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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前夫是太尉_鼓瑟希【完结】(37)

  “可惜她回了院子便将房间里的东西都砸了个粉碎,同陆离大闹了一场,从此遭到陆离厌恶,病体缠绵,直到被陆离送到紫宸殿上和离。”白先生将茶饼放在炭火上烤了一下,慢慢地捏碎在沸水里。“到底年轻气盛了些。不过,如今回来了,谢凝当真稳重了许多,从前那些手段,都不能用了。”

  “毕竟是那家人的血脉。”黑先生看着茶水又一次沸腾了起来,又重复了一遍。“何况害死她孩子的陆震已经被陆离弄死了,陆坤与陆巽两人的罪名一个是觊觎谢凝,一个是同陆离争爵位而已。比起这个,老夫更好奇的是那丫头到底教了谢凝什么,宫里的一个木头姑娘,到了侯府,对陆离一倾心,什么主意都能给陆离出。现在莫名其妙被请到了龙椅上,竟然不慌不忙。你看看最近她弄的这些手段,竟在短短半个月内就将自己的人放在朝廷里了。那家的血脉,都不简单啊。”

  两人沉默许久,白先生将煮好的茶分了,端起仔细品尝了一回,问道:“今日宋明璋面圣,你猜他会说么?”

  ——

  谢凝看得到宋明璋惊愕的表qíng,她沉吟片刻,第一次无法做决定。她大可以用宋明璋和母亲之间匪浅的关系来左右宋明璋,让他为之奋斗。可任何跟母亲有关的东西,她都不想列在算计的范围内。

  “陛下何必犹豫?”宋明璋忽然道,“陛下,请看此物。”

  他将左手上的银镯褪下,琼叶上前来,他却越过了琼叶走到御案前,将镯子放在谢凝面前,道:“陛下那个,镯子内侧刻了一句话——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

  这是《易经》里的一句,说的是君子终日奋斗不息,夜晚也不敢有所懈怠,故而能逢凶化吉。

  这件事没有任何人知道,甚至陆离也不知,因为她从未将镯子从手上脱下。谢凝抬头看着宋明璋,问道:“那先生这个刻着什么?”

  “含章可贞。”宋明璋低声道。

  这也是《易经》中的一句,意思是胸怀才华而不显露。谢凝登时明白了:“你这个才是娘亲的。”

  君子终日乾乾这句出自乾卦,含章可贞则出自坤卦,男子身上戴着坤卦的镯子这样女气的东西只有一个可能,来自家中女眷或者未婚妻。

  “陛下,岫娘与微臣……私下许了终身。”宋明璋说得直白,脸色微红,但神色是温柔的,随后跟谢凝讲了一个极其普通的故事。

  温柔娴雅的官家小姐到道观上香,不慎被恶徒调戏,危急之时寄居在道观里的书生路见不平相救。小姐与书生意气相投,从此常常相伴,谈经论道,议论国事。两人逐渐引为知己,相互倾心,终于在一次中元节的花灯会上许了终身。书生才华出众,许诺获得功名之后便登门提亲。为了表明心迹,两人还一同卖了字画花灯,以挣来的钱铸了两个luǒ银镯子,同时请道观里的道士为之算卦,将卦象刻在镯子里侧。小姐虽是书香世家,但父亲非常通qíng达理,对于这门亲事非常赞成。

  但是这个故事却有个极其不寻常的结尾。

  某一个雨夜,小姐独自找到了书生,要书生别再等她,说了许多绝qíng的话,要同书生诀别。书生说什么都不肯,也不愿放小姐走,无论如何也要知道原因。小姐终于被书生的言语打动,道父亲获罪于上,家族很可能被抄家灭族。但再具体的原因小姐却不能说了,只道作为女眷,她很可能一样会死,最轻也是没入奴籍。按照大梁的律例,奴籍不得为正妻,他们再也不能成亲。小姐担心牵连书生考公名,是以出此下策。

  书生却不愿放弃,他与小姐jiāo换了镯子,许诺此心不变。若是小姐身死他便为小姐收尸立碑,书以正妻之位,终身不娶。若是小姐没入奴籍,他必定为小姐寻求出路,找回小姐,即便是只能做妾,也当与小姐相守一生,不娶其他女子。

  “然而不曾想,三天之后,她竟是没入掖庭之中,微臣费尽心机,却不曾找到她一丁点消息。”宋明璋叹道,“微臣一直以为她在宫中死了,否则她那样聪明的女子,不可能没有办法给微臣传递消息。”

  “她没有。”谢凝轻声道,“她一直同朕说,她年少时太天真太自负,以为天下无她不能妥善之法,遭逢大变方才知晓自己对于许多事都无能为力。她说,她恐怕耽误了一人,愧疚非常,所以不如让那痴人以为她死了,好断了念想。毕竟,就算知道她还活着,她也不能践行诺言。”

  她说着顿了顿,道:“宋先生,朕生于隆昌四年冬至。”

  “隆昌四年冬至……”宋明璋的脸色瞬间就白了,“她是隆昌四年chūn天入宫的,那时还未chūn闱。”

  也就是说,她刚入宫便遭到了先帝的玷污。

  谢凝想到那个父亲,眼神都冷下三分了,但她迅速藏好了,轻声问道:“宋先生,朕从未听母亲说过她的身世,方才先生说母亲出生书香世家,朕寻遍宫中存档,却未曾见任何薛姓官员获罪的记录。”

  宋明璋摇头道:“岫娘随父姓不错,但当时薛大人丁忧在家,身上并无官职,获罪的是岫娘的外公闻公。陛下恕罪,微臣二十年来苦心调查却一无所获,只知道闻公一家一夜之间被先帝处斩,只剩岫娘一人没入掖庭。陛下,闻公讳如深,官至史官太史。”

  闻如深……讳莫如深,看来是个史官世家才有的名字。谢凝垂眉沉思,她一时间接受了太多信息,无法同时处置,只能先将正事处理了。她问道:“宋先生,朕当日同你说手下无人的话,您可还记得?先生怎么说?”

