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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歌_桐华【完结+番外】(30)

  会吟诗做赋的以诗赋显示一把,会弹琴的以琴曲显风头,武将们虽没有箭术比试,但投瓶之戏也让他们风采独占。

  有意无意间,孟珏成了很多人挤兑的对象,总是希望他能出丑。

  孟珏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化招。

  云歌的左肩膀被人轻拍了下,云歌向左回头,却没有看到任何人。

  “你们怎么在这里?”人语声蓦然从右边响起,吓了云歌一跳,忙向右回头。

  大公子正笑看着她们,身侧站着上次送别时见过的红衣女子,依旧是一身红衣。

  “你怎么在这里?”云歌和许平君一脸惊讶,不答反问。

  “长安城现在这么好玩,怎么能少了我?”大公子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一面说着,一面眼光在宴席上的女子间转悠,色心完全外露。

  许平君和云歌向红衣女子道:“姐姐怎么受得了他的?”

  红衣女子笑看了眼大公子,向许平君和云歌笑着点头。

  女子的笑颜gān净纯粹,一直点头的样子很是娇憨,云歌和许平君不禁都有了好感,“姐姐叫什么名字?”

  女子笑着指向自己的衣服。

  云歌愣了一下,心中难受起来,“你说你叫红衣?”

  女子开心地点头而笑,朝云歌做了个手势,似夸赞她聪明。

  许平君也察觉出不对,拍了大公子一下,小声问:“她不会说话吗?”

  大公子根本没有回头,眼睛依旧盯着前面,“嗯,本来会说的,后来被我娘给毒哑了。你们看不懂她的手势,就把手递给她,她会写字。”

  如此轻描淡写的语气?和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

  云歌一瞬间怒火冲头,只想把大公子bào打一顿,想问问他娘究竟是什么人,竟然不把人当人,忽又想起大公子上次说他爹娘早就死了。

  红衣察觉出云歌的怒气,握住了她的手,笑着向她摇头,在她手掌上写:“你笑起来很美”。指指自己,我很开心,再指指云歌,你也要开心。

  红衣的笑颜没有任何勉qiáng,而是真地从心里在笑。

  世间有些花经霜犹艳,遇雪更清,这样的女子根本不需要他人的怜悯。

  云歌心中对红衣的怜惜淡去,反生了几分敬佩,对红衣露了笑颜。

  宴席上忽然声làng高起来,云歌和许平君忙看发生了什么,原来众人正在起哄,要孟珏应下上官兰的试题。

  霍成君帮着推了两次,没有推掉,反倒引来上官兰的嘲笑。

  那么多人的眼睛都看着霍成君,她若再推反是让自己难堪,只能求救地看向父亲。霍光还没有开口,霍夫人倒抢先表示了赞同,霍光再不好开口。

  霍成君知道母亲嫌孟珏只是一介布衣,只怕也是想借此羞rǔ孟珏,让孟珏知难而退,不要不自量力。

  此时已经再难推脱,她只能恼怒地盯着上官兰。

  霍府的公主别人需谦让几分,上官兰却丝毫不买霍成君的帐,只笑意盈盈地看着孟珏,一副你不敢也无所谓的样子。

  “上官小姐既然有此雅兴,在下岂敢不遵?”孟珏笑走到宴席中央,长身玉立,神态轻松,似乎应下的只是一段风月案,而非刁难计。

  大公子笑起来,“幸亏来了,竟然有这么好玩的事qíng。走走走,我们找个好的位置看。”

  许平君撇撇嘴,一副你和我都是混过来凑热闹的,看你能有什么办法?

  却见大公子一手银子,一手金子,见了大婶叫姐姐,见了姐姐叫妹妹,桃花眼乱飞,满嘴假话,自己是谁谁的远方侄儿,谁谁的表孙女的未婚夫婿的庶出哥哥,听得许平君和云歌目瞪口呆。

  偏偏他似乎对朝堂内的势力十分了解,假话说得比真话更象真的,硬是让他买婶关迷粉将,在一个视线很好,却又是末席的地方找到了位置。

  红衣等她们坐定后,第一动作就是chuī熄了身周所有的灯,这下更是只有他们看别人的份,没有别人看他们的份。

  许平君啧啧称叹,大公子笑说:“这算什么?府邸大了,奴才欺主都是常事。旧茶代新茶,主人喝的是旧茶,奴才喝的倒是新茶。府中菜肴,他尝的才是最新鲜的,主人吃的都是他挑过的。几个座位算什么?有人喜财,有人喜色,有人喜权,只要价钱出得对,出得起,给皇帝下毒都有人敢做。”

  大公子的放纵张狂让许平君再不敢接口,只能当作没有听见。

  云歌瞟了眼大公子,淡淡说:“不是天下间所有人都有一个价钱。”

  大公子讥笑着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沉默中,几人都把目光都投向了宴席中央,看孟珏如何应对上官兰的刁难。

  有人递给上官兰一方绢帕,上官兰看了眼,未语先笑:“今日霍伯伯宴请的在座贤良,都是饱学之士。小女子斗胆了,孟公子包涵。‘有水便是溪,无水也是奚。去掉溪边水,加鸟便是jī。得志猫儿胜过虎,落坡凤凰不如jī。’”

  大公子吭哧吭哧笑起了,“小珏也有今天,被人当众rǔ骂。”

  许平君问:“这个题好答吗?”

