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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叔_大风刮过【完结+番外】(28)

  楚寻的神qíng在晦暗的光中不大分明:“王爷,现在看着你,我想到一句话。”

  我怔了一怔:“什么?”

  楚寻缓缓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楚寻道:“王爷,你卧房内放密函账册的暗室所在与钥匙,我已经给了柳相。在王府时,我印了一套钥匙模。”

  楚寻道:“怀王爷,你当我猜不到么,那时bī迫我进暮暮馆的,究竟是谁?只因我不肯逢迎你怀王殿下,你动一动指头,便让我不得不去做男倡。”

  本王默默无语。

  原来楚寻一直如此以为。

  我道:“你既然猜到,在chuáng上杀了本王岂不痛快?”

  楚寻冷笑一声:“怎可能这么便宜你。我要看你如何遭天谴,受当受之刑。我本该是个死人,要进暮暮馆时,我就该死了,这一两年,我不把自己当人看,做些不是人做的事qíng,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楚寻走后,等到气孔里的光没了又再有了,启礼、启正、启乾、启绯等王侄皇侄纷纷来看我。

  启绯和启檀是头一拨来的。

  我还记得十来年前,我爹刚过世,我从马背上掉下来摔折了腿,启檀等几个孩子常在我身后喊:“瘸子小皇叔!瘸子小皇叔!”还故意一瘸一拐跟在我旁边身后。

  我其时年少,不免觉得扎眼刺耳,我娘就道,小孩子的恶意也是天真。后来有一日,我进宫,腰上挂了件我爹带回来的牛角挂件儿,尾随我的几个小皇子便眼巴巴地瞅。我过一道回廊时,启檀从一个柱子后跳出来,扑到我脚下,抓住那个牛角挂件,睁大双眼看我:“我要。”

  我遂把挂件解下,启檀开心地露出缺了一颗的门牙,伸出手:“谢谢瘸子小皇叔。”

  我把握着挂件的手向上一抬;“喊我什么?”

  启檀踮起脚尖,拼命伸手够不到,抓住我的袍子眨眨眼:“谢谢小皇叔。”

  我把挂件递给他,启檀欢欢喜喜地拿在手里,还让我摸了摸头。

  这些皇侄当年大多是让本王这样一点点收买过来的。

  时至今日,我进了天牢,他们却还能不避讳地来探望,喊我一声皇叔。不管是否只是qíng面上的,我都觉得值了。

  启檀就一叠声地和我说:“皇叔,你为什么要想不开造反,你为什么要想不开造反……”反反复复无数遍,除了这句话,他大概想不出什么来说。

  启绯叹气道:“大皇叔在中箭后曾向皇上求qíng,让皇兄无论如何不要杀皇叔,他老人家给皇上挡了一箭冷箭,箭上有毒,现在半条命在鬼门关口,醒不醒得过来还未必。看在大皇叔的份上皇兄应该会对皇叔略微开恩……”

  原来如此,宗王中箭,昏迷不醒,看来的确是老天在玩弄本王。

  坐了半晌,启绯斟酌着吞吐道:“皇叔,云……和……侄儿以为你知道。”

  我答不上话,启绯压低声音道:“唉,皇叔,你怎么就不想想,云棠是太傅,打小云毓就常和我们玩。曾提过让云毓做皇兄的伴读,应该是皇兄要求,可惜他年纪比皇兄大,这事就没成。“启檀道:“别说皇叔,我们还成天价一道玩,我都没瞧出来。也就你眼尖看得清。现在一想,倒是了,皇叔家的那些物件,献给皇兄的,皇兄不都给那谁了么。“当年,云毓的确偶尔和皇侄王侄们一道到我怀王府上,只是我那时没太留意,如今想来,启赭对物件摆设兴趣不大,他不断看的那些东西,说不定正是云毓想要。

  这竟是一段两小无猜的qíng缘。

  此事不便再深说,又呆了片刻,启绯和启檀便走了,临行前,启檀向我道:“皇叔,皇兄说了不会杀你。到时候,你什么都说出来,诚心悔过,我们再向皇兄求qíng,说不定……”

  我道:“事已做出,便不言悔。”

  启绯和启檀再看了看我,唉声叹气地走了。

  等到气孔里的光又没了时,本王正蘸着水吃馒头gān,一群护卫簇拥着一个人走到栅栏外,打开了牢门。

  我放下馒头gān,抬头道:“柳相。”

  柳桐倚身后的小吏手里捧着长方漆盘,上面搁着笔墨砚台和一摞纸。我笑道:“柳相,不过堂审审便让本王签字画押?”

  柳桐倚示意小吏把漆盘放在桌上,小吏同卫兵们都退到了牢门外,柳桐倚在我对面桌前坐下。

  我道:“原来柳相是打算夜审叛贼。”我把桌上的碗盘放到地上,整衣正坐道:“柳相要问什么,请罢。”

  柳桐倚在灯下望着我,缓缓开口:“我一直想不通,王爷为何要造反。”

  我道:“柳相,有想问的不妨直接问,不必太曲折。柳相早已知道本王谋划之事,怎会猜不到缘故?”

