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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许诺_桐华【完结】(58)

  他与金甲神缠斗了一会儿,和蚩尤一样很快就发现金甲神的缺陷,打败他们不难,可是想快速打败他们却很难,而想救阿珩就必须快。

  思谋了一瞬,少昊突然变幻身形,自己也化作一个金甲神。水是万物之源,可随意变幻形态,少昊修炼的是水灵,自然而然也就具有了模拟万物的能力。她神力高qiáng,变幻的金甲神没有丝毫破绽,就是huáng帝亲来都看不出真假。

  二十四个金甲神茫然了,彼此看看,的确多了一个。突然一个狠狠打向另外一个,另外一个回击,又打中了另一个。不一会儿,只看金甲神彼此打成一团,他们每一下击打都重若千钧,阵法内一时间天昏地暗、飞沙走石。

  等风沙平息,金甲神们有的断了胳膊,有的断了腿。全部支离破碎,只有一个站立在中央,毫发未伤,忽而露出一个笑容,身形变回了少昊。

  少昊看着满地残裂的石块,摇摇头,“毕竟不是血ròu之躯,没有灵智机变!”

  接着便提布踏入了灭魔阵的第二像——生镜。

  漫天风雪,凄凄而下。少昊一边戒备地走着,一边琢磨,为什么此像叫生镜?

  他的神力都用来对抗寒冷,前方风雪弥漫,看不到一丝出路。少昊只能一遍遍回忆着高辛的放灯之夜,想着那些密密麻麻的灯,温暖、壮美。

  每一盏灯都是被一个人点燃,给予了另一个人温暖,他在守护这些灯,守护着他们的温暖,可他的灯呢?谁为他点燃过灯?谁愿意给他一点温暖?

  天越来越冷,他却找不到一盏为他而燃的灯,bào风雪中。所有的灯都一盏盏熄灭了,黑暗寒冷铺天盖地地袭来,就好似再次经历了生命中所有的残酷冷漠。

  母亲死时,父王承诺会好好照顾他,可当常曦部把一对美丽的姐妹送进宫后,父王忘记了母亲,也忘记了对母亲的承诺。父王的儿子越来越多,他见父王的时间越来越少,常常他满怀期待地等待很久。等来的却是宴龙的母亲大常曦氏,笑吟吟地告诉他,父王陪宴龙、中容他们玩累了,正在休息,让他先回去。有时候,他叫父王时,会突然担心,父王还记不记得他。从小照顾他的嬷嬷竟然奉常曦氏姐妹之命一直给他下药,并不是致命的药粉,只是会慢慢损害他的智力。日久天长,他的记忆力会越来越差,会越来越笨,笨得完全没有办法和宴龙再争夺王位。他以为父王会为他做主,满腹委屈、天真地把一切都告诉了父王,可是常曦氏的眼泪、假装自尽,让父王反过来斥责他,小小年纪就心思歹毒,意图谋害母妃。他这才发现这座从小长大的宫殿早就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他只得漂泊民间,在打铁铺的熊熊烈焰中寻找一丝丝温暖。他很努力地做好一切,想做一个百姓心中的好王子,父王的好儿子,可父王却因为他的努力越来越猜忌他……

  五神山的冰冷无qíng让他喘息都困难。

  太冷了!身上、心里都没有一丝温暖!

  为什么没有一个人为他点一盏灯?

  他看到了母亲,在黑暗的尽头向他微笑招手,似乎在说:过来吧,孩子,到娘的怀里好好睡一觉。他微笑着走过去,走向最深的黑暗,走向永远的沉睡。

  一步又一步,就当整个人都要沉入黑暗时,他的眼前闪过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影,喉头涌起了一阵酒香,心头竟然涌起了一点点温暖。

  他茫然地回头,风雪密布,天地yīn晦。很远处似乎有一点点渺渺火光,有个人烤着火,喝着酒,等着他。

  少昊茫然地看看黑暗尽头的母亲,再看看那一点点渺茫的火光,挣扎着,不知道该走向哪里。

  突然,他听到了脚步声,一个模糊不清的青衣女子的身影闪过,抓住他的手,拖着他向着渺茫的火光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少昊心头骤然一暖,竟然腾起一股很坚决的念头,不能放弃,不要死在虞渊!

