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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二掌柜/再也不要做怨妇_大风刮过【完结】(99)

  知府冷笑:“好,好利的一张口!果然不是凡角!时杜氏,你休以为本府好迷惑。便是寻常殁了一人,邻里相识者,尚且叹息感伤,何况共枕夫妻,亡夫新丧,你就穿红着绿,正正是他死了,你开心,不守妇道,更兼蛇蝎心肠!依本府看,你相公是如何死的,都待探究……”

  杜小曼正色道:“大人,民女相公怎么死的,文牒上若是没写,您可以写信去我户籍府衙问询。您暗示我谋杀亲夫,这个罪名我可当不起。”偷偷狠狠掐一把自己的大腿,bī出两滴眼泪,哽咽道,“民女这辈子,最爱的人,就是我相公了。死了老公的女人,就只能守在家里哭么?他穷得要命,什么都没留给我,我难道哭着饿死?再苦再难也要活下去啊!他临死前,让我好好活下去!就算为了他,我也要好好活下去!我如果披麻戴孝,别人嫌晦气,谁会来我摊上买东西?我不得已而为之,大人怎么知道我不是白天脸上带笑,晚上没人的时候偷偷哭?”

  她知道,自己这么梗着脖子和知府呛,其实没好处,但,她也不甘心一句话都不说,任凭审讯。她觉得自己就像个被关在玻璃罩里的苍蝇,满头乱撞。

  知府狠狠又一砸惊堂木:“一派胡言!文牒上写得明明白白,你夫时阑,乃庆化五年滁州府京试科生员,岂无薄产?与你成亲不到半载便殁。本府查得,那郑九娘居于临德,有男子供其衣食房屋。她与你夫有何关联?你千里来此,可是正为郑九娘而来!速速招认,免受苦刑!”

  杜小曼一时无言了。

  原来可以这么扯在一起!

  这位知府,竟有如此奔逸的思维,如此犀利的想象,在看到那个该死的文牒的一瞬间,便脑内出了一部跌宕的仇杀戏。

  有剧qíng,有起伏,如果女主角不是她,她真觉得挺jīng彩。

  知府再冷笑道:“刁妇,你还有何话说?”

  杜小曼道:“大人,你说的那些,都是你的想象,有证据吗?”

  知府脸色顿青,正要把惊堂木高高抡起,仵作在外求请上堂,将一个托盘呈给知府,知府看罢,掼下盖布,向堂下一指:“来人,且将这刁妇杖责二十,押进后牢!”

  左右衙役正要拖住杜小曼,一旁侧立的主簿往屏风后一瞥,继而躬身道:“大人,此案曲折,隐qíng甚多。此妇人刁钻,惟恐受刑之后,更借故不吐实言。大人宽厚,不如且饶她此次,收押入监,明日证据齐备,堂审时再用刑不迟。”

  知府眯眼看向主簿,片刻后颔首:“也罢,且将此刁妇押下去好生看管,明日再审!”一拍惊堂木,退堂。

  知府退出到屏风后,小吏一脸惶恐,低声道:“大人,后堂有人,似为此案来,大人快去。”

  知府咳嗽一声,正正官服,昂首道:“本府办案,从不徇私。待且先会会。”

  小吏抬头看了他一眼,神色更惶恐了。

  杜小曼被衙役拖拽下去,这才明白上次在杭州被抓,里面有多大的水份。衙役给她上手铐脚镣,扯得她肩膀险些脱臼,腕骨都快被折断了,脚上被狠狠踹了几下,杜小曼咬牙qiáng忍着被扯起。几个衙役口里喝着快走,眼里却有一股猫玩耗子的快意。几只咸猪手更要往她脸上和胸前摸,杜小曼闪身躲避,被一股大力狠狠一推,猛一个踉跄,一头撞在另一个衙役身上。

  那衙役道:“刁娘们作甚!”杜小曼只感到眼前一黑,左脸被重重击中,继而漫天金星闪烁,口中鼻腔里涌出腥湿。

  她后背又被狠狠砸了一下,猛地扑在地上,胸口一阵闷疼,耳中嗡嗡作响,似乎被隔进了一个黑暗的世界,rǔ骂和笑声划破漆黑隔壁刺入。

  她又被人从地上拖起,腿上又被踹了两脚,再踉跄跪倒,头发被大力猛扯,散了下来,阻挡视线。

  知府到了后堂,厅内再无他人,只有一个年轻的女人。

  知府不由得一怔,正要喝道哪里来的妇人敢进本府内衙,那女子从袖中取出一块牌子,知府再一怔,赶紧躬身低头,女子冷冷道:“huáng知府,你好大胆子,竟敢抓她。堂上证物已出,郑九娘乃被毒针所杀,你竟还要屈打冤枉,真不要命!”

  huáng知府抖着退出门,急招小吏,主簿又匆匆赶来:“大人,那时杜氏,与谢家似有瓜葛,谢家派了人来,礼请大人再斟酌此案。谢家的少庄主能为那女子作证,她昨夜未曾行凶。”

  huáng知府擦擦额上汗珠:“快,那就将此女放出,让谢家的人带走吧。”

  云端上,云玳跌脚:“哎呀,刚转了个身,就这样了。怎么会这样……我……”

  鹤白使抬手拦住正要下界的她:“你用仙法救她,反倒会让她再被人疑,算了吧。她有此一劫,是自找的。凡间行事,刚者易折,锋芒必挫。她在公堂上,还自以为能耐,逞口舌之利,本就愚蠢至极。”

  云玳急道:“她是因赌约方才下界,我们理应照看呀。否则不被埋怨我们天庭没好好照应?”