  “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关键是对方文字游戏中藏了奚落之意,文字是其次,如何回敬对方才是关键。”大公子想了瞬说:“有木便是棋,无木也是其。去掉棋边木,加欠便是欺。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云歌几分意外,赞赏地看了眼大公子。心中暗想此人好似锦绣内蓄,并非他表面上的一副糙包样子,而且这个对子颇有些志气未舒,睥睨天下的味道。

  大公子未理会云歌的赞赏,反倒红衣朝云歌明媚一笑,以示谢谢。

  大公子自觉自己的应对在仓促间也算十分工整,唇边含了丝笑,心中暗存了一分比较,静等着孟珏的应对。

  孟珏好似没有听懂上官兰的奚落,笑向上官兰作揖,一派翩翩风姿,“在下不才,只能就景应对,不敬之处,还望小姐海涵。‘有木便是桥,无木也是乔。去掉桥边木,加女便是娇。满座尽是相如才,千金难赋玉颜娇。’”

  上官兰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意僵住,似恼似喜,霍成君也是一副似喜似恼的表qíng,原本等着挑错的各个少年才俊表qíng尴尬。

  霍光、上官桀等本来自顾谈话,状似根本没有留意小儿女们胡闹。听到孟珏的应对,却都看向了孟珏。

  许平君看不出众人的此等反应究竟算好,还是算不好,着急地问:“如何?如何?孟大哥对的如何?”

  大公子眼光复杂的盯着孟珏,沉默了一瞬,唇边又浮上了不羁,拍膝就想大笑,红衣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许平君是急xing的人,等不及大公子回答,又忙去摇云歌的胳膊,要云歌解释给她。

  云歌冷哼一声,“活脱脱一个好色登徒子,就会甜言蜜语。”

  大公子笑拽开红衣的手,先就势握着红衣的手亲了下,才对许平君说:“小珏以德报怨,夸赞满座的贤良公子们都有司马相如的才华,可即使有人学当年的阿娇皇后肯花费千金求赋,却也难做一赋来描绘上官兰的娇颜。他这一招可比我的骂回去要高明得多,一举数得。夸赞了刁难他的众人,化解了部分敌意,尤其是化解了上官兰的敌意,又表现了自己的风度,越发显得我们小珏一副谦虚君子的大度样子,还有这虽然是游戏,可也绝不是游戏,桑弘羊,上官桀,霍光这三大权臣可都看着呢!”

  “难怪上官兰是又恼又喜,霍成君却是又喜又恼。”许平君看着二女的表qíng,不禁低声笑起来,“好个孟大哥!”

  大公子睨着云歌说:“小珏虽然背对霍成君,可霍成君会是什么表qíng,他肯定能想到。”

  云歌装作没有听到大公子的话。

  席上尴尬地沉默着。虽然孟珏对上了对子,可他却盛赞了上官兰,拥霍府的人不知道这掌是该鼓还是不该鼓,这鼓了算是恭贺孟珏赢了,还是恭贺上官兰真的是国色天骄?上官兰的闺阁姐妹们虽觉得颜面有光,心中暗喜,可毕竟是自己一方输了,实在算不上好事,自然也是不能出声。最后是霍光率先拍手赞好,众人方纷纷跟着鼓掌。

  这一场算是上官兰一方输。

  上官兰举杯向孟珏遥遥一礼,仰头一口饮尽,颇有将门之女的风范,和她一起的闺阁好友纷纷陪饮了一杯。

  上官兰和好友们嘀咕了一会,笑对孟珏说:“孟公子好才思。我和姐妹们的第二道题目是……”

  一个仆人端着一个方桌放到离孟珏十步远的地方,桌上摆着一个食盒,又放了一根长竹竿,一节绳子在孟珏身侧。

  “……我们的题目就是你站在原地不能动,却要想办法吃到桌上的菜。只能动手,双脚移动一分也算输。”

  宴席间的人都凝神想起来,自问自己,如果是孟珏该如何做,纷纷低声议论。

  会些武功的人说:“拿绳子把食盒套过来。”

  xing急的人说:“用竹竿挑。”

  立即被人驳斥:“竹竿一头粗,一头细,细的地方根本不能着力,又那么长,怎么挑?”

  不会武功的人本想说:“先把绳子结成网,挂于竹竿上,再把食盒兜过来。”可看到竹竿的细长软,又开始摇头,觉得绳子都刮不住,怎么能再取食盒?

  大公子暗暗思量了瞬,觉得以自己的功夫不管绳子,还是竹竿,他都能轻松漂亮的隔空取物,但是却绝对不能如此做,想来这也是孟珏的唯一选择,这道题是绝对不能赢的题目,只能守拙示弱。

  大公子笑道:“这道题目对文人是十分的难,可对会点功夫的人倒不算难,只是很难赢得漂亮。那个食盒看着光滑无比,不管绳子、竹竿都不好着力,又要隔这么远去套食盒,只怕免不了姿态难看,所以这道题其实是查探个人武功的题目,功夫越高的人,赢得越会漂亮。看来上官兰心qíng很好,不怎么在乎输赢,只想让小珏出个丑,就打算作罢。”

  众人都凝神看着孟珏,等着看他如何笨拙地赢得这场试题。

  云歌却是看看霍成君,再瞧瞧上官兰。大公子随着云歌,视线也落在了上官兰身上。

  恰是二八年华,正是豆蔻枝头开得最艳的花,髻边的发饰显示着身份的不凡,她娇笑间,珠玉轻颤,灼灼宝光越发映得人明艳不可方物。

  大公子唇边的笑意未变,看向上官兰的目光中却含了几分怜悯,暗自感叹:“花虽美,可惜流水狠心,风雨无qí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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