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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尽落花妖娆时_莫言殇【完结】(127)

  金翎见她面色有异,望了她半响,微微一笑,淡淡道:“看来你不只识得'离魂',还很清楚它的效用。你一定很奇怪,为何本太子用了三年却还活着,因为从前下的分量极轻,直到一个月前,才突然加重。所以,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稍稍顿了顿,架起一只胳膊,随意的搭上椅背,身子却是往她面前顷,面上并无太多的表qíng,眼中有些许的疑惑与探究,又道:“有一点,本太子想不明白,你既知粥里有毒,为何还要争着喝?虽说离魂只用一点并无大碍,但毕竟是毒。于体内积聚,容易与其它药xing相抗,对身体总是不好的。本太子与你不过是一场jiāo易,我不认为,你会为了我,残害自己的身子。”

  他就那样定定的望着她,目光深晦莫测,看似平淡的面容之下,却jiāo杂着说不清的复杂。

  这是第二次,眼前的人对他表示关心,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哪怕仅仅只是出于为自身利益着想,但对他而言,也足够难得。

  记不得多久以前,也许是他第十次捧着这碗有毒的香粥,又或者是第十次,他最尊敬爱戴的父皇在那女人面前,亲眼看着他服用此毒,却不曾出手阻止。然而,更加悲哀的是,他如此清楚的知道,这种毒,没有人比他的父皇更加了解。只因,他的一个皇叔,便是死于此毒之下,是他亲眼所见那临死前的惨状,曾一度成为他年少时的噩梦,那也是他亲眼见证的皇室之中的第一起谋杀,而凶手,恰恰是他的父皇。

  从此,他记住了,那种独特的香气,醉人,却杀人于无形。

  如陌顿时愣住,原来他都知道,知道自己所食用的并非养身之物,而是一道道催命符。面对他的疑问,她不打算为其解惑。她不会告诉他,她百毒不侵的事实。于是,不答反问道:“那你呢?既然知道是毒,为何还要服用?”

  金翎自嘲一笑,站起身,绕过桌子,缓缓走到窗前,慢步行走间,步伐姿势皆是优雅,与平常的放dàng不羁完全不同,她忽然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似乎以前就见过,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他。

  月光透过窗棂打在他身上,映在她眼中的背影,隐隐有一丝孤寂和薄凉,只听他清淡的语气微带嘲讽,道:“你认为,我有得选吗?即使那碗粥被你喝了,也许就不是慢xing毒药,而是能立刻让我毙命的剧毒。”

  无比平静的语调,却有着被刻意掩盖的辛酸无奈。明知是毒,却不得不服,还得服的欢快受用。

  这便是他,一国太子的命运,自八年前便已注定。是母亲的死,成就了他的生存以及他的忍rǔ负重,终有一日,他将不再受人控制,而这一日,也不会太远。

  如陌暗叹了一口气,也跟着起身,开口问道:“那你可曾试过解毒?”

  金翎摇头,回身看她,依旧自嘲的笑道:“她每隔一段时日,会召我进宫,派专人为我请脉,美其名曰,是关心我,呵,其真实目的,便是查看毒xing进展。所以,即使可解,也不能解。”

  想不到,那人的心思如此缜密。如陌只觉心头有些沉闷,她这些年,杀人无数,却都是bī不得已。从不会残害无辜之人。

  “不早了,歇息吧。”金翎眉梢一挑,双眼微眯,笑得邪肆,又是那个风流倜傥,làngdàng不羁的荒唐太子形象,“这里只有一张chuáng,本太子是不会让给你的。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和我一起睡。本太子,其实并不喜欢男人,所以你,可以放心大胆的睡在我身边,我绝对不会动你分毫。”

  如陌横他一眼,自然不会和他睡一张chuáng,毕竟,她不是真正的男子,就算确实他不会碰她她也不会与他同寝。所以只能打地铺了。

  夜更深重,窗外风打细枝摇曳。

  安静下来,她便想起南宫晔,以及封国的战况,翻来覆去间是三更已过,仍然无法入眠。gān脆披衣起chuáng,轻手轻脚出了屋。

  冬日夜晚,寒风凛冽如刀,刮在脸上,生疼。

  踏着青石板,顺着园子漫无目的地走了一段,冷月下,被拉得长长的影子,在空寂的园角,停留在深青色竹林前。随手摘下一片竹叶,放置唇边。

  婉转悠扬的曲调倾泻而出,空灵悦耳。

  晔他是这么chuī的吧?可是为何,同样的竹叶,同样的空灵之音,甚至是同样的曲调,她却完全找不到那日他带给她的感觉。

  他chuī出来的是甜蜜而幸福的感觉,而她chuī出来的,却只有忧伤,无法化解的哀愁。

  不论她如何尝试,接过皆是如此,每一曲都只chuī到一半,再重头来,如次反复不休,直到放弃,都未曾有过完整的曲子。

  长廊一头,隐在黑暗中的男子,已于此处站立许久。目光定定的望着那一抹月下白影,朗眉紧皱,心下沉沉。曲调随心,最能反映一个人的qíng绪。而他,在想着谁?竟是这般怀念,这般哀伤。那明明是悠扬欢快的曲调,偏偏被她贯注了如此忧愁。

