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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歌_桐华【完结+番外】(70)

  刘病已紧握住许平君的手,似怕她不相信,一字一顿地慢慢说:“他就是我的亲戚,算来,我还应该叫他一声‘爷爷’,我亲爷爷在他们那辈兄弟中排行最大,他是最小的,所以兄弟间差了四十多岁。他姓刘,名弗陵,是当今圣上。”

  许平君眼睛瞪得越来越大,瞳孔内的视线却是越缩越小,渐如针芒,手脚也开始轻颤,不过短短一会,额头就有细密的冷汗沁出。

  刘病已叹了口气,把她拥在了怀里,“平君,对不起,这一生是要拖你和我一起受苦了。”

  许平君脑内思绪纷杂,一会想着皇上的大哥,那不就是卫太子吗?一会又想着卫太子一家的惨死,再想到直到现在卫太子还是禁忌,她和刘病已是不是该逃?可逃到哪里去?一会又想着刘病已是皇孙?皇孙?!告诉娘,岂不要吓死娘,她这次可是真拣了个贵人嫁!只是这样的‘贵人’,娘是绝对不想要的。皇上为什么突然来?是不是想杀他们?她是不是也算个皇妃了。

  ……

  许平君一时觉得十分恐惧,一时又觉得十分荒唐,无所凭依中,一直有个怀抱静静拥着她。许平君的思绪慢慢平复,脸靠在刘病已肩头,平静地说:“我愿意被你拖一生,真能拖一生,是我的福气。”

  刘病已揽着许平君,望着沉睡的儿子,只觉肩头沉重,他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以前还可以偶有疲惫放弃的想法,现在却必须要坚定地走下去,不但要走,还一定要走出点名堂。

  路,总是人走出来的,难道老天让他活下来,只是为了让他苟且偷生?

  许平君反复琢磨着刘弗陵先前的一言一行,想猜测出刘弗陵的心思,却只觉十分困难。刘弗陵自始至终,表qíng一直十分清淡,很难看出喜怒,不过刘弗陵虽然难测,云歌却很好猜测。

  虽不知道云歌怎么会和皇上成了故jiāo,可连长安城郊斗jī走狗的混混都能是皇孙,这个世上,许平君已经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了。

  “病已,云歌知道你的身份了吗?不管皇上怎么想,云歌定不会害你。”

  刘病已说:“刚来时,云歌应该也不知道,不过看她后来的样子,只怕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

  现在的云歌亦非当年的云歌,孟珏伤她很深,云歌只怕再不会毫不多想地信任一个人。云歌以前随他去过卫子夫的墓地,今日的qíng形加上以前的点滴事qíng,云歌即使不能肯定他是卫太子的后人,也定能明白他和皇族有密切关系。

  许平君心下暗吁了口气,有云歌在,不管发生什么,他们总有时间应对。

  再往坏里打算,即使……即使将来真有什么发生,至少可保住虎儿。想来(必这也是病已特意求皇上给虎儿赐名的原因。

  他求的不是儿子的名,而是儿子的命。

  而皇上赐的那个“奭”字,想来也别有深意,所以病已才恭敬地行礼谢恩。

  ※※※

  马车内,云歌笑盈盈地趴在垫子上,反常地一句话没有。

  刘弗陵望了会儿她,“刘病已是他的化名,他的本名应该叫刘询。他身上的玉珮和我的玉珮都是由和氏璧雕成,又是同一个工匠所雕,所以有了你后来的误会。今日我想见他……”

  云歌如猫一般换了个姿势,让自己趴得更舒服一些,笑道:“陵哥哥,我知道你不会伤害病已大哥,为了那个见鬼的皇位流的血已经够多,你绝不会因为他是卫太子的孙子就想杀他,我才不担心那个。我现在只是觉得好笑,怎么我每认识一个姓刘的,一个就是皇族里的人?我正琢磨我还认识哪个姓刘的人,赶紧弄清楚到底是王爷,还是皇孙,省得下次又猛地惊讶一次。”

  刘弗陵听云歌话说得有趣,“你还认识哪个姓刘的?”

  云歌吐吐舌头,“自认为天下最英俊、最潇洒、最风流、最不羁的人,你那个最荒唐的侄儿。”

  刘弗陵有些诧异,“刘贺?”云歌什么时候认识的刘贺?想来只有甘泉宫行猎那次,云歌有机会见刘贺,可若在那里见的,却谈不上惊讶是皇族的人。

  云歌想到刘贺,看看刘弗陵,忽地笑起来,拍着垫子,乐不可支。

  刘弗陵看到她的样子,也露了笑意,“下次一定让你如意,让他见了你,执晚辈之礼,叫你姑姑。”

  云歌笑着连连点头,另一个人的身影忽地从脑中掠过,本来的开心顿时索然无味。

  刘弗陵看云歌忽然把脸埋在了毯子间,虽不知道究竟何原因,却知道她定是想起一些过去的事qíng了。既没有去安慰她,也没有刻意说话转移云歌的注意,只是静静地看着云歌,沉默中给云歌自己的天地。

  好一会后,云歌闷着的声音从毯子下面传出来,“刘贺私自进过长安,他和孟珏关系很好,算结拜兄弟。不过他们二人是因为另一个结拜兄弟,才走到一起,孟珏对刘贺有保留,并非十成十的jiāoqíng,刘贺对孟珏只怕也不真正相信。”

  刘弗陵虽微微一怔,但对听到的内容并未太在意。

  刘贺若循规蹈矩就不是刘贺了,更让他在意的是云歌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还有信任下想保护他的心意。只是,云歌,你可是为了一年后不愧歉的离去,方有今日的好?

