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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清宫词_靡宝【完结】(31)

  韩朗文听完,过了半晌,才开口道:“不知道怎么谢你?”

  我笑:“一家人,说什么谢?我也是可怜她命苦。”

  “你为我做这么多,我韩朗文有生之年,定会报答的。”

  “怎么客气成这样。”我说,“人生一次,算计那么多,会少很多快乐。我们两个现在是同舟共济,将来彼此扶协的地方,多了去了。”

  韩朗文忽然伸出手,将我的手握住。我一惊,却并没有挣脱。

  他的手温热,有着薄茧,非常轻柔地覆盖在我手上。同我记忆里上一次接触到的男人的手有着区别。

  那是一只宽厚有力的大手,有着厚厚的茧,捂着我的嘴,让我感觉到一片滚烫。

  我的心一乱,抽出了手。韩朗文眼神稍一闪烁,也收回了手。

  “还有一件事,官人务必知道。”

  “夫人请直说。”

  “那苏姑娘,好像已经有身孕了……”

  韩朗文猛地睁大眼睛,唰地站了起来。一张脸,一下红,一下白,身体在发抖。

  “她有身孕了?多久了?”

  “大夫说有三个月了。我算了算,那是她入青楼前的事了。官人,是不是……”

  “是我的!”韩朗文一口咬定,“那孩子是我的!”

  我一时语塞。我早估计到孩子是他的,可是他似乎也太激动了。

  也许是初为人父吧。我很快释然。

  我说,“这孩子是韩家骨血,那不能让他流落在外。我会吩咐下人好生伺候好苏姑娘,等孩子生下来,就想法子将他们母子接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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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二十

  日子进入盛夏,天气酷热,蝉鸣都无力,更别说人事。太后慈架已去避暑,我进宫也就直接去给皇后请安。皇后自打睿儿过继给容王府后,对我就没以前那么亲切了。多数时候,也是她同其他命妇后妃闲聊,我静坐在一旁。想起了,才同我说上两句。

  我也并不在意。她心机太深,同她jiāo谈必须全力以赴,累得很。

  我们俩为着各自的利益,冲突是难免的。只是她的心胸之狭窄,比我估计的更甚。

  我同韩朗文,依旧过着相敬如宾的生活。如意对我们没有圆房一事有点耿耿于怀,我却觉得这样更好。我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婚姻生活,面对一个我不爱的男人。现在的距离,让我觉得很安全。

  夏末的时候,我满了十八岁,而苏娴则产下一子。

  韩朗文的第一个儿子。

  他很是高兴,那夜大醉,给儿子起名叫韩泽。

  孩子抱来给我看。初生的孩儿,五官还皱做一团,小小的,却是懂得张嘴打呵欠,肚子饿了要哇哇大哭。我觉得有趣极了。

  那一刻,心里有什么被触动了。我想起了睿儿刚出生的模样,又想起了母亲。

  母亲放弃了自己的生命,而延续了我们的生命。虽然这生命充满了苦难,但是它也开始于一个纯洁美好的灵魂。

  孩子满月,苏娴被接进了府。

  那是一个相当美丽的女子,面若芙蓉,优雅从容。初生产让她有些丰韵,却更添了一抹成熟妩媚的美。那妾室穿的桃红色,衬得她肌肤赛雪,整个人宛如一株雪中红梅。真是教我这样见惯美人的女子都看着心动。

  而我就要跟这样的女子分享一个丈夫。

  苏娴低垂着头,柔顺地走到我面前,跪下来给我行礼。她的声音也极动听,宛如出谷huáng鹂,清澈婉转。看来第一名jì的名号,也不是白叫的。

  我俯身扶她,韩朗文却抢先我一步,将她扶起来,搂在怀里。

  韩朗文关切道:“你才出月子。小心着凉。”

  苏娴表qíng却是淡淡的,说:“多谢官人关心。只是这礼不可废,妾身本应当以姐姐为尊。”

  我说不来什么从此我们两人一起好生伺候夫君的话,只好挑了些严谨的话,说:“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家人之间,不必太拘于礼节,和睦相处最好。妹妹以后有什么需要,只管说便是。”

  苏娴道谢,还是冷冷淡淡的样子,真是个绝色冷美人。

  那夜韩朗文终于没睡书房,而是歇在了苏娴的采薇院。之后一连多日,他都在苏娴那里过的夜。

  这么明显,下人难免嚼舌根。有的笑正房失宠,有的说二房狐媚。不过我好歹是皇上赐婚的郡主,他们依旧对我必恭必敬。

  太子陈弘奉上命在京外练兵,四皇子陈焕专心监修运河,文武百官各司其职,皇帝病qíng没有加重,北边无战事,天下似乎很是太平。

  清幽的韩府里,时常会有清越的琴声响起,那婉转的旋律似乎在青青荷叶上一弹,跃到四面八方。技艺不是不jīng湛的。

  我正带着家丁去查看后园漏屋是拆是修,听到琴声,停在了渡廊上。

  如意说:“那是苏姑娘又在弹琴了吧。”

  阳光满园,花香浮动,雀鸟争鸣,祥和宁息。我轻夸:“这琴,没有个十年,怕也练不出来。”

  一旁一个小丫鬟却为我不平,多嘴道:“虽如此,技艺比夫人还是差了一大截。可夫人自她进府后就再也没弹过琴了。夫人,为什么不露一手,让那些媚俗女子瞧瞧?”