  他必要先想通,方才能确定我会反,确定之后,方才能定计。

  云棠和王勤来找本王合谋,云毓初接近我时,柳桐倚还没有做丞相。兴许,他便是因为这个计策,升了相位。

  柳桐倚道:“王勤暗取可动禁军之权,皇上早觉察他有反意,之后查证得出云棠亦有参与,恐怕有意拉拢王爷。当时我任大理寺卿,奉旨彻查此事。”

  我道:“所以柳相便献计,布下这套棋局,谋划几载。以云毓做棋子。”

  柳桐倚静静看我,片刻,微颔首:“不错,内应之计,是我定的。”

  我叹气道:“早知道如此,本王思慕柳相时,就该洗gān净头颅,砍下来奉给柳相,说不定柳相还能多看我一看。免了许多人的麻烦。”

  柳桐倚不语。

  我道:“柳相对本王的嗜好调查的十分详细。多谢你安排了个楚寻给我。柳相为除我这个jian党,既要云毓与本王假意周旋数载。又要楚寻进暮暮馆。chuáng上chuáng下,都照顾周到了。”

  柳桐倚的脸色终于又变:“楚寻不是我所安排。”

  我道:“襄王已眷巫山处,梦里何须话江南。多谢柳相赠我这句话。”

  襄王已眷巫山处,梦里何须话江南。那日水榭中,向我说这句话的柳桐倚,怀得究竟是怎样的心?

  柳桐倚一言不发,半晌后,方才道:“楚寻的确不是我安排,我即便不择手段,还不至于使这种计策。”

  我道:“如今再计较已无意义,本王已成阶下囚。罪有应得。我只是还有件事不解,为何皇上与柳相,会知道那条秘道的出口?”

  柳桐倚和云毓都只去过水榭一次,绝无可能晓得那里有密道。

  柳桐倚道,这条秘道早已被王妃告诉了太后,太后又告诉了皇上。

  想来是王妃天天在水榭中幽怨偷qíng,无意中发现了秘道,说不定王妃肚子里那个孩子的爹,就是从这个秘道中跑的。

  我叹息:“如此周密,本王的确无论如何都逃不脱。”我从地上端起水碗,润了润喉咙,“柳相不是想知道,我为何要夺位么。我记得我曾和你说过,我年幼时读兵书,也被寄予厚望。后来我骑马摔断了左腿,腿瘸了,那些厚望都没了,人人都当我一事无成,人人都以为景卫邑丢尽了怀王这两个字的脸。本王于是想做一件大事,让天下人知道,身有残缺,也能成就大业。”

  之前种种,都只是一个瘸子的一场痴心妄想,一段自作多qíng。我忽而有些怕宗王醒了,此时此刻,我起码还是个夺皇位尽管未遂的jian王。如果真相大白,我还剩下什么?什么都没有。一个一无所有的丑角。

  我拿过那一叠纸,翻了几翻,满篇罪状。一条条,怎么看怎么十恶不赦。

  我提笔蘸墨,题上大名,手上戴着镣铐,握笔微有些不便,写完,再按了个指印:“柳相,当认之罪,本王全都认了,柳相可放心回去复命。”

  柳桐倚起身,小吏进来,收好认罪状,捧起托盘。

  柳桐倚起身,却没走,我道:“柳相还有何要问?”

  柳桐倚道:“王爷还有无什么要说?”

  我道:“没了,该说的全都说了。

  柳桐倚还是不走。我笑道:“莫非柳相觉得我还有隐瞒?云大夫拿到的是本王最后一点退路。柳相如果不信,可以去查。“柳桐倚轻声道:“楚寻不是我安排的,我也不知道,做内应的是云大夫。“是与不是,有什么好计较。

  我道:“即便是由如何,于道义来说,柳相为擒叛王景卫邑,这么做,乃天经地义,理所应当。”

  柳桐倚再次不言语,终于转身走了。

  第34章

  我去chuáng上躺着,最后竟然睡着了。再睁开眼,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我从瓦罐里倒了几口水喝,有几个牢卒端进一些饭菜,说是柳丞相吩咐预备的。一碗热粥,两三样小菜,不算多jīng致,味道还尚可,都合本王口味。

  早知如此,进来之后,本王便主动要求把认罪供词签了,能少啃几顿馒头。

  吃饱后,本王正坐在chuáng上消食,几个护卫与牢头随着一个人缓步行来,在栅栏外站定。

  是云毓。

  卫兵开了本王的这间牢房的牢门,云毓走进来,抬手让随从的人都退到牢门外。

  我向他笑一笑:“云大夫。”

  云毓也笑了笑:“王爷这两天可好?”口气好像他平日里到我怀王府中去,见面招呼时一样。

  我道:“在牢里,自然比不得王府中舒服。”

  云毓在桌边的小板凳上坐下:“王爷说的是大实话。”他凝目看我,一丝微笑噙在嘴角,“王爷昨晚签了罪状,皇上也已经看了。”

  我道:“哦。”

  云毓道:“早朝之上,众官恳请皇上早日处决王爷。不过皇上曾经答应过留王爷xing命,不会轻易食言,如今大概有两条路给王爷选,但也要等到各地事qíng毕,宗王醒转,山谷那里与徐州盘查之后。”

  想来,云毓今天来,便是代替我的皇帝堂侄,将这两条路告诉我,让我选一选。

  我笑道:“不知是哪两条道,让柳相送认罪供词,命云大夫为本王指路,皇侄儿这安排的可真俏皮。”

  云毓道:“不及王爷此刻的话俏皮。这两条道,一是让去个清幽雅致的地方住着,就是地方小些,服侍的人多些,而且服侍的可能不会怎么称王爷的心。”

  这是软禁一辈子了。

  云毓接着道:“第二条道,就要请王爷多多反省过错,最终大彻大悟。京郊普方寺,一入净土,放下万千尘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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