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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卷帘海棠红_靡宝【完结】(47)

  “那你去看了,是什么?”

  “张家人说小妾是生病死的。我看那鬼分明是被西堂花的枝叶毒死的。张家大太太就昏了过去了。”

  “还真是毒死的?”我不由仰慕我二师兄。

  夏庭秋嘿嘿笑,手又贱贱地伸过来要掐我脸,给我躲过了。

  “你二师兄是什么人?我可是金天师的嫡传弟子,门下高徒。”

  “高徒。”我点头,“平时也就画点符,哄骗山下的小媳妇老妈子掏钱。”

  夏庭秋咧嘴笑,“冲撞本师兄我,今晚给我倒洗脚水赔礼道歉!”

  “美得你!”我拉着眼皮吐舌头。

  夏庭秋扑过来抓我,我哈哈笑着躲开。我们俩追打着跑进了院子。

  大嫂正在收晒在院子里的花生,对周围的jī飞狗跳视若无睹,只轻轻说了声:“开饭了。”

  我和夏庭秋猛地打住,然后不约而同地朝着饭堂扑过去。

  因为下午睡觉去了,答应了小冬的粉丝鱼丸让大嫂代劳做了。小冬咬着筷子说娘做的没有小姑姑做的好吃,被他爹在左边头上敲了一个包。这孩子今天功课没做好,右边头上已经被敲了一个包,这下终于对称了。

  同往常一样,吃完饭,我洗碗,大师兄带孩子,大嫂和二师兄去烧洗澡水。

  那也不是普通的洗澡水,是专门为我准备的。大木桶里放进各种糙药,煮成暗褐色,再放温了,然后我再跳进去浸上一个时辰。

  等时辰到了,我又已经呵欠连天了。

  大嫂给我诊脉,满意道:“天气暖了,的确是好多了。再泡一个月就不用泡了,然后可以开始试着调息运气了。”

  我大喜。这药水泡了四年,都快把我泡成一根皱皮木桩子了。想我当年皮肤多白皙的,这些年来总被二师兄嘲笑我是南越的黑村姑。

  我说:“想我当年,千里走单骑,穿糙原,过沙漠,纵横万里,所向披靡。如今啊,唉,如今……”

  “如今呀,你就好生伺候你这个小身子骨,能多活几年就多活几年吧。”大嫂把帕子丢给我,转身出去了

  我冲了个澡,换了衣服走到院子里。

  连日yīn雨,今夜终于天空晴朗了,漫天星光璀璨,十分美丽动人。

  我多披了一件衣服,爬上屋顶坐着看星星。

  只要天气好,山里的星星,和沙漠里的,也没什么分别。风chuī树林,照样发出悦耳的沙沙声。

  我从怀里掏出一只翠玉短笛,凑到嘴边,吸了一口气正要chuī。

  一声yīn恻恻的声音从后方飘了过来:“你要chuī它,我就把你掐死了丢山里喂野猪去。”

  我没好气地回过头,“你烦不烦啊?技艺不好才要经常练习嘛,不然哪来的进步?大嫂都说了,我要练肺,让我chuī点乐器。”夏庭秋爬到我身边,“你什么时候练不好,非要这时候。大半夜的,一道笛声高不着调、低不就谱,时断时续,yīn魂不散的,鬼都怕你。你没发觉自打你开始练笛子后,咱们这山谷里就听不到鸟叫虫鸣了?”

  我侧耳一听,果真四野寂静。

  我绝倒了,拍着房瓦大笑,“高!我实在是高!无意间竟然练就了如此神功!”

  “上好的青玉笛,别弄坏了。”夏庭秋气急败坏地一把将笛子抢了过来。

  我笑了好一阵,终于畅快了,躺在房顶上,枕着手看星星。

  “二师兄。”

  “什么?”

  “我下午又梦到他了。”

  夏庭秋顿了一下,转过头来。

  我扯了扯嘴角,“多奇怪,明明知道这个人我认识,可就是叫不出名字来。明明知道梦里的一切都是我经历过的,我都记得,偏偏不记得他了。”

  夏庭秋低声说:“小雨儿,你是知道他的,我们都和你说过了。他叫封峥,你们一起出使北辽。你喜欢他,他不喜欢你。他带兵来抄你家,你气红眼了给了他一刀。后来他伤好了,镇守边关去了。最近如何,我倒是不知道了。”

  第66章

  我闭上眼,“你说的我都还记得,可总觉得像是别人的故事。就好像我说你欠了张三李四的钱,拮据手印俱在,你却不记得了。”

  夏庭秋不屑地哼了一声,“老子才从不欠人钱。”

  我笑:“是。您老是南海巨富,家里金山银山,冬天取暖就靠烧银票。”

  夏庭秋看着我,认真地说:“其实,忘了就忘了吧。这个世界上早没了陆棠雨这个人了。连我们玉龙观里都没了陆家小师妹,你是我们后来收的老五呢。”

  我莞尔,“那你说,以后我行走江湖,该用什么名字啊?”

