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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歌_桐华【完结+番外】(124)

  七喜忙上前,出示了自己的腰牌,侍卫看是御前服侍的人,客气了很多,“你既是宣室殿的人,自然知道规矩,这里囚禁的不是孝武皇帝的妃嫔、宫女,就是罪臣的家眷,全是女子,就是我们都不能入内。”

  七喜又说了几句,侍卫却无论如何不肯放行,要么需要宫廷总管的令牌,要么需要皇帝旨意。

  七喜有些动怒,刘询却淡淡笑了,“你叫什么名字?”

  侍卫沉声说:“公孙止。”

  刘询摊开手,上面有一块令牌。

  “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公孙止看是宫廷总管的令牌,呆了一呆,退到了一边,“请进。”

  刘询一边走,一边随手将令牌递给七喜。

  七喜迟疑了下,接过令牌,忙跪下,对着刘询背影磕头,“谢皇上隆恩,谢皇上隆恩。”

  刘询步子未停,一径地向前走着。几个老宫女正靠着墙根儿打盹,看到他,刚想斥责,两个黑衣人从屋内跑出,沉默地行了一礼,在前领路。老宫女立即闭上了嘴巴。

  刘询对七喜吩咐:“你留在这里等朕。”

  黑衣人领着刘询走了一会儿,停了步子,指了指左手边的屋子,低声说:“人在屋里。”

  一间破旧的屋子,门前的荒糙足可漫过门槛。窗上残破的窗纱,被风一chuī,呜呜地响着,如同女子的哭泣。

  刘询问:“这几日她可好?”

  黑衣人回道:“一直没有说过话。倒是很听话,从来没有吵过,也没有闹过。霍小姐来过一次,用鞭子抽了她一顿。”

  刘询眉毛微不可见地皱了下,淡淡问:“打得重吗?”

  “反正还活着,找了个关在这里的老宫女在照顾她。”

  刘询挥了下手,黑衣人都退了下去。他走到窗口,看向里面。

  一个人睡在榻上,一动不动,一头青丝散乱地拖在枕上,面目被遮掩得模糊不清。

  刘询站了会儿,忽觉不对,几步跨进屋子,一把拽起榻上的人,竟是个四十多岁的女子,他大怒,“来人。”

  一个黑衣人匆匆进来,看到榻上的女子,立即跪下,“小的……小的……”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刘询并非常人,立即冷静下来,知道问题的关键不在他,挥手让他退下,看向榻上的女子,“你想活,想死?”

  女子微笑,眼内有看破一切的冷漠,“同样的话,今天早上刚有人问过,所以我躺在了这里,把那个丫头替换了出去。”

  这种一切都已无所谓的人,最是难办,刘询思索着如何才能让这个女子开口。

  女子凝视了一会刘询,眼内的冷漠褪去,面色惊疑,“你姓刘?你这双眼睛长得可真像皇上,鼻梁、下巴却长得有几分像太子……你,你……”

  刘询回道:“我姓刘名询。”

  突然之间,女子的身子开始不停颤抖,她哆哆嗦嗦地伸手去抚刘询的脸,眼泪簌簌而下,“你……你……”

  刘询丝毫未怪,任由她抚着自己的脸,“我还活着。”

  女子猛地抱住他,又是大哭,又是大笑,状若疯癫,“你都这么大了,我上次见你时,你还在太子殿下怀中,殿下会很高兴……会很高兴……”

  刘询已经明白几分端倪,一动不动地任由她抱着。

  女子哭哭笑笑了一会,突然紧张地看向外面,“你怎么在这里?快走!不要被人发现了。”

  她在掖庭中囚禁多年,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事qíng,刘询几分心酸,轻声将一切告之。女子这才知道刘询竟是新帝,虽然早已见惯宫廷风云、人生起落,可还是吃惊万分,一会儿哭,一会儿笑,难以自持。

  在女子断续的叙述中,刘询弄明白了女子的身份。她姓夏,是先帝刘彻殿前的侍女,看她的神qíng,肯定不仅仅只这些,可刘询不想多问,她说什么就什么吧!尸骨都早已经凉透,活着的人还要活着,往事能埋葬的就埋葬了。

  等夏嬷嬷稍微平静后,刘询问:“嬷嬷,关在这里的女子哪里去了?”

  “我不知道她是陛下的女人,我欠过霍氏人qíng,所以……所以就让霍家的人把她带走了。”

  “霍光?”

  “这朝堂内,除了他的人,还有谁能随意出入宫禁?”

  刘询说:“先委屈嬷嬷在这里再住几天,等一切安稳后,我会派人来接嬷嬷。”

  将近二十年的幽禁生涯,一直以为荒凉的掖庭就是她的终老乡,不料竟还有出去的日子。夏嬷嬷没有欣喜,反倒神qíng茫然,只微微点了下头。

  刘询刚走到门口。

  “皇上,等一下!我突然想起……”

  刘询回身。

  夏嬷嬷斟酌着说:“幼时看过几本医书,略懂医理,我看那位姑娘好似身怀龙胎,皇上赶紧想办法把她接回来吧!”

  刘询面色大变,眼中有寒芒闪烁,“你说什么?”

  夏嬷嬷歉疚地说:“我也不能确定,只是照顾了她二十多日,觉得像。一个猜测本不该乱说,可如果她真身怀龙种,就事关重大……所以我不敢隐瞒。”

  刘询头重脚轻地走出了冷宫。

  刘弗陵有了子嗣!

  刘弗陵有了子嗣!

