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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债_大风刮过【完结】(37)

  衡文道:”天枢星君和南明帝君一位是帝星,一位司国运,打出生起就注定互辉互应,紧密牵连。牵连了数百年后,两君之间终于生出了仙契之线。仙契之线初生时,两人的手指上都是一个活结。在天庭,如果两仙中生出了仙契之线,必定要下界厉劫。本来这种线都是生在男仙与女仙之间的,纯阳的仙气与纯yīn的仙气相汇相溶是天道自然,可能是天枢和南明牵连过密,竟在他们之间生出一根来。所以玉帝将他们送到凡界,历经世间劫数。这些劫数过后,仙契之线是断还是变做死结,都是因天道而行。“天枢和南明竟然在之前就到世间历劫过一次。他们之间互相牵连本有原因,为什么玉帝还要派我去棒打鸳鸯?

  衡文接着道:”天枢星君和南明帝君转生凡间后不多久,仙契之线就断了。天枢投胎的那一世和这一世的慕若言差不多,也是个官宦家子弟,生xing赢弱。南明是武将家的少爷,和天枢从小一起长大,还有同窗之谊,众仙都猜测,天枢和南明的仙契线定然断不了,一定变成死结。没想到……“衡文顿了顿,道:”没想到半路cha进了一个凡人,断了仙契线,本应栓着南明的仙契线,硬生生栓上了那个凡人。“啊?是哪位凡间的仁兄如此英伟!竟然能把南明手上的仙绳儿拔下来,栓在自己指头上!

  衡文道:”那个凡人和天枢亦是同窗,十一二岁时就对天枢体贴又温存。还在一次南明与天枢的误解中护住了天枢,那根仙契线便从此断了。起初另一头只是粘在那个凡人手上,但他对天枢百般照顾万般体贴。两人从小到大整日在一处,临风吟诗联chuáng夜话,仙契线就在个凡人手上从粘着变成栓着,起初是活结。但天枢那一世注定受劫,和慕若言一样,满门抄斩。天枢本该在那时回归天庭,没想到那凡人竟能破了天命,将天枢救出。与他同在一座小院内,双宿双栖,命格星君没办法,只好让天枢重病,那人在天枢chuáng前,衣不解带,悉心照料。天枢终归天庭时,那人手上的活结已便成了死结。天枢身上的玉佩,也是当日那人赠送给他的,过了数千年,仍然随身佩戴。“原来天枢背后还有这样一段原委,着实让听者如我不禁动容,唏嘘感叹。

  衡文侧首看我,我赞叹道:”真是一段动人的过往。“

  衡文冷冷道:”你听这段往事,有没有觉得耳熟?“

  耳熟?怎么忽然用上了这个词儿。

  衡文冷笑一声,”你向莲池中看罢。“他一拂袖,莲池内的荷花与荷叶两边分开,露出一片水面,蓦地铺上一层银亮,向镜子一样,映出一段景象。

  镜中有一间屋子,堂上悬挂着夫子画像,堂中排着矮桌矮椅,像是个学塾。有两个孩子对面站着,两人的手上清清晰晰地连着一条金线。这两个孩子一个眉目清秀,一个横眉竖眼,一定是幼年的天枢和幼年的南明。不过怎么看怎么觉得另有些眼熟。在这两个孩子中间,还站着一个看起来更加眼熟的,一脸聪明相一看就讨人喜欢的孩子,这孩子正挺着胸挡在天枢身前。南明满面怒气地喝道:”这里没你的事!识相就快让开。“那孩子大模大样道:”让我让开,你有那能耐么?我告诉你,从今后他就由我罩着。过不了我这关谁也别想欺负他!“南明怒目站了一会儿,恨恨转头走了,走时一砸桌子,手上的那根金线却滑开沾在了桌边。

  那孩子回身去拍天枢的肩:”你放心啦,在这个学塾里,有我宋珧罩着,谁也不敢欺负你!“我张口结舌,五雷轰顶。

  镜中的孩子扯住了天枢,拉他向外:”走,出去玩。“手无意中一按刚才的桌面,那根金线粘在手上,闪闪发亮地,连载他和天枢中间--

  衡文抓起我的左手,屈指一弹。小指根部一根耀眼的金线绕了一个圈儿,末尾处,是一个死结--

  怎、怎会这样!