  我冷扫她一眼,“她弹我也弹,这是韩府呢,还是乐坊?”

  吓得小丫鬟跪地上。我转念一想,争风吃醋之事本就不入我眼,我又何必和一个小丫头计较。

  正yù叫她起来,管家找了过来,报告我:“大人叫人送了话来,说今晚家里要来一个客人,让厨子备好菜,也要夫人有个准备。”

  我问:“来客是谁?”

  “大人没说,只吩咐多做点京城的菜。”

  我点点头。府里款客也不是头一回,并没多想。

  待到晚上,我梳理得当,吩咐好了下人,就等客人来。

  前门一阵喧闹,不一会,见到小厮打着灯笼引客来了,韩朗文的笑声也清晰可闻。

  他xing子内敛,很少见他笑,更是从来没听他笑出声过。我不由有点好奇,来人是何方神圣?

  混着花香的风chuī着我的脸,我挂上笑容上前去迎接。

  绕过一从桂月树,眼睛扫到韩朗文身后那个英伟挺拔的身影,浑身如遭电击般一震,脚下立刻加快速度往前迈了一步。正对上那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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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篇水若和熙-上

  那天,并不是我第一次见到她。

  最初见她,她离我非常遥远——我骑着我的“奔崖”高傲且威严地走在朝阳道上,身后是整齐的士兵,两旁有夹道欢迎的百姓。而她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站在人群中间,冷漠地俯视这一切,好像在看一场并不能引起她的共鸣的戏。

  当时场面很吵,我刚刚带兵围剿了八里山上的魔教,七个月的策划埋伏,七天血战,杀了一千人,俘虏了三千,铲除了一个毒瘤,杀了这头威胁皇权的恶虎。我带着魔教教主的头颅凯旋归来,于是四方膜拜。那时我正得意着,我是那么年轻,又立下了这样的功劳——毕竟在我之前的三个大将都铩羽而归。

  我看前方宫门,迎接我的官员已经弯下了腰,旌旗在飘扬。高高的城墙上羽纱水袖,那是宫中的女子来看热闹。

  我跳下马,抬头望过去。我看到了她。

  雪白血红,那是她给我的第一印象。

  在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子中,惟有她紧紧抓住了我的目光。那雪一样白的纱衣和血一样红的长袍,飘逸洒脱,一如她水般流泻的乌木般的发。

  她安静地站在太后的身边,安静地俯视着我和我的士兵,安静,没有表qíng,灵魂仿佛不在体内,一切皆空灵。

  后来我知道,如果不是太后一时兴起要来看我,我也不会看到她。她只会出现在两个地方,定安王府和内宫。那时候安王妃还健在,她却已经深居简出了。

  我的姐姐是专宠一时的贵妃,作为她唯一的弟弟,作为一个jīng明且美丽的女子的弟弟,我是幸运的。我自幼就跟着越山派掌门越九重学艺,是他的爱徒,练就一身真工夫。而后我受到皇帝的重用,他似乎很喜欢我的正经和忠实,一如他喜欢姐姐的jīng明和刁钻。

  我同姐姐提起过她。姐姐手抚着怀里的猫儿,笑了:“和熙是吗?好像是不大爱说话的那个,长得像她母亲,过几年,就没人能掩盖得住风头了。”

  然后我离开了京城,又去了八里山收拾魔教残余旧部。我去了很久,也错过了很多东西,等我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大年了,我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我偶尔远远看到她,她身上已经没有了血红的颜色,永远一身素白,庄严地为母亲戴着孝。她的表qíng却是更加冷漠,态度更加内敛矜持,潜意识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知道她是孤单的,像一只羽毛还未丰满的鸟一夜间失去了母亲,像一个还未到达安全地的游人失去了向导。她qiáng迫着自己坚qiáng独立,qiáng迫着自己勇敢面对,去掌握应付这个对她并不友善的世界。

  她那时才十五岁,她那时还是个孩子。

  于是她的矜持在我的眼里成了qiáng装的镇定,她像个小小的孩子拿着比自己高大两倍的武器在努力保护自己和弟弟。她所做的一切都是那么可怜又可爱,让人想忍不住去保护。

  我主动申请去教几个小皇子们功夫。一个大将军,却去带孩子,原因除了可以和太子接近外,还因为她的弟弟也和小皇子们一同受教。因为这样让我觉得我和她有了某种联系。

  那是个非常漂亮的孩子,虎目剑眉,面若冠玉,双眼里有熊熊烈火,野心勃勃。他是一个绝好的学生,饥渴地吸收我教导的一切。我相信等他长大点,也没有人能盖得住他的风头。

  后来我又见到了她。

  残雪败糙中,她抬头转向这边。太子走在前面,挡住我大半视线,但我清楚记得她那时的衣服。胜雪般白,却有淡淡青丝绣出华丽的藤糙和团花,远看去,整个人如同一块碧透的软玉。

  我第一次离她那么近,都可以看清她墨一般浓的睫毛,下面两块润玉般的眼睛,凉凉的。她说话的声音非常清澈,有条不紊,字字清晰,让人总是不由自主地仔细聆听。她的表qíng总是矜持谨慎,不卑不亢,冷漠清淡。

  也许是我一直注视着她,她终于发现了我,转过头来。然后她笑了。顿时感觉徐风chuī化了寒冰,dàng漾一池chūn水。

  从那以后我的视线就一直追随着她了。我告诉了姐姐。姐姐沉思了片刻,摇摇头,“她身份比较特殊,难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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