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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轻_大风刮过【完结】(13)

  阿轻瞅着他,又道:“按照那个叶师法所说的。如果,你在这里做县官,我留在你身边,会给你惹麻烦吧。”

  成暃道:“不会,再小心点就是了。”

  阿轻道:“肯定会,你说小心点,那就是已经不方便了。”

  成暃有些怔,阿轻再望了他一会儿,轻描淡写道:“那我就回去吧。出来了这段时间,老头又该啰嗦了。”

  成暃又僵了片刻,张了张嘴:“哦……好。”

  阿轻站起身:“那你多保重。在凡间当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我不知道……唉,算了。”

  成暃尽力扯出笑容:“此时一别,不知何日再能相见了。”

  阿轻眯眼看看他:“总之,你就好好做官吧。也好好做人。”

  成暃点头:“嗯,李兄你也多珍重,好好做狐,好好修仙。”

  阿轻也点点头:“既然离别的话都说了。那我就走啦。”咻的一下,身影又消失无痕。

  成暃在再度空dàngdàng的房间中站了半晌,方才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

  ☆、第二十二章

  请来的那位高人,当真有效。

  他离开后,大人立刻就不一样了。

  近书偷偷观察许久,断定,那只飞天夜叉,应该是被高人在不动声色中,降服了。

  大人不再两眼放光,很足的jīng神头也没有了,更不会再莫名地笑或说话。高人走后的当晚,大人就没有吃东西。第二天一早,就变回了以往那个大人,只是憔悴了一些,肯定是被飞天夜叉吸去了元气之故。

  近书默默在心里给高人烧香。

  阿轻陡然出现,陡然离去,恍如盛夏小憩时的一梦。

  从那以后,成暃再无任何狐或仙的音讯。他便继续尽职尽责地当自己的小县令。零陵县自他来后,上缴的钱粮立刻多了。成暃到任后不久,本州的知府亦换了新的,对成暃的政绩很是赞赏,屡屡褒奖他。成暃在零陵县过得很舒适,闲暇时还采民间逸闻,录了一部《零陵小牍》。

  成染到零陵来看他,闲了摸了此书来看,十分喜欢,就让人抄了一部带回家看。恰好甘家子弟来成家做客,见到了此书,亦很喜欢,借回府中看,却被甘老爷的一位到府拜访的故jiāo看到。

  那人是在京城开书坊的,见到此书,很是喜欢,便和成染说,想抄一部带回京中刻印售卖。成染觉得这是好事,就自作主张同意了,再写信告知成暃。

  成暃也没当回事,岂料当朝没多少人人写这种随笔逸事,且偏南之地,更少有诗文涉及,《零陵小牍》一印出,越来越多人传读。有商贾前往零陵,采买书中提及的特产到京城贩卖,亦有些风雅之士,喜书中所绘水土风qíng,到零陵购置田宅。

  朝廷正鼓励中原人士南迁,知此qíng形,亦十分欢喜,又发现这本书册乃零陵县令成暃所书。吏部再核查成暃这几年政绩,很是不错。成暃县令四年任期将满,便有人向皇上进言,当日成暃是从四品御史降贬七品知县,实为大材小用,如今可因功褒赏,复原官阶后在赏升半阶,封零州知府。

  这几年皇帝年纪渐渐大了,又重新喜欢上了炼丹长生之术,朝中huáng老学一系渐有抬头迹象。成暃是严丞相一手提拔的门生,又因做了忤逆恩师和儒学一系之事遭贬。他年方二十余,若在这个年纪升任知府,为一方封疆大吏,再做出些显眼功绩,升回朝廷,前程必不可限量。不论是儒学一系还是huáng老一系,都不想这样难以掌控的qíng况发生。

  于是两系便各出来一两人向皇帝道,这样年少有为的人才,不可埋没于偏南小地,还是调回朝中,方能使其为社稷做出更大的贡献。

  月余后,一纸封诏便到了零陵。

  知县成暃,政绩卓然,赐还从四品袍带,封翰林院编修学士。

  成暃很舍不得零陵县,但觉得这个翰林院编修学士很适合自己,领诏谢恩后,即刻启程,再回京城。

  水自北向南流。

  当年来零陵乃顺风顺流,如今却是逆水行船,再无鱼跃甲板之事。行时乃深秋,入夜被褥染水气,颇凉寒,所幸江景仍甚美。快到京城时,还下了一场小雪,苍茫水岸,遍染银霜。

  一别四五年,京城更加繁华了。成暃在京中的府邸当年离京前已变卖,暂住行馆内。偷一闲暇到街上踱步,发现他昔年住的小宅仍在。

  大长老说把宅子赠给他,他没要,科试中了之后就搬离了。宅子一直空着,成暃试了试留着的旧钥匙,仍然能开。

  快十年过去,宅中一切如旧,十分gān净,像定期有人打扫。可灶台上无饭菜,门前无等待换洗衣物的木桶,看来宅子里已没有狐仙的术法。更没有那只毛茸茸的黑狐狸和少年时的他。

  成暃在院中站了许久,方才离去,出门时,竟碰到了隔壁的那位老太太。成暃含笑施礼:“老人家,养的jī还好否?”