  镜中的小儿在院中扯着天枢笑嘻嘻地道:”杜宛铭,今天的功课你替我写的好些。“杜宛铭,我恍然记起,眼前金光闪烁。

  天枢,天枢竟是杜宛铭~~那个、那个、杜宛铭--

  但,但,但为什么我和杜宛铭会生出凡间的断袖jianqíng。分明分明~~~衡文似笑非笑道:”绳儿都栓着,分明什么?“

  我一把扣住他肩头,不晓得是该拿头撞地,还是该捶胸顿足。

  老天在上,这是冤案--!!!!!

  第七十章杜宛铭

  天枢是杜宛铭,南明我也记起来了,叫做姜宗铎。怪道我上天庭后,他一直斗jī似的看我。我在凡间时,其实和他并无过节。他爹是从二品的武将,比我爹的官阶差了些,逢年过节,还时常孝敬我家些东西。但这小子从小就很有骨气,从来没和他爹一起到我家来拜会过。

  杜宛铭三个字,小时候却曾是我的噩梦。他爹与我老头当年是同榜的进士,但升迁不如我爹顺畅,后来当了个出力不讨好的御史大夫。杜宛铭和我同年。从小被封做神童,我爹时常拿我和他比较。杜宛铭三岁能倒背孟子,我三岁连论语前两句都念得结巴;杜宛铭五岁临二王帖,我五岁字还写的东倒西歪;杜宛铭七岁时一篇兰糙赋满京传诵,我七岁连对仗是什么都不清楚。老头子日日夜夜羡慕杜家的儿子,横看竖看他儿子我都恨其不争,痛心疾首。痛得狠了,就赏我一顿棍子。我爹时常叹息说:“吾虽宦途侥幸,官居人上。但数年之后,小竖子成人时,宋家一定难及杜家。”

  我爹那一朝为官者,同凑钱修了个学塾,都将自己的儿子送去读书。实则是为了子弟能在幼年时就互有同窗qíng谊,他日入朝为官时可以相互照应,路面顺畅。我十岁时,杜宛铭入学塾读书,老头子立刻将我一脚踢进学塾。

  我进了学塾后,顿时发现,学塾中与我同病相怜者众多。大家从小被爹娘老子拿自己和杜宛铭比来比去,吃尽无数苦头。看见祸根,牙齿都痒痒的,时不时的寻些事qíng拿捏拿捏杜宛铭出气。

  杜宛铭长得孱弱,十分好拿捏,而且欺负了他,他就默默地忍着,怎么都不吭声。让人禁不住再想欺负欺负他。一而再,再而三,他一天比一天受得气多。杜家和宏威大将军姜家是邻居,杜宛铭和姜宗铎从小一起长大,姜宗铎在学塾里护着他,帮他出头,原本他两人关系不错。

  但有一日,我记得我偶尔从学塾的廊下过,看见一个本儿院中泥洼里,沾满泥水。我当是别人掉的,就随手捡了起来,拿袖子将封皮上泥水擦了擦,正擦着,一抬头,看见杜宛铭站在我面前默默地瞧我,我才晓得这个本儿原来是他的,看来是被其他的孩子扔在泥洼里。我觉得,本少爷既然已经把它捡起来擦过了,看杜宛铭的样子可怜兮兮的,索xing就做个人qíng还给他吧。于是就把本子递还给他。他轻声道了句谢,我大度地说声不必,就回屋里去了。

  当天下午,夫子讲学时我闪了个神儿睡着了,被当堂逮着。因为我屡犯,夫子大怒,罚我独自到院中,跪地抄谨行篇十遍。我心不在焉地抄,到huáng昏散学时才抄到四遍。看旁人都走了,有些心急。这时有人走到我身旁,像是无意似的,碰散了我抄好摞起的纸。我抬头,原来是杜宛铭。刚要骂,他蹲下身帮我整好纸张,我眼看他袖中滑出一卷纸,不动声色地展开,摞在我抄好的纸上,起身走了。我斜眼一看,竟是抄着谨行篇的纸,纸上的字迹竟和我的一模一样。我数了数,那一摞已经抄完了五遍。我满心欢喜,再抄完一遍书凑够了十遍,向夫子jiāo了差。