  虞渊?虞渊是哪里?

  他不明白,只知道朝着那点渺茫的火光艰难地移动过去,越来越近。身子却越来越冷,冷得好像整个身体都变成了寒冰,好几次都想停下。可鼻端喉头总有一股酒香萦绕不散,身旁的女子总是紧紧地抓着他,让他的心头浮动着丝丝暖意。

  终于,他看清了那个坐在篝火畔的少年,笑容灿烂,比夏日最明亮的阳光更耀眼,少昊脑海里莫名地闪过一个少年慡朗的声音——“我的姓氏是轩辕”,他想起了这个笑得令人嫉妒的少年是谁,是青阳!而拽着他前行的女子正是阿珩。阿珩侧头,嫣然一笑,消失不见,青阳的身影也消散在雪中,他的心头却暖意融融。

  眼前的黑暗彻底淡去,光明就在眼前。

  少昊全身裹着冰雪,呆呆地站着,过了一瞬,他慢慢地把冰雪一块块剥开,仰头看向太阳。

  原来这就是生镜!

  他一出生母亲就死了,喂养他长大的rǔ母日日给他下药,他的弟弟们时刻想着如何害死他,他把父王当作最亲近的父亲,父王却不把他看作最亲近的儿子……老天好像对他格外冷酷,可这一刻,他明白老天已经给了他想要的温暖灯火。

  青阳,我一定会把阿珩救出来!

  少昊飞奔向灭魔阵第三像——幻镜。

  山峦叠嶂,道路曲折,跋涉了一会儿。看到珠子就在悬崖高出,少昊打败了几个挡路的妖shòu,把珠子带给青阳,他们一起想方设法救活了阿珩。

  父王终于看清他是比宴龙更适合的继承人,把王位传给了他。

  他实现了从小到大的梦想,成为俊帝,守护高辛河流中的每一盏灯光。他励jīng图治,把高辛治理得更加美丽富饶。

  huáng帝发动了战争,大军东进,打败神农后,撕毁了高辛的盟约,他率兵与huáng帝对抗。

  千军齐发,万马奔腾,他与青阳相逢于战场,两人不得不兵戎相见。

  刀光剑影,血流成河,就如每次他们见面的打架一样,两人难以分出胜败。最后,他与青阳对面而立,胜负只能由他们自己决出。可这一次不再是只分出胜负的比试,而是要分出生死的决斗。

  打了三天三夜,伤痕累累,如果再拖下去,军队就会生变。

  少昊凝聚起全身的灵力一剑刺向青阳,青阳也将剑锋扫向了他。

  他真的要杀死青阳吗?

  他能犹豫吗?一犹豫,也许就会死在青阳剑下!

  不是他死,就是己亡!

  少昊的瞳孔在收缩,剑芒却依旧在冷冽地闪烁,飞罩向青阳。

  突然,一声巨响,漫天红光,惊散了一切。

  少昊披头散发,衣衫上血痕点点,握剑yù刺,眼前却空无一人。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他那一剑究竟刺下去了没有?如果不刺,青阳会杀死他吗?如果刺了,那……

  少昊身子一颤,冷汗涔涔,不敢再想,忽然间暗暗庆幸,只是一场幻相。

  可这真的只是一场幻相吗?

  少昊仰头看向天空,半晌后,漫天刺眼的光线才渐渐消失。风停了,雨住了,阵法竟然消解了。

  巨石上躺着两个昏迷不醒的人,一个是蚩尤,双臂张开。护着身下,一个赤身luǒ体,蜷缩如婴儿,依在蚩尤怀中,正是阿珩。

  看到阿珩赤身luǒ体,少昊立即背转过身子,脱下衣袍,叫来等候在阵外的昌仆和朱萸,让她们去把阿珩抱出来。

  昌仆发现阿珩怀里抱着一只鸟,诧异地问:“怎么会有一只鸟?”