  鹤白使淡淡道:“我们只管胜负之约。按照她的个xing心智,若无各方照应,在凡间一天都难活,吃点教训,倒也罢了。”

  待最后一次跌到冷硬的地面,再没有没扯起时,杜小曼昏迷中,听得牢门响,竟松了一口气。

  她像条快死的鱼,只能半张着嘴呼吸,好像仍被罩在一个罩子中,一半与这世界隔开,她下意识地抠着地上的硬泥,心中竟有一个qiáng烈的念头——

  如果她会武功,如果她手里有刀,一定将这堆人渣全部砍了!

  牢门再响,杜小曼在地上抽动了一下,听到一个温婉的声音:“怎么伤成了这样?”

  杜小曼挣扎着吃力地撑身抬头,努力凝聚视线,几道身影掠到眼前,俯身,两三双温柔的手搀扶住她,她脸上敷上了一块凉凉的东西。

  弥漫着腥气的鼻端,突然嗅到了一股香气。

  chūn天到来时,花朵初绽的香味。

  奇怪,现在明明是秋天了。幻觉?

  最后一丝清醒的神智里,杜小曼只想到了这一个问题。

  而后,她彻底沉入了梦乡。

  “走了!”

  主簿客气地笑:“谢夫人,谢公子,你们要的人的确已经走了。倘若不信,可以破例让你们到牢中看。两位可能知晓内qíng……那位来历不小,我们大人也……总之,两位亦可放心,这场官司与那位绝无gān系,只是误会,误会……”

  谢况弈脸色铁青,转身离去。

  谢夫人暗使个眼色着随从跟上,含笑向主簿道:“有劳。”

  土墙。矮桌。木chuáng。

  杜小曼坐在chuáng上,左右四顾——没人。空空的小屋里,只有她自己。

  她一动,浑身就疼,皮疼,ròu疼,骨头也疼,ròu与骨头连着的筋尤其疼。脸上麻麻的,僵僵的,似乎敷了什么厚厚的东西,她用手蹭了一点,送到眼前看看,似乎是黑乎乎的药膏,一股药香。

  杜小曼吼了一声有人吗,嗓子gān又涩,话像是混着沙子在大铁锅里炒的栗子,粗糙嘶哑。

  没有任何回答。

  她身上的衣服是gān净的,头发也是。

  chuáng尾有一套gān净的外衣和布袜,chuáng边摆着一双新鞋。

  杜小曼挣扎着下了chuáng,在屋里挪动了几步。

  这个小破屋真不大,四面土墙,头顶是木房梁,茅糙糊的huáng泥做的屋顶,一扇木门,一扇窗,一目了然。

  屋内所有的东西,甚至是房梁,都一尘不染。chuáng上的软枕、素花chuáng单、轻软的棉被和那张木chuáng格格不入。

  墙上挂着一个斗笠,一个鼓鼓的包袱,一个空水袋。

  桌上的粗瓷茶壶里,茶水是热的,入口清香,是好茶。

  一个纱罩下,罩着一碟馒头,一碟包子,三样小菜,两个茶叶蛋,一碗粥,也是热的。

  表明,不久前,这屋里还有其他人。

  杜小曼挪到门前,推开门。蓝天、白云、旷野……

  天边路过一行南迁的大雁,秋糙摇曳。

  一条蜿蜒的小土路,截断在乱糙中。

  墙边的杂糙堆里,有一口井,一个木桶。

  野jú花依偎着篱笆蓬勃盛开,一带远山茸茸的脑袋沐浴在金灿灿的阳光下。

  这是哪里?谁把她弄来的?肯定不是谢况弈。

  杜小曼努力想了想晕过去前的qíng形。

  当时,好像有香气和女人的声音……

  月圣门?可能xing比较大。

  或者是天上的神仙们?看到她受罪终于良心过不去,把她拎来这里,就好像游戏里的回城复活一样,重新开始跑地图?

  杜小曼折回屋内,把饭吃了,茶叶蛋煮得很入味,蛋huáng尤其好吃,包子是猪ròu茄子馅的,非常鲜美,杜小曼láng吞虎咽,啃下去两个。

  吃完了饭,杜小曼打了点水,把碗洗了,依然没有人出现,她不禁想,是不是不会再有人出现了。

  水和食物的温度,表明那人算准了她醒来的时间。

  这个小茅屋里没有锅灶粮食,只适合临时歇脚,不是个居住的地方。

  包子和馒头可以做gān粮,粥却只有一顿的量,茶水也不多,桌角还有一叠似乎是打包gān粮用的纸袋。

  杜小曼打开墙上挂的那个包袱,果然,里面有两套衣服,一套镜梳,一盒药膏,一袋整银,一包散钱,还有一个熟悉的蓝封皮本本——文牒。

  杜小曼翻开一瞅,果然就是她路上用的那本,抬头是“滁州府衙知会各州县时杜氏丙寅嘉元三年七月初三生……”

  这文牒,她当时曾看过,但因为这段时间心qíng复杂,加之谢况弈给的,她相信,只匆匆一翻,看了头尾。文牒上字不断句,都是繁体,她看到了“杜氏”两个字,把紧跟在州县后的那个时字当成后缀跳过去了。中间的“庆化八年六月十八嫁与滁州府生员时阑”那页她根本没看,只跳到末尾扫了一眼“准予通行方便”和官印便放心地揣了起来,该死的就被影帝白占了便宜。

  看到这个东西,杜小曼几乎能确定了,救她的,是秦兰璪的手下。

  杜小曼叹了口气,合上文牒,揣进包袱,将馒头包子打包,灌满水袋,顶上斗笠,走出了茅屋。

  站在苍茫旷野中,她深呼吸,不禁想,该往哪走?

  现在还是早上,太阳刚爬得比较高,有太阳的地方,就是东南方。

  那么,这座小茅屋,正对着的地方大概是南,背后是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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