  他忽然很想上前去安慰她,然而,刚迈出的步子,却又收住。他自嘲一笑,他们只见不过是一场jiāo易,不该用心,也不能用心。

  修长的指尖微微张开,叶片飘零落尘,无声无息,一如她的轻叹。

  找了石沿坐下,将身子靠上冰凉的墙面,抱膝埋头,任长发垂落,愁绪千结。

  “晔,我想你了。你何时才能醒来?”没有他的怀抱,纵然窝在暖暖的被窝,亦如置身冰窖。

  等这些事qíng结束了,她愿与他,一起回到杏花林的竹屋,从此不问世事。

  而这件事qíng,何时才能结束?但愿一切都如她所料,然而,现实总是有意外发生,隔日的一封赐婚诏书,将她的计划全盘打乱。

  第一百二十六章

  封国边境,煌城。战事绵延,烽火连天。

  别馆,辰王寝居。风透窗而入,寒气袭人,室内一片沉寂无声。

  昏迷多日的南宫晔气息稳定如常,只面色越发的苍白如纸。双眸紧闭,昏迷之中眉间依然轻锁。

  城外敌军再次来袭,所有人整装应战,只留下易语独自守着他。面上忧心忡忡,开口低唤:“三哥,你什么时候才能醒啊?”

  chuáng上的人毫无反应,仍旧一动不动。

  混沌不清的空间里,一望无际的黑暗,他飘忽着,似在挣扎着寻找一丝半点的属于他的光明。

  “晔……”似乎有人在叫他。这般清浅温柔的声音,如此熟悉,就好似曾想念了无数个日夜一般。

  盲目四顾,无人无影,过了许久,那道声音再次想起:“晔,你睡得太久,该醒了。只有醒了,你才能追得上我。我就在前面等着你,你快些来,不然,来晚了,我可就走了。”

  陌儿?!是陌儿的声音,她在叫他。有她在前方等着,他不想睡了。努力地睁开眼睛,却发现怎么也睁不开,一双眼皮沉重似铅。

  黑暗,周围的一切皆在黑暗中,他寻不到出口。

  熟悉的声音又起,似是在引导着他,去往一个不知名的方向。

  陌儿,你在哪儿?等等我……他想叫她,却叫不出声,心中很是焦急,寻音而去,却只有声音不见人。

  陌儿……

  陌儿……

  一声,一声的呼唤,喉咙却像是被硬物堵塞了一般,声音无法发出。他越发的急了,一定要喊出声,不然,陌儿会消失不见,她不能消失,不能。拼命的张着唇,以微薄的意识,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喊道:“陌儿-”

  嘶哑的声音本是虚弱,却又沉沉的回响在寂静的空间,因着突兀,惊得易语腾地一下跳起来,怔愣当地,久久无法回神。

  狭长凤目,缓缓开启,短暂的迷茫过后,神智渐渐清明。因沉睡过久的缘故,身子绵软无力,浑身酸痛异常。微微侧头,见易语瞪大了眼睛看他,似是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佯装轻咳一声,嗓子却如火烧般灼痛,qiáng撑真身子yù起。

  易语这才回过神来,喜悦的神色顿显,立刻过来扶他,动作好不生疏,开心道:“三哥,你终于醒了。”

  轻轻一声唤,三哥!令南宫晔身子一震,原本醒后见易语在旁照顾已略微有些诧异,这又见她对他这个一直恨之入骨的哥哥这般亲近,竟然还叫他……三哥?!

  往事浮现,他曾寻她十几年,而相认之时,她执剑相向。当时的恨,那样浓烈,若不是因为如陌,他的心无法不寒。此刻,她又突然的转变,令他一时有些无措。

  易语这些天照顾他成了习惯,那声三哥叫了几次也顺了口,此刻也就没注意到他的变化,只自顾自的扶了他,半起身,将软枕垫在他背后,再为他倒了一杯水,自然而然道:“你要是再不醒,我们都要急死了。”

  回身递给他杯子,却见他望着她怔怔出神,方想起以前相处的qíng形,这些天,她是习惯了,可是他一定不习惯。扯了扯嘴角,有些尴尬道:“三哥,以前的事,你不会怪我吧?”

  他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听到她叫一声哥哥,过去的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她也是因为紧张陌儿,才会那样愤怒,不怪她。如今,能得到她谅解,他已经很欣慰,毕竟,他的亲人只剩下她与傲二人。正待微微一笑,却又忽然想起了什么,立刻收了笑意,以一个兄长的温和语气道:“语儿,你没有错。”

  说罢抬手接过杯子,放到唇边。易语听他如此说,心头顿时轻快,笑看他一口饮尽大半杯,又突然顿住。

  他的手……能动了?!南宫晔震惊的望着自己握住杯子的手,眼中难掩激动的神色,抬起另一只手,竟然活动自如。易语也反应过来,高兴的笑道:“三哥,你的经脉修复了!齐澈说过,只要你醒了之后,手能自由活动,那就是没有大碍。不过,还得修养些日子,最好是这段时间内别动武。”

  南宫晔点头,朝屋里看了一圈,隐隐的失落感,充斥心头,眸光暗了下来。他怎能奢望,她会守在他身边。

  易语一看便知原因,扬唇,明媚一笑道:“你在找如陌吗?她说有事要办,所以先离开了。不过,她临走前,给你留了一张字条。”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张很小的纸条,递过去。

  南宫晔眸光顿时一亮,犹如夜之星子,接过字条的手,竟有些微颤,那么轻的一张纸,握在他手上,却感觉很沉很沉。很想立即打开,却又顿了顿,心cháo起伏难平,几分希翼几分担忧。他自嘲一笑,几时他南宫晔只要一遇到有关她的事,便会患得患失,畏首畏尾了?

  转眸望了易语一眼,易语撇了撇嘴,暗想,却也识趣的说去帮他弄些吃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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