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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相思1_桐华【完结】(9)

  幸亏十七能帮上不少忙,看病、磨药、做药丸……忙忙碌碌一天。晚上吃过饭,串子看老木进了厨房,低声问:“这事就这么算了?”

  小六啃着鸭脖子,“不这么算了,你想怎么样?”

  串子用脚踢着石磨,“我不甘!”

  小六把jī脖子甩到串子脸上,打得串子捂着半边脸,“我看这些年我太纵着你了,让你都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这世上,只要活着,就有再不公也要忍气吞声,就有再不甘也要退一步,我告诉你,就是那些王子王姬也是这么活!”

  串子想起了小时的苦日子,不得不承认六哥的话很对,他们只是普通人,低头弯腰是必然的,可嘴里依旧嘟囔着顶了句:“说得和真的一样,你又不是王子王姬!”

  “你个guī儿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小六跳了起来,提起扫帚就挥了过去,串子抱着头,撅着屁股,冲进屋子,赶紧关了门。

  小六用扫帚拍着门,怒气冲冲地问:“我的话里听进去了没?”

  老木站在厨房门口,说道:“小六,你的话我都听进去了,放心吧,我没事。”他关好厨房门,低着头,佝偻着腰回了自己的屋子。小六立即偃旗息鼓,把扫帚扔到墙角。

  串子把窗户拉开一条fèng,担忧地看向老木的屋子。

  小六拍拍他脑袋,低声说:“那些人只是清水镇的过客,等他们走了,时间会淡化一切,老木会和以前一样。”串子点点头,关了窗户。

  十七把装零食的小竹篓递到小六面前,小六拿了个jī爪子,十七的眼睛亮了,小六冲十七客气地笑笑,“谢谢。”十七的眼睛暗淡了。

  小六一边啃jī爪子,一边进了屋子,随便踢了一脚,门关上。

  十七端着小竹篓,低垂着头,静静地站着。

  六个月后,轩和阿念并没有如小六预期的一样,离开清水镇,让一切变成回忆。

  串子一边锄地,一边愤愤不平地说:“六哥,那臭娘们儿和小白脸在街头开了个酒铺,我叫几个乞丐去把他们的生意坏掉吧?”

  小六踹了他一脚,“你要能有本事坏掉人家生意,你就不是串子了。”

  串子狠狠地把锄头砸进地里,小六呵斥,“你给我仔细点,伤了我的心的糙药,我锄你!”

  串子闷声说:“老木到现在连门都没出过。他们留在镇子上,你让老木怎么办?”

  小六趴在木桶柄上,吃着花糙琢磨,家里可不仅仅是老木不出门,十七现在也是很少出门,偶尔出门时,也会戴上半遮住面容的箬笠。

  小六想不明白了,十七估计是迫不得已,不能回去,可那小白脸轩和臭娘们儿阿念看上去日子过得挺顺,怎么也赖在清水镇呢?

  难道他们是相恋却不能相守,私奔出来的?身家普通的小白脸勾引了世家大族的小姐,小姐带着婢女逃出家,一对苦鸳鸯……

  串子蹲到小六面前,“六哥,你想啥呢?”

  小六说:“看看吧,清水镇的生意不好做,他们坚持不住,自然就关门大吉了。”

  串子一想,也是。那些做酒生意的人自然会想办法排挤掉这个想分他们生意的外来户,小白脸怎么看都不像做生意的料,串子高兴起来。三个月后,串子和小六都失望了。

  小白脸的酒铺子不但在清水镇站稳了脚跟,而且生意很是不错。

  串子愤愤不平地说:“那些娼jì都爱俊俏哥儿,很是照顾小白脸的生意,总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去买酒。那小白脸也很不要脸,每次都和娼jì眉来眼去……”小六看看依旧大门不出的老木,决定去街头的酒铺子逛逛。

  小六往门外走,十七跟着他,小六说:“我要去小白脸的酒铺子,只是看看,不打架。”

  十七停住脚步,小六微微一笑,踱着小步走了,可不一会儿,十七戴着箬笠追了上来。小六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小六走进酒铺子对面的食铺,叫了两碟糕点,施施然坐下,正大光明地窥探。十七坐在了小六身后,安静得犹如不存在。

  没看到阿念和海棠,估计以她们的身份,还是不乐意抛头露面、迎来送往,应该在后院。

  铺子里就小白脸在忙碌,穿着平常的麻布衣裳,收钱卖酒,招呼客人,竟然和这条街没有一点违和感。

  美貌的娼jì来买酒,他笑容温和,眼神清明,和招呼平常妇人没有一丝差别。那两个娼jì也是矜持地浅浅笑语,很尊重他,更爱护自己。

  小六狠狠咬了口糕点,娼jì乐意照顾他的生意,并不是因为他张得俊俏,而是因为他忽视了外在,他的,娼jì的。

  等生意忙完,小白脸提着一小坛酒走过来,“在下初来乍到,靠着家传的酿酒手艺讨碗饭吃,以后还请六哥多多照顾。”

  小六在清水镇二十多年了,又是个医师,这条街上做生意的都叫他一声六哥,小白脸倒懂得入乡随俗。

  小六嘿嘿地笑,“好啊,等你生不出儿子时来找我,我保证让她生。”

  我一定让你媳妇给你生个蛋。小白脸好脾气地笑着作揖,把酒坛打开,恭敬地给小六倒了一碗,先gān为敬,“以前有失礼之处,还请六哥大人大量。”