  第二天,我将杜宛铭拉到一个僻静角落,问他怎么会仿我的笔迹,杜宛铭道:“我在家时常替兄长们抄书,会仿人笔迹。昨日你帮了我,那几篇字就当答谢。”我没想到他还挺知恩图报。这样本事实在是好得不得了!我郑重问他:“那我下次再帮你,你还这样不这样谢我?”杜宛铭道:“你曾帮过我,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你就说罢。”

  我决定罩他了。

  因为我老头的官比别人都高些,所以这学塾里的孩子大部分都听我的。我说我罩了杜宛铭,别人就不怎么再欺负他。我又把他这样本事和几个与我要好的说了,一传二传,学塾里的同窗们都知道他有这项本事,顿时再也没人欺负杜宛铭。为了求他代写功课,都还时常地巴结他。但是我恐怕杜宛铭要替人写的功课太多,写不好我的,就替他挡着。每天除我的之外,只准他最多再替两个人写功课,其余的同窗们都眼巴巴地按日期排序,今天轮到这个,明天轮到那个。大家和乐融融时,偏偏那个姜宗铎开始生事。见到杜宛铭和我一处玩,就横鼻子竖眼地斥责他。我既然罩着杜宛铭,当然不能让他被姜宗铎欺负,每次都帮他挡着。

  杜宛铭天天帮我写功课,我自然不会亏待他。我带他玩蛐蛐,抓蝈蝈,放风筝。猜子儿玩骰子去郊野的农田里偷麦子都有他的份儿,还送过他装蛐蛐的葫芦,装蝈蝈的笼子,老头子的门生送我的从江南带过来最新式的风筝。一起玩了后,觉得杜宛铭其实不错,挺仗义又和顺。有一回我带他去京郊的废宅里抓蛐蛐,连累他险些掉进口深井里,他脖子上的一块玉脱了绳子掉进井中咕咚一声没影了。我偷了我娘的一块宝贝玉赔给他。我娘得知玉被我拿了后倒没什么,我爹大怒,请了一根大棍子抽了我一顿,抽得我五六天都一瘸一拐的。

  我们一道在学塾里呆了五年。五年后我从学塾中出来,正是chūn风得意好冶游的时光。与学塾中结识的三五同道催马踏遍京城路,喝酒寻乐看看花娘。与杜宛铭却走得有些远了。他是身负厚望之人,在家关门读书,十六岁时被皇上御笔钦点,中了状元。赐四品官职,入翰林。我和旧同窗们同去贺他,他穿着翰林院的官服,态度还是谦谨又和顺。

  我爹被这件事qíng刺激得很深,看见我这张脸就长吁短叹。幸亏我娘想得开:“儿子考不考得上科举有什么关系,他想做官还不是一句话的事qíng。他还年少,进官场只会徒然吃亏,索xing让他自在几年。先把终身大事定下来,等成了亲,人自然稳重了,再做官不迟。”

  老头子被我娘这一席话劝得想开了。哪知道天不遂人愿。他儿子我功名无能,还是个永世孤鸾的命。订的亲订一次散一次,看上的人看上一个跑一个。我在万花丛中穿梭了数年,愣是半点花粉都没沾到。

  我这个永世孤鸾的名声传遍京城,成了一桩笑话。连皇上见了我,提起我的姻缘事,都忍不住要笑。我十分惆怅。伤qíng一次两次时,那些狐朋狗党们还陪我喝酒消消愁,宽慰宽慰我。次数多了后,我找他们喝解愁酒,他们宽慰的话还没说出口,先就笑了。我就寂寞地独自去消愁,某天在小酒楼喝伤qíng酒,碰见了下朝的杜宛铭。他不怎么说宽慰的话,却肯听我倒苦水,陪我喝酒。没想到这几年不怎么走动,他还是把我当个朋友。于是我再伤qíng时,惆怅的狠了,就拉他出来喝两杯。他倒是没一次取笑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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