  宋明璋非常欣赏她这种果断与沉稳,眼底一片赞赏之色,拱手道:“陛下,微臣当为陛下与孙大人一同守住国库,不负陛下嘱托。但是,陛下,微臣有句话要同陛下说。”

  谢凝点头:“先生请说。”

  宋明璋缓缓道:“国君不可一日无兵。”

  他说到她的心坎上了。谢凝叹了口气,“先生所言,朕心中也清楚得很,先生放心,朕心中已有主意,只能先生上任后,便能开始。”

  宋明璋再拜:“微臣自当为陛下尽忠竭力,死而后已。”

  “先生不必如此。”谢凝忙伸手虚扶了一下,郑重道:“先生是朕的前辈,娘亲若还在世,见此qíng形只怕要将朕罚跪了。”

  宋明璋不禁失笑:“胡说,岫娘不是这样的人。”

  谢凝一笑,又与宋明璋商量了几句,才亲自将宋明璋送出了紫宸殿。一直等宋明璋的身影彻底消失了,谢凝脸上的笑容才彻底消失了。她冷冷地叫道:“禄升。”

  “奴在。”禄升赶紧出来应道。

  “去传旨,让陆离立刻来见朕!”

  禄升一愣:“陛下,立刻么?若是太尉……”

  谢凝看了他一眼,问道:“嗯?”

  禄升心一抖,立刻不敢多话,跪下道:“奴遵旨!”

  谢凝轻哼一声,回到宫殿里。禄升便不敢停留,立刻前往永定侯府传旨了。

  “进宫?立刻?”陆离将手中的笔放下,语气疑惑。

  “是,陛下的口谕便是这样的。”禄升小心翼翼道,“太尉,陛下自从知晓奴是太尉的人之后,便不让奴近身伺候,只用琼叶与兰桡二人。奴只知今日陛下见了宋明璋宋大人,其余的……奴一概不知。但陛下下口谕时非常生气,太尉,您……”

  “我知道了。”陆离皱眉沉思着宋明璋与他到底有何牵连,竟让谢凝今日二度对他动怒。他迅速换了衣服入宫去,到了紫宸殿就被琼叶引入御书房中。

  “臣……”

  “咣啷——!”

  陆离才说了一个字,谢凝就将手边的茶盏给砸到他脚下,陆离抬头挑了挑眉,看着她满脸愤怒,恨不能将他撕了的样子,镇定地问道:“臣愚昧,不知何处引陛下龙颜大怒,还请陛下明示。”

  “陆离!”谢凝咬牙道,“你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我?说!”

  第55章梨落

  谢凝从来都有这个xing子,生气了就要砸东西,手边有什么砸什么,从不管多喜欢、多贵重。陆离都习惯了,不动声色地问道:“我哪里又惹到你了?从前就同你说过,有什么事都要说出来,否则就算心心相印也不能两心如一。”

  “你别想用从前叫朕心软!”谢凝冷冷地说,“朕问你,当年朕替你出主意之时你为何一点吃惊也无?你是否早就暗中调查过朕的身世?陆离,你当真是虚伪至极!你怎么敢一边说着两心如一绝无隐瞒,一边将朕的身世调查得清清楚楚却一个字都不曾透露!陆离,五年了,你说清楚,这笔帐要怎么算?”

  然而没有谁比他更后悔知道这个身世,他宁愿她只是深宫里一个被先帝遗弃的公主。那么只要将她养得骄纵养得嚣张,就不会有谁能伤害她,他也不必体会她的母亲为何同她讲那些故事,更不必继续教她那么许多东西。只是现在依旧不是说出来的时候,因为他也一知半解。

  “我知道的也不多。”陆离斟酌之后道,“你的外公出自史官世家闻氏,闻家自前朝便担任史官之职,到先帝隆昌年间从未出错。如深公膝下唯独一女,嫁与翰林学士薛以宁,膝下也只有一女薛明岫。薛明岫自幼才貌满京城,求亲之人络绎不绝,但一直到十九岁也未曾许久。调查里并未说她同宋明璋有何关系,只道隆昌四年chūn,如深公被先帝以泄露宫闱之密满门抄斩,除籍史册,闻氏一族二十三口,除薛明岫之外全部处斩。薛明岫没入掖庭宫为奴,入宫三日后……”

  陆离说到这里看了谢凝一眼,轻声道:“以后的事,你都知道了。”

  谢凝一天之内她接二连三地回忆起从前母亲的遭遇,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qíng绪。她沉着脸坐在那里,纤长的手指扣在龙椅的龙头扶手上,指节用力得发白。

  “唉……”陆离叹了口气,走到她身边,本垂在身侧的手抬起,似乎想握着谢凝的手,却又迟疑了,最后负在身后,道:“你既生气,又何必忍着?什么时候你也顾忌着死者为大了?”

  “死者为大?呵!我不过是答应了娘亲而已!否则的话……”谢凝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我真想到帝陵去将隆昌帝的棺椁给掘了,拎着他的尸骨到掖庭宫的小院子去,令他跪下,让他看看他毁掉的是一个怎样风华倾世的女子!婆婆说是因为娘亲气势严华端庄,那混账□□了母亲又后悔,才将她派来照顾母亲。呵!从前我便不相信,如今更不信!‘善文墨,通经史,终身不得离开掖庭。’那混账不过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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