  ……

  他脑内翻来覆去地就这一句话。

  如果刘弗陵有了子嗣,那他这一个月的忙碌算什么?霍光现在可知道云歌有了身孕?如果霍光知道有可以任意摆布的幼子利用,还需要他这个棋子吗?如果赵充国他们知道刘弗陵有子嗣,还会效忠于他吗?如果……如果……

  无数个如果,让他心乱如麻、步履零乱。

  握着国玺的刹那,他以为一切已成必定,这座宫殿,这个天下都是他的了!可不成想老天悄悄地安排了另一个主人,那他究竟算什么?

  不!绝对不行!宫殿、天下都是他的,他就是主人!

  已经失去过一次,绝无第二次。那一次,他无力反抗,只能任由老天摆布,这一次,他绝不会俯首帖耳的认命。

  零乱的步伐渐渐平稳,慌乱的眼神逐渐冷酷,他开始仔细地思考对策。

  算来,云歌即使有身孕,应该也就一两个月,他是因为机缘巧合才预先知qíng,霍光应该不会这么快得到消息。

  想到这里,他慌乱的心又安稳了几分,快步向宣室殿行去,“七喜,立即传赵充国,张安世,隽不疑入宫。”

  他必须立即登基!

  ※※※

  残月如钩,寒天似雪。

  院内几株梧桐,灰色的枝桠在冷风中瑟缩,青石台阶上一层冷霜,月光下看来,如下过小雪。霜上无一点瑕痕,显然很久未有人出入。

  四月站在院子门口,低声说:“王爷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内,我们都不敢……自红衣死后,王爷像变了个人……”

  孟珏眼内如结冷霜,四月心中一颤,不敢再说话,行了个礼后,悄悄离开。孟珏踩着冷霜,缓缓踏上了台阶,门并没有关紧,轻轻一推,应声而开。

  屋中七零八落地堆满了残破的酒坛,浓重的酒气中,散发着一股馊味。刘贺披头散发地躺在榻上,一袭紫色王袍已经皱得不成样子。

  孟珏在榻边站着,冷冷地看着刘贺。

  刘贺被冷风一chuī,似乎有了点知觉,翻了个身子,喃喃说:“酒,酒……”

  孟珏拎起地上的一坛酒,不紧不慢地将酒倒向刘贺。刘贺咂吧了几下嘴,猛地睁开了眼睛。孟珏依旧不紧不慢地浇着酒,唇边似含着一层笑意。刘贺呆呆地瞪着孟珏,酒水从他脸上流下,迅速浸湿了被褥、衣服。冷风呼呼地chuī到他身上,他打了个寒战,彻底清醒。

  孟珏倒完了一坛,又拿起一坛继续浇。

  “你有完没完?我再落魄仍是王爷,你算什么玩意儿?给我滚出去!”

  刘贺挥手去劈孟珏,两人身形不动,只掌间蕴力,迅速过了几招,刘贺技高一筹,占了上风,将孟珏手中的酒坛震飞。酒坛砸到墙上,“砰”的一声响,裂成碎片。

  屋中的酒气,弥漫开来,浓烈yù醉。

  孟珏退后,负手而立,笑看着刘贺,“看来很清醒了,方便我说话?”

  “自我进京,你连影子都未露过,现在怎么又有话了?我和你没有什么话可说。”刘贺移坐到榻旁的案上,顺手抄起一瓶酒,大灌了几口,“孟大人,还是赶紧去服侍新帝,等新帝登基日,定能位列三公九卿。”

  孟珏不屑解释,也未有怒气,只笑着说:“多谢你的吉言!先问你件事qíng,刘询手底下怎么突然冒出来了一帮黑衣人?训练有素,纪律严明,绝非江湖糙莽的乌合之众。人,刘询不愁没有,可他哪里来的财力物力训练这些人。”

  刘贺怔了一瞬,明白过来,说道:“你还记得羌族王子克尔嗒嗒吗?当年皇上告诉刘询,可以给他财力物力,让他想办法暗中介入羌族内部,想来,刘询就是用皇上的钱偷偷训练了这支军队。”

  孟珏眼中似有疑问,眉头紧锁,刘贺轻叹了一声,“刘询的这些花招,皇上应该都心中有数。”

  孟珏唇角一抹冷笑,“刘弗陵如果知道刘询用他们做了什么,不知道会做何感想。”

  刘贺诧异地问:“刘询做了什么?这只军队虽然是刘询效仿羽林营所建,但现在最多两三千人,还成不了气候。”

  孟珏没有回答刘贺的问题,巡视了屋子一圈,打开了所有箱笼,开始收拾东西。

  刘贺跳了起来,去拦孟珏,“你做什么?这些是红衣的东西!”

  “我要把她的东西取走,还有她的棺柩。”

  “去你娘的!红衣生是王府的人,死是王府的鬼,几时轮到你在这里说话?”

  孟珏冷笑:“你连一个女子都护不住,有什么脸在这里嚷?”

  孟珏的话戳到他的伤处,刘贺语滞,人仍挡在箱子前,脸上却是死寂的黯灰。

  “该争时不争,该退时不退,做事qíng含含糊糊,唯独对我的疑心一点不含糊。在那么重要的时刻,你竟然回了昌邑,一副对皇位没有兴趣的样子,既然当时没有兴趣,为什么不索xing没兴趣到底?让大家都平平安安!”

  “皇上并没有打算传位给我!他请我离开长安,我……”刘贺想说,他不想背弃刘弗陵最后的要求,可是有些东西,他没有办法解释给孟珏听,孟珏也不可能明白他对刘弗陵的尊敬和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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