吵架,他到底是抽了什么风采想着来当官的?

  他心中郁闷极了,慢慢地出列,懒洋洋地行了个礼,“下官侍中主父偃。”

  “不过是个小小侍中,竟然敢说本相危言耸听,此乃天威大事,你竟然敢胡言乱语,该当何罪?!”公孙弘本来是按捺着心中的怒气的,但是因为主父偃实在不识抬举,行礼的时候竟然还懒洋洋的,看上去完全没有将他放在眼里,实在是在挑战公孙弘的底线,原本这事儿他只要维护一下皇权的尊严,让刘彻知道自己是在维护皇帝的,这样也就表了忠心了,谁知这主父偃竟然顶撞自己!

  主父偃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得罪了一个小心眼的人,但就算是主父偃知道了,估计也不放在眼里,他知道自己如今的地位是怎么来的,也知道如果此刻怂了,不为夫人说话,还不知道夫人会被扣上什么大帽子呢,刘彻提拔他也是因为他算是陈阿娇的心腹。

  当下主父偃一笑,故意十分夸张地皱着眉头,又挑了眼看公孙弘,开口一句话就是:“公孙丞相,您年纪大了,火气小一点,待下臣慢慢与你理论。”

  公孙弘差点没气得chuī胡子瞪眼,若是不是在刘彻面前,他早已经直接挥手让人将主父偃丢进这湖中了,哪里还容得下这人一张臭嘴在这前面说话?

  主父偃眉开眼笑,知道这老头儿被自己气得不轻,还挺得意他正想要继续反击,却不想那一头,陈阿娇拥着huáng袍起身,已经是听到了那边众人的话,当下在旦白与馥郁惊恐的目光之下,将那huáng袍披在了肩上,慢慢地走了出来,一脸的笑意,刘彻背对着他,群臣却是用一种恐惧的目光看着陈阿娇的。

  看到了陈阿娇的,自然也有主父偃,他本来想说话,但陈阿娇朝着他比了一个嘘声的手势,食指竖起来,含着雍容的笑意,便往自己的唇边一放,凤眼微眯,主父偃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一句话也不说了,便在一旁准备看好戏。

  这时,陈阿娇的声音才响起来,她拖长的声线很是华丽迤逦,像是长裙曳地,亦如凤吐流苏,雍容之中,还带了几分冷意,是被冰层冻结起来的莲,美则美矣,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一旦靠近,便有被冻伤的可能。

  “陛下的皇位乃是传自先皇,huáng袍不过是一种象征,真正尊贵的人还是陛下,陛下穿着什么,什么就是huáng袍!难道因为没有了huáng袍,天子、便不是天子了吗?”

  说到后面,陈阿娇的声音沉沉地,却骤然高起来,那最后一句话真是如惊雷一般劈在众人的头上,让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直接被陈阿娇这句话吓得心跳都停了,更有胆小者已经吓软了腿,差点直接跪在地上,这陈夫人到底是个什么人,如此胆大妄为的话,竟然也敢说出口了?是活腻味了吗?!

  饶是公孙弘能言善辩,也被陈阿娇这那咄咄bī人的一句话给吓住了。

  能怎么说?

  否认?那就是否认刘彻身为天子的权威,huáng袍才是皇位的象征,那岂不是说此刻披着huáng袍的陈阿娇才是皇帝?天子不如huáng袍,说出去那就是死罪!

  承认?那公孙弘之前所说的一切都全做了无用功,huáng袍不是皇位的象征,那刘彻随随便便将huáng袍披到一名妃子的身上,便是无可诟病的。

  刘彻也缓缓地转身,看着陈阿娇,她歪歪斜斜地披着龙袍,其实脸上还带着几分惺忪的味道,就算是那一双清亮的眼眸,也带着几分倦意,想来是被他们搅扰了睡意,这才出来的。

  他向着她伸出手,她顿了一下,然后伸手过来,两人的手握在了一起,刘彻将她拉到自己的身边,“歪歪斜斜地,穿着像什么样子。”

  他顺手就让她穿上,那手臂穿过龙袍的袖子,后面的大臣们冷汗涔涔地看着,就差给刘彻以及陈阿娇跪下了,这到底是个什么qíng况啊,陛下到底是怎么了!这女人一定是妖妃!

  天子的龙袍,怎能穿在妇人的身上?

