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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歌_桐华【完结+番外】(104)

  云歌看刘弗陵沉思,她道:“我知道你生病的消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孟珏他这个人……”云歌皱眉,“陵哥哥,我也不相信他,所以我一直没有考虑过他,不想让你为难。可陵哥哥,现在我求求你,就算是为了我。我从没有抱怨过你为了汉朝社稷安稳所做的任何事qíng,但这次,你可不可以只考虑一次我和你,不要再考虑天下?”

  云歌眼中泪光隐隐,刘弗陵心内骤痛,疾病立犯,手一下按在了胸肋上,额上冷汗涔涔。

  云歌大惊,立即去扶他,“陵哥哥,陵哥哥,我错了,我不bī你,你想怎么样都可以……”心内悲苦,却不敢哭泣,怕再刺激到刘弗陵,只能把所有qíng绪都压到心底,可两个眼圈已是通红。

  刘弗陵扶着云歌的手,才能勉qiáng站稳,好一会后,心腹间的疼痛才缓和,他道:“云歌,我答应你。”

  云歌喜得一下抱住了刘弗陵,“谢谢你,谢谢你,陵哥哥!”

  刘弗陵见她如此,只觉酸楚,想了想后说:“皇帝已经坐拥整个太医院,享人所不能享,孟珏的义父是世间隐者,不见得愿意给皇帝看病,请他转告他的义父,我的诊金会是三年内天下赋税降低一成。以他义父的心胸,这个诊金,他应该会接受。”

  云歌点头,“陵哥哥,你放心,我会想办法让孟珏答应保守秘密的,尽力不给你添麻烦。”

  刘弗陵微笑下有淡然,“云歌,不必为难他,更不要为难自己。有些事qíng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

  孟珏刚下马车,守门的家丁就禀道:“大人,有位姑娘来拜访。”

  孟珏淡淡点了下头,不甚在意。

  家丁又说:“小人听到弄影姐姐叫她云小姐。”

  弄影是三月的大名,孟珏立即问:“人在哪里?”

  “在书房。”

  孟珏顾不上换下朝服,直奔书房而去。书房内却没有人,只三月在院内晒书。他问:“云歌来过吗?”

  三月一边抖着手中的竹简,一边说:“来过。”

  “人呢?”

  “走了。”

  孟珏将失望隐去,淡淡问:“你怎么没有留下她?她可有说什么?”

  三月笑嘻嘻地瞅着孟珏,“公子着急了?”看到孟珏的视线,她不敢再玩笑,忙道:“公子迟迟未回,我怕云歌觉得无聊就不等公子了,所以和她说可以去花圃玩,她应该在花圃附近。”

  绿荫蔽日,糙青木华。一条小溪从花木间穿绕而过,虽是盛夏,可花圃四周十分清凉。

  孟珏沿着小径,边走边找,寻到花房,看到门半掩,推门而进。绕过几株金橘,行过几杆南竹,看到云歌侧卧在夜jiāo藤上,头枕着半树合欢,沉沉而睡。

  合欢花安五脏心志,令人欢乐无忧,夜jiāo藤养心安神,治虚烦不眠。

  因为夜里常常有噩梦,所以他特意将两者种植到一起,曲藤做chuáng,弯树为枕,借两者功效安定心神。

  孟珏轻轻坐到合欢树旁,静静地凝视着她。

  合欢花清香扑鼻。夜jiāo藤幽香阵阵,可身卧夜jiāo藤,头枕合欢花的人却并不安稳快乐,即使睡着,眉头仍是蹙着。

  不过半月未见,她越发瘦得厉害,下巴尖尖,锁骨凸显,垂在藤蔓间的胳膊不堪一握。

  孟珏握住她的手腕,在掌间比了下,比当年整整瘦了一圈。

  刘弗陵,你就是如此照顾心上人的吗?

  两个时辰后,花房内日影西照时,云歌突然惊醒,“陵哥哥。”反手就紧紧抓住了孟珏,似乎唯恐他会消失不见。待看清楚是谁,她赶忙松手,孟珏却不肯放。

  云歌一边抽手,一边解释:“对不起,我看到这株藤蔓盘绕得像张小榻,就坐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睡着了。”

  “你近日根本没有好好睡过觉,困了自然会睡过去。”

  云歌十分尴尬,来找人的,竟然在人家家里呼呼大睡,而且这一觉睡的时间还真不短,“你回来多久了?”

  孟珏淡淡说:“刚到你就醒了。找我有事吗?”

  云歌眼内有凄楚,“孟珏,放开我,好吗?”

  孟珏凝视着她,没有松手,“告诉我什么事qíng。”

  云歌没有jīng力和孟珏比较谁更固执,只能由他去。

  她头侧枕着合欢,尽量平静地说:“皇上病了,很怪的病,太医院医术最好的张太医都束手无策,我想请你义父来给皇上看病。”

  “义父不可能来。”

  云歌眼中全是哀求,“皇上愿减免天下赋税三年,作为诊金,而且皇上不是bào君,他是个好皇帝,我相信你义父会愿意给皇上看病。”

  孟珏不为所动,“我说了,义父不可能来给皇上看病,十年赋税都不可能。”

  “你……”云歌气得脸色发白,“我回家找我爹爹,他是不是认识你义父?”

