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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卷帘海棠红_靡宝【完结】(32)

  后半夜轮到我和封峥守夜。

  我打着呵欠,裹紧衣服挤在火边。封峥坐我身旁,拿着一只小匕首削树枝。

  我看那匕首颜色墨黑,朴实无华,却是锋利无比,不由问:“这匕首哪里来的?”

  封峥把匕首递给我看,“以前拜访一个铸剑师傅,相谈甚欢,那师傅送了我这把匕首。”

  我拿着匕首看了看,“看起来像是便宜货。”

  封峥笑,拿回匕首继续削树枝,“你懂什么?这匕首由上好的玄铁打造,可削金断玉。不能光看它简朴,就以为它平凡。”

  我笑道:“那这么一把宝刀,却给你拿来杀老鼠,削树枝,未免bào殄天物了点吧?”

  “器物本是做来给人用的。再是宝刀,束之高阁,放着生锈,那才是糟蹋了。”

  我们俩沉默地坐了一阵。风渐渐弱了下去,便不那么冷了。我蜷着身子,渐渐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之中,听到有人在说话,然后大地似乎动了一下。

  我一惊,醒了过来。

  天色已有点发白,我正躺在一个人的腿上,身上还盖着一件厚衣服。

  我一骨碌爬起来,身上一凉,打了个喷嚏。

  “当心别着凉了。”封峥抓过衣服给我披上。

  我窘迫难当,“我……你怎么不叫醒我?”

  “有什么关系?”他淡淡道,“有我守夜就够了,你睡睡也没什么。”

  庆王在旁边看了好一阵,这时cha嘴道:“看你睡得香甜,封大人是不忍心叫醒你啦。”

  我脸一热,急忙爬了起来。

  夏庭秋伸了个懒腰,“好啦,都休息好了,今天早点出发。”

  封峥却坐着没动。

  “你怎么了?”我好奇地问。

  “还能是什么?”夏庭秋嗤笑,“让你枕了半宿,腿肯定麻了嘛。”

  我啊了一声,立刻过去,却被封峥一把推开了。

  “我坐一下就好了。你去牵马吧。”

  我摸摸鼻子,心想天下男人都是好面子的,也只好走开了。

  马儿吃了糙,又休息了一天,jīng神好多了,脚力也快了不少。我们朝着东南走,果真可见沿途的沙丘上出现了零零星星的植物。庆王说那是白刺,枝叶都长着刺,马吃不得,只有骆驼能吃。

  这路上也遇到过一些小绿洲,却没有水,洼地里只有一小片糙地,长着几棵胡杨树。有的是一片湿泥地,长着芦苇糙,我们的马一过去,就惊起了一片飞鸟——后来知道那是当地的野鸭子,个头比较小。

  我们从湿地边走过。我正对着那水里肥肥的野鸭子打主意,忽然身子一歪,□的马叫了起来。

  我大惊,只见我的坐骑四肢都陷在了泥里,越是挣扎,越是陷得深。马儿惊恐地嘶鸣着,那声音听着甚为恐怖。

  说时迟,那时快,前面的夏庭秋身影一闪,飞身掠了过来,然后抓小jī一样抓着我,将我拎到了他的马上。

  再回头看,我的马已经陷得只剩脖子和头了。马儿仰着头拼命地叫着,却渐渐下沉。我不忍心地别过脸,很快就再听不到叫声了。

  这时的湿地里,那埋了马的地方,泥巴慢慢拢起来,从面上看去,就和先前一样,仿佛什么事qíng都没发生过。

  我大难不死,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

  “没事了。”夏庭秋搂着我,眉头轻锁,问庆王,“王爷,这是怎么一回事?”

  “倒是我们掉以轻心了。”庆王眉头缩着,指着那片湿地,同我们说:“别看着水浅,没准下面是十丈深的稀泥。”

  那马沉下去的地方,这时冒了一个气泡。我想,这没准就是那马的最后一口气,不免打了一个寒颤。

  夏庭秋将我搂得更紧了一分,“算了,人没事就好。你和我同乘一匹吧。”

  只是夏庭秋的这匹马脚上有点伤,走了一阵就显出吃力之态。我只好换马。

  换马也是个麻烦事。

  我不肯和庆王凑合,只好眼巴巴地望着封峥。

  夏庭秋袖手旁观,一脸玩味的笑意。

  封峥在我的目光下终于脱下,叹了一口气,弯下腰来,朝我伸出了手。

  我仰头看他,他的脸背着光,有点模糊,可是双目清澈如泉。我把手jiāo到他的手里,顺着他一拉,跳上了马,坐在他身前。

  封峥的手绕过我的腰,握紧了缰绳。我一下屏住呼吸。

  “失礼了……”封峥在我耳边低声说,却没放开我。他拽着缰绳,脚夹马腹,催马走起来。

  马一走,我身子朝后靠。背后传来的温热的感觉,然后靠在了他坚实的胸膛上。我身子猛地一僵,只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一把揪住了心。

  沙丘在我们的脚下延绵起伏着,头顶是万里无云的蓝天,我们在这个与世隔绝的沙海里走着,觉得时间似乎也无限延长了下去,此刻变得没有尽头。

  我靠在封峥的怀里,听着他熟悉的心跳,睡着了,又醒过来。他的腰杆依旧挺直,为我支撑着小小一方平静安宁。

  出了湿地,我们一直走到了傍晚都没再遇到海子,好在这边绿洲也多,便找了一个植被茂密一点的绿洲安营扎寨。

  之后两天,我们路过了好几个绿洲,却没有一个有水。吃的食物是够,水却告急。我们只靠打来野鸭放血喝。

  我还和封峥开玩笑:“茹毛饮血,咱们就差见shòu皮衣裳了。”

  封峥没说话,只拿袖子给我擦脸。

  我知道我一脸血,不过是鸭子血,我也不介意。

  “别擦了,回头找到了海子,好好洗一下就是了。”

  男人们这么多天没梳洗,胡子都长出来了。平时一个个都是清俊贵公子,现在看着全像街边乞丐,还浑身发臭。

  封峥问庆王:“还有多久才能找到水源?”

