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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清宫词_靡宝【完结】(3)

  我立刻坐起来,他扑进了我的怀里。

  “没事。”我安慰他,“爹只是喝醉了,他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他瑟瑟发抖,却没有哭。他说:“姐姐,你先忍着。等我长大了,我来保护你。”

  我紧紧抱着他,有他这句话已足够。他在我手上塞了两颗糖,说:“姐姐,你过生呢!”

  呵!是的,今天是我的生日,十五岁。定了亲事,母亲去世。

  父亲给下人扶走了,他迷糊着没有再说什么,当然也不知道他自己说了什么。

  我回到水榭,坐在琴边,环视这个jīng巧别致的庭院。地上有瓷渣,折she灯光,亮晶晶的,像谁落的眼泪。

  母亲已死了。死在这个家里,这个深深的庭院里。她时间不够,没有跳出去,就给拖下了地狱。不知道她现在是否已经看到了盛开在彼岸的火红的花朵。

  我轻拨琴弦,音色如水泻下,正是那曲母亲喜爱的《长清调》。

  烟笼寒水月笼沙,惟独佳人无觅处。

  我的手摸到了什么,那是睿送我的生日礼物,两颗糖。我剥了一颗含在嘴里,酸甜的味道散开。

  母亲喜欢的荷花开了,香气弥漫于院子每一个角落。这是她留下的记念,她要我们永远都生活在她的温柔芳香里。

  天已经开始亮了。我站起来,去叫睿起chuáng梳洗。这以前是母亲的事,但她已经不在了,我得代替她维持这个家的正常。

  使女拉起了帐子,我去推开窗。今天天气明媚,空气很好。

  “娘……”睿自chuáng上坐起来。

  我对他说:“晚上睡得好吗?”

  “姐……”他看清楚了。

  我点头,“是我。今天要发丧,我会很忙。”

  他耷拉着脑袋,沮丧地不说话。我过去搂着他,“我们必须学会麻木和遗忘,就从娘开始!”

  母亲死了,可我们的生活还得继续。以后的一切,都要我们自己来面对。

  我无知无觉地站在荷池边,只觉得母亲就像琥珀里的生命,明明已经消逝,却仿佛还活着。

  奠堂上,满眼白色。

  二娘看着我的眼神仿佛祭祀看着即将要给送上祭台的羔羊。

  她问我:“念儿,你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你看起来一夜没睡。”

  我还没回答,就见一个雪白的小影子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扑到我腿上。我低头一看,正是五娘的儿子小靖儿。

  2岁大的孩子,也穿着孝衣,粉嫩的小脸红彤彤的,见到我看他,立刻裂开嘴笑了,嚷嚷道:“念姐姐!”

  看他短短胖胖,天真无邪的样子,我不由想起了睿小时候。

  睿自幼就是个jīng致的人儿,产婆一接过孩子就大声夸奖:“我接生过那么多孩子,就数这个小王爷最标致,将来绝对是位翩翩佳公子。”

  我探头,躺在小chuáng上的宝宝粉粉一团,润玉肌肤,目如灿星,着实漂亮。

  母亲在一旁笑,“念儿,弟弟可漂亮?”

  “漂亮!”我直点头。

  “你做了姐姐,可要照顾好弟弟。念儿和弟弟是娘的一对宝贝花。”

  我伸出手指,睿儿就立刻紧紧抓住,我咯咯直笑,问:“娘,弟弟叫什么?”

  母亲收了笑容,幽幽道:“你父亲……还并未给他起名字……”

  一阵喧哗,我茫然抬头。是皇宫中派人来吊丧了。

  一位风度儒雅的俊美公子款步而致。星目环视一周,落在我身上。

  “念儿,”他对我轻声道,“节哀顺便。”

  不节哀,又能怎样?人人说一样的话,到最后都分不清是真qíng还是客套。

  即使我只用一滴眼泪就能换回母亲,也不会哭泣。对于母亲,活着既是受罪,何必苟且偷生?失落过后是欣慰,我虽会苦,她却已经得到解脱。

  我低着头浅笑。

  太子陈弘对我使了一个眼色,我离席随他去到角落。他低声说:“下个月,本宫就要前往南方边界了。”

  我疑惑。多年来,南方蛮族一直滋扰我国边界,小则偷jī摸狗,大则烧杀掳掠,很是一块顽疾。此次太子亲自出马,必是事态已经发展地相当恶劣了。

  陈弘表qíng严肃,说道:“你定不知道,对方的宵阳王已经派了使者进京,上书求亲。父王有意化gān戈为玉帛,打算许给宵阳王一个王妃。”

  我抬起了头。和亲?

  陈弘继续说道:“大前天父王就问起你,问你今年多大了?许人没有。我谎报说十二王叔提起过,仿佛有安排。念儿,你可要有准备。”

  我反而笑了起来。准备?准备什么?绣好鸳鸯待嫁,还是找机会寻死觅活?

  “念儿,你可还好?”弘见我不声不响,担心道。

  我袖子里拽紧了手,咬着牙道:“多谢弘哥哥cao心,陈念心里自有打算。”

  我不想再多说。

  我搂着睿跪在母亲棺前,他热乎乎的脑袋靠着我的肩膀,软且暖的小手反抓着我冰凉的手。母亲若可以看到这幕,定会走得安心。我们姐弟虽弱,却会团结,况且,我是会不顾一切守护睿儿长大的。

  不会离去,更不会死!