  孟珏冷嘲:“你爹爹?你真以为你爹爹什么事qíng都可以办到?他和你娘已经寻了义父十几年,却一无所得。”

  云歌怔怔,胸中的怒气都化成了无奈、绝望。眼睛慢慢cháo湿,眼泪一颗又一颗沿着脸颊滚落,打得合欢花的花瓣一起一伏。

  孟珏却只是淡淡地看着。

  她从藤chuáng上坐起,平淡、冷漠地说:“我要回去了,放开我。”

  孟珏问:“皇上的病有多严重?”

  云歌冷冷地看着他,“不会如你心愿,你不用那么着急地心热。”

  孟珏笑放开了云歌的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送客。

  云歌走到花房门口,刚要拉门,听到身后的人说:“我是义父唯一的徒弟。说所学三四,有些过谦,说所学十成十,肯定chuī嘘,不过,七八分还是有的,某些方面,只怕比义父更好。”

  云歌的手顿在了门闩上,“哪些方面?”

  “比如用毒、解毒,义父对这些事qíng无甚兴趣,他更关心如何治病救人,而我在这方面却下了大功夫研习。”

  云歌淡然地陈述:“你的医术不过只是你义父的七八分。”

  “若把太医院其他太医的医术比作淋池水,张太医大概像渭河水,也许民间还有其他大夫如huáng河水,我义父却是汪洋大海的水,就是只七八分又怎么样?”

  云歌的心砰砰直跳,猛地回转了身子。

  孟珏唇边含笑,好整以暇,似乎云歌的一切反应都早在他预料中。

  云歌走到孟珏身前,跪坐下,很恳切地问:“你想怎么样?”

  孟珏微笑地看着云歌,双眸内的漆黑将一切qíng绪掩盖。

  “我要先了解一下qíng况,再决定。”

  “你想知道什么?”

  “皇上和皇后在演戏给全天下看,霍光期许上官皇后诞下皇子的希望永不可能实现。”

  孟珏用的是肯定的语气,而非疑问,云歌微点了点头。

  “皇上年初就已经知道自己有病,所以才有一连串外人看不大懂的举动。”

  并非如此,年初是因为……

  云歌低着头,“不知道,我是最近才知道的。”

  孟珏淡淡地嘲讽,“你一贯后知后觉。你是在皇上和皇后的圆房夜后才知道。”

  云歌看着膝旁的合欢花,没有说话。

  孟珏沉默了好一会,问:“云歌,抬起头,看着我眼睛回答。你和皇上一年的约定还奏效吗?半年后,你会不会离开?”

  在孟珏的目光下,云歌只觉自己的心思一览无余,她想移开视线,孟珏扳住了她的脸,“看着我回答,会不会?”

  云歌胸膛起伏急促,“会……会,不会!我不会!”她没有办法在孟珏视线下说谎,不受控制地吼出了真话。话语出口的一刹那,有恐惧,有后悔,却义无反顾。

  孟珏笑着放开云歌,垂目看着身旁的合欢花,唇畔的笑意越来越深,他伸手摘下一朵花,笑看向云歌,“我可以去给皇上治病,也许治得好,也许治不好,治不好,分文不收,但如果治得好,我要收诊金。”

  云歌的心缓缓放下,只要他肯替陵哥哥治病,不管什么诊金,他们都愿意支付,“没有问题。”

  孟珏捻着指间的花微笑,极和煦地说:“不要说天下万民的赋税,就是他们的生死,又与我何gān?我的诊金是,如果我治好皇上的病,你要嫁给我。”

  云歌不能置信地看着孟珏。

  孟珏笑如清风,“这是我唯一会接受的诊金。你可以回去好好考虑,反正汉朝地大物博,人杰地灵,大汉天下有的是名医,病也不是非要我看。”

  云歌眼睛内有悲伤,有痛苦,更有恨。孟珏丝毫不在意,笑看着指间的花。

  云歌沉默地起身,向外行去。

  孟珏听到花房门拉开、阖上的声音。

  他一直微笑。微笑地静静坐着,微笑地凝视着手中的合欢花。

  花房内,夕阳的金辉渐渐褪去,最后黑沉。

  他微笑地站起,背负双手,合欢花嵌在指间,悠然踱出花房,信步穿过花径。

  一个纤细的身影立在紫藤花架下,凝固如黑夜。

  孟珏停步,静静看着云歌。

  她的肩头,朵朵紫藤落花。

  一把暗沉、微弱的声音,像是从死水底下飘出,有着令人窒息的绝望,“我答应你。”

  孟珏不喜反怒,负在身后的手上青筋直跳,脸上的笑意却越重。

  他走了几步,站在云歌面前,“再说一遍。”

  云歌仰头,盯着他,“一旦你治好皇上的病,我,云歌就嫁给你,孟珏。若有食言,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他替云歌拂去肩头的落花,将指间的合欢花仔细cha在了云歌鬓间,“此花名为合欢。”

  云歌一声不发,任由他摆弄。

  “你要我什么时候进宫看皇上?”

  “明天。你下朝后,就说有事禀奏皇上,于安会安排一切。”

  “好。”

  “还有一件事qíng,皇上的病,不许你泄漏给任何人。”

  孟珏笑着摇头,“云歌,你怎么这么多要求?我究竟是该答应你?还是索xing直接拒绝?省得我答应了你,你还觉得是你吃亏了。”

  云歌的声音冰冷,“我没有指望你会慷慨应诺,你还要什么?要不要我现在宽衣解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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