  “名字有那么重要吗?我看江湖上那些张玉姑、王chūn花的,都过得好好的。”

  我不屑,“我一定要想一个气派的,响亮的,一说别人就记住不忘的。”

  夏庭秋歪着脑袋,眼珠一转,“有个名字不错。”

  “什么?”我坐起来。

  夏庭秋咧开嘴,又露出那种我再熟悉不过的邪恶的表qíng。

  “你大娘。”

  “啊?”我发愣。

  “倪大娘啊!”夏庭秋得意洋洋地解释,“人家问,女侠贵姓。你就说,小女免贵姓倪,人称倪大娘。”

  他学女声没有人妖王爷学得像,倒更像宫里太监说话,听着让人浑身起jī皮疙瘩。

  夏庭秋笑得东倒西歪,我的脸却是一阵青来一阵白的,只想拖了鞋子狠狠抽他那张臭脸。

  “低度,太低俗了!亏你还读了那么多年圣人书,满脑子竟然是这个东西。”

  夏庭秋不服,“那好!你来说个不低俗的!”

  我高傲地仰起下巴,“我早想好了,跟我娘姓罗,将来就叫——”

  “罗锅?”

  “不是!”

  “锣鼓?”

  “也不是!”

  “螺蛳?”

  “欺人太甚!”我大发雷霆,扑过去又要施展我的爪爪神功。

  “罗女侠饶命呀!”夏庭秋大笑着东躲西闪,就是没让我碰着他一片衣角。

  我们俩在房梁上追来赶去,把瓦片踩得咔咔作响。

  最后是大师兄忍不住了,冲出来吼:“再闹就把你们两个捆着丢猪圈去!”

  夏庭秋拉着我伏在房顶上,我们俩闷声笑了半天。

  我乘机打了夏庭秋一拳,“都是你,为老不尊!”

  “是是,小师妹说得对。”夏庭秋掏出笛子,“那我给你chuī一曲赔罪吧。”

  二师兄jīng通音律,小小年纪就是江湖山人尽皆知的神童。听他chuī曲子,又衬着这样美好的夜色,倒也是十分享受的事。

  夏庭秋修长的手指执着笛子,悦耳的乐声响起,宛如一阵清风拂面chuī来,又如一股清泉流入心田。

  我躺在他身边,闭着眼,听他chuī出星辰浩瀚、林海生波,原本纠结的内心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曲子不知什么时候结束的,只觉得余音绕耳。

  我们俩并排躺着,一时谁都没说话。

  幽静中,一点动静从隔壁房顶上传了过来。

  我们好奇地望过去,只见小冬笨手笨脚地踩着梯子爬上了房顶。那个房顶上面有个平台,有时候会用来晒糙药的,所以我们也不担心孩子会站不稳掉下去。

  小冬噔噔走到平台边,左右看看,见没人,便解开了裤子,掏出小家伙来。

  我大惊。夏庭秋闷笑,“这孩子要gān嘛?”

  只见一道水柱she了出来,划出一道弧线,落到屋下。

  我明白过来,抽笑道:“还不是你出的馊主意,说站在高处尿尿能长高。”

  夏庭秋这才想了起来,露出赞许之色,“不错,这小子果真有我当年之风。”

  “是呀,果真。”我歪嘴笑。

  夏庭秋听出我语气不对,“怎么了?”

  我慢条斯理地说:“我只是忽然想起来,白天洗了你那件最喜欢的云缎衫子,晾在那下面还没收……”

  话音未落,就见夏庭秋救火一般朝隔壁房顶扑了过去,一边大喊:“冬子,住手——”

  我爆笑数声,爬下房顶,回屋睡觉去了。

  第67章

  山里的日子很平静。每日帮着大嫂洗衣做饭,带着小冬下山玩耍,回来的路上顺便摘点野菜,晚上再chuīchuī笛子,这就是一天了。这样的日子,我已经过了快四年了。

  当初我伤得那么重,也是出乎我自己的意料的。

  北上的时候,二师兄给我的药里,就有药能让人昏迷,脉搏全无,造成死亡的假象。我后来想,师父肯定知道我家出事,必然会派师兄们来寻我的。我自从知道萧政打算豢养我,便决定通过这个办法逃生。药用蜡皮包着,藏在衣服的腰扣里,连糙儿都没发觉。只是后来看我爹和弟弟惨死,心智大乱,忍不住冲了过去,中了一箭。药效发作,混合着体内本身被下的药,竟然产生了毒xing,加上经脉被封之下又被重伤,若不是师兄们来得及时,把我从棺材里救了出来,我怕是真的等不到活埋就先咽气了。

  记得自己幽幽转醒时,看到的是师父苍老憔悴的面容,是大嫂师兄们松了一口气的欣喜笑脸,我又欢喜又难过,很想哭,却流不出一滴泪来。

  以前总听说书的讲故事,说某某英雄,少时不幸,家破人亡。听了那么多,却对那家破人亡并无具体概念。而如今真真切切降临到了自己头上,才发觉,这其中的痛苦和恐慌,简直无法用语言来描述。

  后来我和师父说,以前总想着离开京城那个家来山里,觉得那里太压抑。可等京城里的那个家没了,才发觉自己茫茫然一片,找不到归路。我说,我以后就是无家可归的孤儿了。

  师父摸着我的头发,语重心长道:“小雨儿,以后师父这里,就是你的家。永远都不会变的。”

  我缠绵病榻的那大半年,若不是没有师父他们陪伴在我身边,我怕也支撑不过那拔毒之苦。现在想来,当初爹送我进山拜师,还真是在无意中为我寻了最好的去处。

  我醒后,大师兄就告诉我,说我家人的遗骨,也已被我家旧部安葬了。皇帝在我爹的身后事上显现出的巨大的仁慈真是让我有点意外。

  大师兄还说,皇帝说我北上时保护公主,取回国宝有功,将我厚葬在了一个青山绿水的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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