  饶是主父偃胆子大,这个时候看到这场面也嘴角抽搐,头上冒汗,偷眼一看距离自己不远的桑弘羊,也见这人一脸的震骇,倒是那张汤,不显山不露水,还是死人脸一张,啧,果然这张汤是有两把刷子啊!

  陈阿娇抬起手,看着完全将自己的手盖住了的龙袍,连手指都伸不出来,她卷了袖,才将自己白皙的手指露出几片指甲盖来,顿时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陛下的龙袍太大了,穿不上。”

  刘彻一下大笑起来,陈阿娇将那huáng袍一脱,扔回到刘彻的手上,“这么大热的天气,穿着黑的能热死,陛下您自己享受吧。”

  刘彻怀里抱着龙袍,唇角勾起来看陈阿娇:“这普天之下敢将朕的龙袍随手一扔,且弃之如敝屣的人,夫人乃是独独一位!”

  陈阿娇方才将那龙袍穿上的时候,只觉得一身都是压抑,不仅是那沉沉的黑,更是因为那龙袍上绣着的金龙,带着无比的威压,这样的龙袍,要穿在身上,一穿便是这么多年,她眼前这眉目俊朗的男子,轮廓已经成熟了许多,便将这龙袍穿了这么久,她似乎都快忘记了,连遗诏都是自己亲手jiāo给刘彻的。

  将刘彻推上皇位的,还有自己。

  那一刻,陈阿娇无法直视他,低下眼眸,缓声道:“臣妾去凉风台小睡了,陛下还是行猎吧。”

  郭舍人上来帮刘彻重新将那龙袍穿上去,刘彻看着她,眼底有几分温暖的笑意:“无妨,是朕搅扰你。”

  陈阿娇终于重新回了凉风台,只可怜那公孙弘,脸上当真是风云变幻。

  张汤在人群里,想起方才陈阿娇的手伸出龙袍那黑色袖子的时候,那尖尖的手指,又远远地瞥了一眼小湖里的莲花,这才调转马头跟上了众人。

  回宫后几日,陈阿娇便听说宰相公孙弘气得回府便吐了一口血,称病在家数日不朝。

  主父偃便在宫中,与陈阿娇对弈,听了旦白说这消息,落下一子:“那老匹夫,倒挺有骨气!”

  ☆、第七十五章婉画消息【三更】

  陈阿娇觉得自己可能是宫里头最自由的人了,刘彻都没她悠闲,每天顺着宫道走,去哪里都没人管着,便是陈阿娇要坐在宣室殿中喝茶,刘彻也说随她,不过她不是那种得寸进尺的人,就像那披在自己身上的龙袍一样,她不会真的以为便能够一直穿在自己的身上了,因为——刘彻才是皇帝,他穿着的才是龙袍。

  有句话叫做穿上龙袍也不像皇帝,她何必去自找不快,

  刘彻给了她很多自由,但并不意味着陈阿娇都会使用,这些东西,有的有好处,有的却是有毒的。

  就像是陈阿娇此刻与主父偃在宫中花园的亭中下期,现在是没人敢说什么,背过身去怕是嚼舌根的人还多呢。

  不过陈阿娇身正不怕影子斜,再次一颗黑子落下,“叫吃。”

  主父偃苦了脸,连忙将自己之前落下去的白子捡起来,“不不不,夫人,我不能下在这里……”

  陈阿娇真想直接一把棋子给他扔到脸上去,这人简直就是臭棋篓子,“你何时下棋不悔棋了,那才是真本事!”

  “非也非也,夫人您不知道,厚得下脸皮去悔棋,那也是一种本事啊!”主父偃一脸的得瑟,重新落下了一子,嘻嘻笑着,“这悔棋,就是把自己之前觉得错误的步骤都给撤回来,重新来过,圣贤都说,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夫人怎么能够不给我改错的机会呢?”

  “主父偃,你似乎——话里有话。”陈阿娇忽地便明白了,只是那凤眼一眯,又一垂眼,搭住了那流泻出来的冷光,重新落下了一子。

  主父偃神qíng不变,似乎自己什么也没有说,“夫人啊,下官只是下棋而已,夫人如果没有想着这些事qíng,又怎会觉得下官话里有话呢?”

  “好一张能言善辩的鸭子嘴,改日便当叫人把这巧舌给拔下来,看看是不是安了机括,怎生如此惹人厌恶!”

  她说话是毫不留qíng的,言语似刀剑,脸上的表qíng却入chūn山一般,这种诡异的矛盾结合在陈阿娇的身上,便让人无比迷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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