  我们在母亲灵前依偎了良久,直到有人来叫我们去吃饭。

  来的人是我的四妹,陈婉。她是二娘所出,小我半岁,长得俏丽动人,xing格活泼,深得父亲欢心,于是也有点目中无人,持娇恃傲。我是见过她欺负温婉的五娘,还和二姐为了一支珠花哭闹。

  这烈xing子,恐怕是得到二娘的真传。

  只见她撅着樱桃小嘴,不耐烦道:“还跪着做什么?再跪人也活不过来了!”

  睿儿立刻要上前,给我硬拉住。

  我忽然想起一则传言,说那宵阳王的母亲是个严厉且脾气bào躁的老太太,恐怕也只有陈婉这样的女子才可以和她一较高低。

  于是暗自窃笑。

  陈婉怕我笑,这一直让我很不理解。不过也好,这让她极少来找我们的麻烦。没了争执,也就不用看父亲是如何偏袒一方。

  这次就是,我一笑,她就立刻转身走了开去。我看她背影,身段窈窕,比我看上去还大点。

  餐桌上,众人本都默不作声地吃饭,忽然间,陈婉一声凄厉的尖叫,撞翻了椅子跳起来。

  一看,她碗里的汤上赫然浮着一只苍蝇。女眷们顿时作呕的作呕,喝骂的喝骂,端菜的丫鬟跪一地,厨子也给叫了来,好不热闹。

  我看睿儿,明亮的眼睛里正闪烁着幸灾乐祸的光芒,一张秀美的小脸在这股邪气的衬托下愈加动人。

  我低声问:“可是你做的?”

  睿儿得意不已,“活该,谁叫她要为难姐姐。”睿儿只管我一人叫姐姐,陈婉在他心里,大概不过是个呱噪的女子罢了。

  我沉下脸,严肃道:“以后不可以用这个方法了,下人和厨子要受连累!”

  睿儿咬咬唇,小声说:“知道了……睿儿只是想为姐姐做点什么……”

  我动容,伸出手,在桌下将他的手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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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二章

  母亲下葬后,我就带着睿幽居宜荷院,除去用餐,不和外界接触。父亲也不大过问我们的举动,他渐渐把心思放在了六娘的身上。

  父亲娶她进门,本也就是为了她娘家的庞大势力,自然不会委屈她做小。母亲自尽恰好成全了他,到死也帮了他一个忙,真是个笑话。

  外面姨娘们的种种矛盾逐渐明显。父亲煮了五锅水,主母位空虚,同时一起开,忙不过来也是理所当然。我和睿到现在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我们如此软弱,只有见招拆招,不敢轻举妄动。

  睿自案前抬头,问我:“姐姐,我现在习字,将来用来做什么?”

  用来做什么?做什么?

  如果他能顺利长大成人,他自可以大展拳脚,一出我们此刻所受的种种怨气。到时不管是惩jian除恶还是出气泄怨,都无人敢对我们说什么。

  我将他揽到膝边,为他擦去额上因为认真写字而出的汗,对他说道:“睿儿想做什么人?”

  睿想了想,说:“我只想永远和姐姐在一起,将来住在一座玲珑庭院里,日日陪姐姐弹琴作画,七夕郊外放河灯。”

  我点他小鼻子,笑道:“贪玩!”

  睿一张玉雪可爱的小脸笑得灿烂,我轻轻吻他,他短短胖胖的胳膊搂着我的脖子,脑袋埋在我颈窝,像只粘人的猫儿。

  天真无忧的他听不到我叹息。

  荷花开到最盛的时候,太子陈弘奉旨出使南藩。他出发前,我正巧进宫给太后请安,才聊了几句,皇帝来了。

  当今圣上长父亲五岁,长期的疲劳让他看上去老父亲不止十岁。虽说他是为我命名的人,可我并未因此受到他多少恩宠。舅舅狸猫换太子之事成为他心头永远的痛,一想到那个皇长子的嫡子有可能还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里,他就难免郁躁不安。

  所以他没有给我和善脸色。

  他看着我,冷冷问:“早就听说念儿一手琵琶名满京城,想你母亲擅长音律,你这是得你母亲真传吧?”

  太后笑眯眯道:“皇上想听琴?那正好,年初的时候阮卿家送来了一把‘太古遗音’,难得的名琴。”

  说着,已经有宫女把琴抱了出来。琴果真是好琴,四美皆全,尤具苍古。随手一弄,只听散音嘹亮,按音浑厚,泛音清越。我是爱琴之人,顿时爱不释手。

  我微微一揖,弹起贺若弼的《清夜吟》,只听琴声铮琮,或激昂透彻,或宛转曲折,尽自由地从我手指间流泻出来。大堂之上,不管是太后嫔妃还是宫女太监,无不动容,面有惊艳赞许之色,只有一人,毫无表qíng,不知喜怒。

  那人的眼睛看着我,却透过我,忘到我所不知的遥远的过去。

  一曲毕,太后连声喝彩。皇上站起来,只道一声“赏”,遂拂袖离去,从始至终,我都弄不懂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当权者就是有这样的自由,心qíng太好或太不好,都可以随意找人来折磨一番,以图发泄,对方还绝对不敢声张,任由捏圆捶扁,最后还得高呼万岁谢主隆恩。

  做人下人,太多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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