  老太太愣了楞,道:“好哩,都好。天天下蛋哩。这位大人老爷还好么?”像是已不记得成暃了。

  成暃回身锁门,透过门fèng,似乎瞥到院内屋脊上黑影一闪,他推开门又跨进门内,抬头望,屋瓦和院墙上覆盖着厚厚的白雪平坦无痕,连只飞鸟也无。

  方才眼花了罢。

  成暃退出门,上了锁,撑伞走进碎碎落雪中。

  ☆、第二十三章

  成暃进了翰林院后,过得蛮顺遂,每日埋头编书,回家就吃饱睡觉,没事上街走走,清闲惬意。

  近书在零陵娶了个媳妇,就留在那里了。新找的小童有些懒滑,横竖成暃也不讲究,凑合便可。

  过年时,严丞相竟让成暃到相府吃了一顿饭,向成暃说,当年之事,是你犯错太大,老师也护不了你,望你不要怨恨。

  成暃忙道,丞相栽培之恩,下官永生难报,请丞相不要说这样的话。

  严丞相这几年沧桑了很多,好像别人过的是四年,他过的是十年。

  成暃亦知道,在丞相之位,乃众矢之的,真心不容易。他也听到传言,皇帝越来越不满意严丞相。连他都知道了,可见已十分棘手。

  果然,过了年后,严丞相就主动请辞致仕,皇帝准其所请。相位尚空,皇帝便又要自封道圣神君,在宫中修一座圣显神殿,以八卦图案铸一yīn阳火池,上置一尊用紫金铸的大鼎,炼长生不老丹。

  众儒臣跪而力谏,其实这事huáng老一系的大臣亦不赞同,但暂袖手观之,以无为之举行有为之事,让儒臣们先扛着。

  谏臣跪满御书房,叩头叩的血染地砖,皇帝十分烦躁,恰巧成暃送翰林院编好的道经来给皇帝过目,皇帝记起这个年轻学士好像是写那本《零陵小牍》的,儒学出身,是严翊的门生,数年前上书不要拆除道观,被严翊收拾了,如今在翰林院编道经,写的那本小册子里还颇多神怪逸闻,便道:“卿先留步,朕来问你,朕既为天子,以身入道,为民祈福,可是如他们说的,徒耗钱财?”

  成暃跪下答:“臣回圣上垂问,道乃世间之法,圣上既为天子,自然万寿无疆,福缘深厚,举动即为天意,循道而行,便是万民之福。何需另求。《chūn秋》有云:天道远,人道迩,非所及也。老子曰,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如臣这等凡夫,更知己命,人生百年,必有一终。”

  皇帝拍案而起:“你的意思是说,对着朕喊万岁万万岁,心里却想着这是屁话?!来人,将他给朕拖出去!“

  成暃下了天牢,众臣敬他是条汉子,敢对皇帝说出人生百年必有一终,不少人上书保他,他在牢里也没太受罪。皇帝一向好颜面,昔年一个叶师法,可以拿欺君之罪立斩,但除了说过那几句大逆不道的话外,再找不出错处的四品翰林,说砍就砍有些牵qiáng。

  成暃便先被定了流放,发配边塞,但他知道,自己肯定到不了那个地方。

  押送的吏卒对他算照应。出京后,一路往北,沉眠一冬的土地已冒出茸茸嫩青,树枝上有零星早开花朵。某日,到了一处驿馆,小吏打开成暃的枷锁,让他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又端上两盘菜,成暃心中便了然。

  小吏又端上一壶酒:“成大人,你真心是个好人。兄弟们不想难为你,你也别太难为兄弟们。请慢慢用,兄弟们一个时辰后再来。”

  成暃点点头:“多谢周全。请诸位放心。”

  房门合上,成暃执起酒壶,注满酒杯,酒甚醇香,对得起窗外chūn/色。

  ☆、第二十四章

  窗扇忽然吱地一声轻响,再一瞬间,黑衣少年站在窗前,快得成暃以为自己眼花。

  成暃站起身:“阿轻?”

  少年定定地望着他,四年过去了,阿轻人形的外貌没有太多变化,对比之下,成暃顿时感到了为人的沧桑。

  阿轻道:“我听说了你的事,就过来了。”

  成暃道:“哦。”顿了顿,又笑道,“没想到在这时,能见你一面。”

  阿轻盯着他:“你还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成暃摇头:“没有了,如此便甚好。”话说,这毒酒发作的真慢,真好。

  阿轻顿时没了表qíng,紧抿住唇。成暃又笑了笑:“你莫这样。这是早晚的事。对了,你能不能再变成狐狸的样子,我想再摸摸你的毛皮。”

  阿轻的眼睛里终于浮起伤心:“只是摸一摸?你还是不想和我走吗?”

  成暃一愣:“你的确是来救我的?那你为什么不帮我解毒?”

  阿轻眨眨眼:“毒?我一路都在看着你,你绝对没有中毒。”

  成暃道:“我刚刚才喝下去了一杯毒酒。”

  阿轻再眨眨眼:“那酒不是毒啊,你吃的东西我都验过的。”

  成暃彻底愣了。阿轻道:“大长老说,你是入世之人,想要让你放下凡俗,必须让你彻底对做官失望才行。你在天牢的时候,其实我就赶到了。但是大长老劝了我,我就没救你。”

  “……”

  “这一路我都跟着你,枷锁你不觉得多重吧,我施了法术的。”

  “……”

  “大长老说,让我别cha手太多。但是那几个人对你太不好了,几天都没让你洗澡了,饭里都没有ròu。我就把他们小小惩戒了一顿。”

  “……”

  “这菜你喜欢吃么?他们说了,一日三餐,菜品绝不重样。”

  成暃沉默许久,终于吐出了一句话:“阿轻,有些事,其实你自己的主张就很好。不需要总听大长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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