  少昊头未回地叹道:“应该是那只随阿珩赴死的琅鸟。”

  昌仆心生敬意,轻柔地把鸟从怀里抱出来。

  昌仆和朱萸刚为阿珩穿好衣衫,huáng帝赶到,似不相信竟然有人能破掉灭魔阵,面色铁青,气急败坏。不曾想看到了少昊,不禁一愣,“你怎么在这里?”

  少昊恭敬地行礼,“听说阿珩活了,我来接阿珩回家。”

  huáng帝看到阿珩,面色稍稍缓和,一个箭步上前。揭开阿珩的衣袖,看到她胳膊上有半个爪痕,这是阿珩小时受的伤,huáng帝为了惩戒她贪玩,特意下令永铸其身。huáng帝确认了这的确是阿珩,想到和高辛的联盟再次稳固,不悦尽去,不禁笑着对昌仆说:“快带珩儿去朝云峰,让你母后看看她,不管什么病都立即好了。”

  昌仆瞅了眼昏迷的蚩尤,眼内jīng光闪动,似有所谋。少昊轻移几步,挡在蚩尤身前,含笑对huáng帝行礼,“我刚才来的路上,看神农大军守在边境,似在等人,隐约听到魑魅魍魉那几个泼皮说什么再不回来就打算进去算了。”世人皆知,蚩尤的军队都出身糙莽,野xing难驯,连榆罔都不放在眼里,世间只认蚩尤。

  huáng帝淡淡一笑,问道:“你是打算住几日再走,还是立即回高辛?”

  少昊弯身行礼,“住几日。”

  huáng帝点点头,“这里的事qíng千万不要告诉他人,对阿珩不利,对你更不利。”

  少昊道:“小婿明白。”

  少昊看huáng帝离去了,方让朱萸扶起蚩尤,检查了一下蚩尤的伤势。发现伤得不轻,怕huáng帝路上使诈,决定亲自走一趟,“我们先送蚩尤回神农。”

  朱萸问道:“你什么时候见到魑魅魍魉了?我和你一路而来,怎么没看到?听说他们四兄弟是同生兄弟,长得一模一样,我一直想见见呢!”

  少昊问朱萸:“你家殿下平日教导你什么?”

  “少提问,多做事。”

  少昊看了眼朱萸,含笑不语,朱萸觉得少昊虽然笑容可亲,可眼神的锐利不比冷脸的青阳差,只能把满肚子疑惑全憋回去。

  几个月后,阿珩才真正苏醒,人虽然醒了。却终日呆呆愣愣,不说一句话,如同一个没有灵智的傀儡。

  青阳冷面冷语,看不出他心里是何感受,只看到他吩咐朱萸四处搜寻稀世灵糙,换着花样给阿珩调养。

  昌意日日陪着阿珩,带她去每个儿时的地方,希望能让阿珩记起过去的事qíng。

  阿珩总是默不作声,一点生气都没有。昌意的耐心好似无穷无尽,即使阿珩一天不说一句话,他可以一个人说一天,给阿珩讲过去的事。

  日复一日,昌意没有丝毫不耐烦,阿珩却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

  一日,阿珩坐在院中,像个木偶一样。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似在沉睡,又似在沉思。

  昌仆坐到她身边,阿珩头都不抬。

  “我第一次见昌意,是昌意到弱水赴任。族内的长老说轩辕族的王子要来了,让我们千万别闯祸,我很不服气,我们若水人自在惯了,凭什么要听人驱使?于是我乔装改扮,亲自去迎接这个王子。一路上,我刁难羞rǔ了昌意无数次,昌意一直没生气,我反而慢慢被他的胸襟气度折服。我认识昌意这么多年,从没见过他生气,第一次见他发怒是为了你。两百年前,他带着我潜入神农,一夜之间暗杀了神农十八个神将,父王震怒,把他关在火牢中。对修行木灵的神来说,置身火牢是痛不yù生的极刑,父王说只要他认错就放了他。可整整一年,他被折磨得形销骨立,却就是不肯认错。后来,连父王也拿他没辙,一边骂他是个榆木疙瘩,一边无奈地放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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