  “看运气吧。”庆王含混地说着。他正蹲在地上,拿着几个鹅卵石丢来丢去,不知道是卜卦还是在玩。他那一身白衣是脏得最快的,现在看着就像快抹布。他头发几天没洗,他也懒得梳,就这么披着,现在也同拖把差不多了。

  “好啦!”庆王丢了石头,站起来,“朝南走!”

  “你确定?”我慢吞吞地爬上马。

  庆王牛皮哄哄地说:“卦象上说了,朝南走才有一线生机。你要不肯也可以,留你在这里打野鸭子,也死不了。”

  “谁说我不肯走了?”我嘟囔。

  这次我们走了有一个多时辰,遇到了一条已经gān涸了的河chuáng。我们沿着河chuáng向南走,只见这河chuáng甚宽,两岸石壁高耸,河chuáng里长有零星野糙,却是一滴水都看不到。

  庆王琢磨了一阵,说:“我估计这条河就是史书里记载的苏科亚玛河,土著语里的来自天上的水。据说六百多年前,隆朝的时候,这条河还存在。史书上写:‘河水清澈,鱼虾成群,两岸城镇繁茂,良田万顷。’”

  “我记得这段。”夏庭秋说,“苏科亚玛河,东齐书里称为天水河。当年南北jiāo通,多少货粮都是通过这条河运输的。河流经过的地方,也都是富足之地。”

  “那今天怎么会成这么一副光景?”我问。

  庆王说:“隆朝大兴七年的时候,北边黑山地震,两山合一。当初黑山雪岭上的雪水融化,就从那个山谷里流出来。山谷没了,山上的溪流改道,这河水就越来越少,后来就渐渐gān涸了。这边本来gān旱少雨,没了河,两岸也就渐渐荒了。于是,人也走了,城也废了。”

  “怪是可惜的。”我感叹一声。

  “不过……”庆王话头一转,两眼冒光。

  “不过什么?”我问。

  庆王不答,思绪显然已经飞到九天外,笑的也是越来越诡异。

  “不过什么呀?”我只好回头来请教封峥。

  封峥一脸“我怎么会知道?”的表qíng。

  这时庆王忽然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大叫一声:“快跟上来!”然后一阵láng烟绝尘而去。

  我哎呀大叫,对夏庭秋道:“你还说过他不会逃跑的!”

  夏庭秋翻了个白眼。封峥也抽了一鞭子,催马跑了起来。

  第48章

  跑了没多久,我就渐渐发觉到不对。两岸是石壁越来越矮,然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huáng沙碎石,丛丛杂糙。那些石头看着眼熟,竟然有点像是断壁残垣。

  庆王已经爬上了前面一个高高的沙丘,立在上面就不动了。我们追了过去。

  等马爬到沙丘顶端,下面景象豁然开阔,我们纷纷倒抽了一口气。

  古城!

  一座宏伟巨大的古城!

  坍塌过半但仍可看出当年雄伟的城墙,城里有高耸入云的佛塔,有绵密的民宅,木质的建筑早已经坍塌,但是石质的房屋却依旧屹立在风沙中,数百年不倒。

  城边就是已经gān涸的古河,风沙日继一日,年继一年地chuī着,将整坐城覆盖在一层厚厚的沙土之下,为这座昔日想必绚丽繁华的古城染上了单调的huáng灰色。

  “下去看看吧。”庆王再度一马当先,跑下沙丘。

  我们从坍塌了的城墙口走了进去。居民早在几百年前就迁徙而去,这座废城寂静空旷。道路铺满了沙子,近看才发现城里房屋大都坍塌严重,只留一个大致轮廓。

  风从废墟上空呼啸而过,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恍惚之间似乎可以从中听到鬼混的嘶喊。

  “王爷,”封峥道,“可知道这是哪座城的遗址?”

  庆王摇了摇头,“当初河还在的时候,两岸繁华得很,到处都是商贸之城,这里想必也是其中一座。”

  “这莫非就是你卦里说的一线生机?”我左张右望,“看不出来呀。这里有泉水,还是底下有宝藏?”

  “没准有呢。”庆王笑道,“这里当年可是南北货集散之地,南方的丝绸珍珠,北方的鹿茸山参,还有西面的珠宝玩石,都要从这里经过。这里附近墓葬也多,墓主也都非富既贵,想必陪葬的明器也都价值连城。几百年来,不知道多少盗墓贼都想寻找这样的古城古墓,却迷失在了沙漠里。没想今天却被我们误打误撞给找到了。”

  封峥突然一拉缰绳,正色道:“地上有蹄印!”

  我看过去,果真,大路开阔之处的沙地上,印着密密麻麻的蹄印。今天风大,这蹄印肯定是才印上去的。这么多马匹,难道是有牧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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