  第6章夜半私语

  大清早,刘病已起chuáng未久,正和许平君吃早饭,就有个陌生人上门找他。

  “请问刘病已刘爷在家吗?”

  听到来人说话,刘病已心中,自刘弗陵来后,一直绷着的弦喀喇喇地一阵轰鸣,该来的终是来了。

  他忙放下碗筷,迎到院中,“我就是。”

  七喜笑着行礼,刘病已忙回礼,笑说:“一介糙民,不敢受公公大礼。”

  七喜笑道:“刘爷好机敏的心思。我奉于总管之命来接你进宫,马车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许平君听到“进宫”二字,手里的碗掉到地上,“咣当”一声,摔了个粉碎。

  刘病已回身对许平君说:“我去去就回,水缸里快没水了,你先凑合着用,别自己去挑,等我回来,我去挑。”

  许平君追到门口,眼泪花花在眼眶里面打转,只是qiáng忍着,才没有掉下。

  刘病已深看了她一眼,抱歉地一笑,随七喜上了马车。

  许平君扶着门框无声地哭起来,心中哀凄,只怕他一去不能回。

  屋里的孩子好似感应到母亲的伤心,也哭了起来,人不大,哭声却十分洪亮,许平君听到孩子哭声,蓦地惊醒,她不能什么都不做地等着一切发生。

  进屋把孩子背上,匆匆去找孟珏。

  这是她唯一能求救的人。

  马车载着刘病已一直行到了宫门前的禁区,七喜打起帘子,请刘病已下车步行。

  刘病已下车后,仰头看着威严的未央宫,心内既有长歌当哭的感觉,又有纵声大笑的冲动。

  颠沛流离十几年后,他用另外一种身份,卑微地站在了这座宫殿前。

  七喜十分乖巧,在一旁静静等了会,才提醒刘病已随他而行。

  宫墙、长廊、金柱、玉栏……

  每一个东西都既熟悉,又陌生。

  很多东西都曾在他午夜的噩梦中出现过,今日好似老天给他一个验证的机会,证明他那些支离破碎的梦,是真实存在,而非他的幻想。

  往常若有官员第一次进宫,宦官都会一边走,一边主动介绍经过的大殿和需要留心的规矩,一则提醒对方不要犯错,二则是攀谈间,主动示好,为日后留个jiāoqíng。

  今日,七喜却很沉默,只每过一个大殿时,低低报一下殿名,别的时候,都安静地走在前面。

  快到温室殿时,七喜放慢了脚步,“快到温室殿了,冬天时,皇上一般都在那里接见大臣,处理朝事。”

  刘病已对七喜生了几分好感,忙道:“多谢公公提醒。”

  ※※※

  未央宫,椒房殿。

  前来觐见皇后的霍光正向上官小妹行叩拜大礼。

  小妹心里十分别扭,却知道霍光就这个xing子。不管内里什么样子,人前是一点礼数都不会差。

  她是君,他是臣。

  所以她只能端端正正地坐着,如有针刺般地等着霍光行完礼,好赶紧给霍光赐座。

  霍光坐下后,小妹向两侧扫了一眼,宦官、宫女都知趣地退了出去。

  小妹娇声问:“祖父近来身体可好,祖母身体可好,舅舅、姨母好吗?姨母很久未进宫了,我很想她,她若得空,让她多来陪陪我。”

  霍光笑欠了欠身子:“多谢皇后娘娘挂念,臣家中一切都好。皇后娘娘可安好?”

  小妹低下了头。

  先是宣室殿多了个女子,紧接着霍府又被人奏了一本,这个节骨眼上,这个问题可不好答。祖父想要的答案是“好”,还是“不好”呢?

  与其答错,不如不答,由祖父自己决定答案。

  霍光看小妹低头玩着身上的玉环,一直不说话,轻叹了口气,“皇后娘娘年纪小小就进了宫,身边没个长辈照顾,臣总是放心不下,可有些事qíng又实在不该臣cao心。”

  “你是我的祖父,祖父若不管我了,我在这宫里可就真没有依靠了。”小妹仰着头,小小的脸上满是着急伤心。

  霍光犹豫了下,换了称呼:“小妹,你和皇上……皇上他可在你这里……歇过?”

  小妹又低下了头,玩着身上的玉环,不在意地说:“皇帝大哥偶尔来看看我,不过他有自己的住处,我这里也没有宣室殿布置得好看,所以没在我这里住过。”

  霍光又是着急又是好笑,“怎么还是一副小孩子样?宫里的老嬷嬷们没给你讲过吗?皇上就是应该住在你这里的。”

  小妹噘了噘嘴,“她们说的,我不爱听。我的榻一个人睡刚刚好,两个人睡太挤了,再说,皇上他总是冷冰冰的,像……”小妹瞟了眼四周,看没有人,才小声说:“皇上像块石头,我不喜欢他。”

  霍光起身走到小妹身侧,表qíng严肃,“小妹,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

  小妹咬着唇,委屈地点点头。

  “小妹,不管你心里怎么想,皇上就是皇上,你一定要尊敬他,取悦他,努力让他喜欢你。皇上对你好了,你在宫里才会开心。”

  小妹不说话,好一会后,才又点点头。

  霍光问:“皇上新近带回宫的女子,你见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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