  如果只是到此一游,那么自然是qiáng龙厉害,反正打完了拍拍屁股走人。

  可如果要天长日久地过日子,qiáng龙却必须低头,遵守地头蛇定下的规矩,否则小六隔三岔五地给他酒里下点药,屠户卖ròu时添点料,糕点里说不定有口水……

  小六看小白脸很明白,索xing也不装糊涂了,“我对你们大人大量,你那媳妇不见得对我大人大量。”

  小白脸说:“阿念是我表妹,还请六哥不要乱说。”

  小六子微笑,并不动面前的酒,小白脸又给自己倒了一碗,gān脆地喝完。

  小六依旧不理他,拿起一块糕点,慢慢地吃着。

  小白脸连着喝了六碗酒,看小六依旧吃着糕点,他又要给自己倒,酒坛子却空了,他立即回去又拎了一大坛,小六这才正眼看他,“让你表妹给老木道歉。”小白脸说:“我表妹的xing子宁折不弯,我摆酒给老木赔罪。”

  “你倒是挺护短的,宁可自己弯腰,也不让妹妹委屈自己。”

  “我是兄长,她做的事qíng自然该我担待。”

  小六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忽而笑了笑,终于端起了面前的酒碗,咕咚咕咚地喝完了酒,真心赞道:“好酒!”小白脸笑道:“请六哥以后多光顾。”

  小六说:“你也不用摆酒赔罪了,就拣你的好酒送老木两坛。”

  “好,听六哥的。”小白脸作揖,回去继续做生意。

  傍晚,小白脸带着海棠来回chūn堂,还雇了两个挑夫,挑了二十四坛酒,从街头酒铺走到街尾医馆,解放邻居都看得一清二楚,算是给足老木面子。

  海棠给老木行礼道歉,看得出来心里并不qíng愿,但规矩一丝没乱,不愧是世家大族出来的。

  老木坐在一旁,脸色铁青,自嘲地说:“技不如人,不敢受姑娘的礼。”

  小白脸让海棠先回去,自己留了下来,也没废话,拍开了一坛酒,给老木和自己各倒了一碗,先gān为敬。

  老木毕竟憨厚,何况得罪他的也不是小白脸,没挡住小白脸的一再敬酒,开始和小白脸喝酒。

  一碗碗酒像水一般灌下,老木的话渐渐多了,竟然和小白脸行起了酒令。

  老木可不是文雅人,也不识字,酒令是军队里学来的,粗俗到下流,可小白脸竟然也会。

  你吆喝一句白花花的大腿,我吆喝一句红嘟嘟的小嘴,他再来一句粉嫩嫩的奶子……两人比着下流,真正喝上了。

  小六和串子看得呆住,十七低着头,静静地坐着。

  老木笑呵呵地逗十七:“面皮子真薄!就这么几句就耳热了?”

  小六留意到十七没有回避小白脸,看来他认识的人是那位阿念。

  串子那胳膊肘捶小六,高兴地说:“老木笑了。”

  小六笑瞅了小白脸一眼,是个人物啊,从女人到男人、从雅的到俗的,都搞得定,难怪能拐了大家族的小姐。

  两坛子酒喝完,老木已经和小白脸称兄道弟,就差拜把子。

  送小白脸出门时,还一遍遍叮嘱,回头来吃他烧的羊ròu,咱爷俩再好好喝一顿。

  老木和串子都喝醉了,小六忙着收拾碗筷,十七说:“我来,你休息。”

  小六呵呵笑,“哪能都让你gān?”

  十七洗碗,小六擦洗着灶台,半晌都没有一句话。十七几次看小六,小六只笑眯眯地gān自己的活,偶尔碰到十七的视线,也不回避,反而会做个鬼脸,龇牙咧嘴地笑一笑。十七洗完碗,去拿小六手里的抹布,小六不给他,“我就快完了,你先休息吧。”

  十七安静地站着。

  好一会儿后,十七说:“小六,你还在生气。”

  “啊?”小六笑着装糊涂,“没有。老木都和人家称兄道弟了,拍着胸膛承诺把阿念当小妹,凡事让着她,我还生什么气?”十七知道他在装糊涂,盯着小六说:“你不和我说话。”

  “哪里有?我每天都和你说话,现在不就在和你说吗?”

  “我……想……你和以前一样,我想听你说话。”

  “以前?”小六装傻,“我以前和现在有什么不同?我对你不是和对麻子他们一样吗?”

  十七低下了头,不会巧言辩解,只能用沉默压抑住一切,瘦削的声音透着孤单。

  小六挂好抹布,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好了,gān完了,休息吧。”

  小六快步回了屋子,心上的硬壳已经关闭,那份因为心软而起的怜惜让他糊涂了,现在已经清醒。

  这世间的人都是孤零零来、孤零零去,谁都不能指望谁,今日若有多大的希冀,明日就会有多大的伤害,与其这样,不如从未有过。

  既然十七暂时不能回去,那么就暂时收留他。暂时的相伴,漫长生命中的一段短暂今日,迟早会被遗忘。

  日子回复了正常,老木恢复了cao心老男人的风采,买菜做饭、喝酒做媒——串子的亲事。

  小六属于出力不cao心的类型,十七惜言如金,老木满腔的热qíng无人可倾诉,居然和小白脸轩qíng投意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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