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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手遮香_月初明/意千重【完结】(287)

  正文第497章敬重

  为着郑王妃眼盲的缘故,今日安家待客请的不是京城有名的戏班子,而是另请了最红的女先生来说书。听到一半,想要起身更衣,自然惊动了薛氏等人,薛氏便要亲自引她去后头,却见安怡含着笑来了,先给众人行过礼,自然而然地扶了郑王妃的手道:“我领着王妃去吧。”

  平太太便道:“你这孩子,我们只当你是害羞,不敢露面,这会子知道你娘要忙活,你倒心疼起你娘,立刻就出来了。”

  这话里多有试探之意,为什么害羞不敢露面?当然是因为知道自己好事将近,而郑王妃已经进门这么久了,却丝毫没有表示出一星半点儿要联姻的意思。

  安怡含着笑,镇定自若地道:“婶娘总是能帮我找到好理由,但谁不知道我是个皮猴儿,方才不是故意躲起来怠慢王妃,而是刚好有事耽误了。”

  郑王妃笑而不语,由着她把自己往后头领。穿过长廊,花厅里的说笑声渐渐远了,安怡这才道:“有些日子没见着王妃了,本是说过要去给您诊脉行针治眼睛的,怎奈这一段意料不到的事qíng一件接着一件,便耽误了。”

  郑王妃平静地道:“知道你事qíng多,并未怪你。”

  说起来,以二人即将成立的关系来看,郑王妃对自己的态度太淡然了些,还不如从前见着时亲近。安怡不由笑了,男人总是以为女人什么都不知道,是能轻易就瞒过去的,却不知道女人最是敏感,总是能从一些蛛丝马迹里发现端倪,进而论证一些猜测。

  特别是郑王妃这样的人,年少丧夫,独自抚养儿子成人,一路艰难走到今日风光。眼盲之人耳朵和感觉便会更为敏锐,她哪里又会是那种满天风雨,唯她一人被瞒得死死的,什么都不知道的角色?说不知道,不过是因为不想知道而已。不追究自己,也不过是未到时候。

  安怡也不多说旁的,周到引着郑王妃入了厕,等她出来伺候着她净了手,才道:“我的居处离此不远,王妃难得有机会来我们家里做客,不知可否愿随我一同去坐坐?”

  郑王妃笑道:“有何不可?就是还该使人去前头说一声,以免你祖母她们等烦了。”

  “是。”安怡吩咐欣欣往前头去传话,扶了郑王妃往自己的房里去。她并不担心郑王妃看不到,因为事后甘糙一定会说给郑王妃听,而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居处陈设多少也能说明一二。

  先去过药房,又到安怡的居处坐下,安怡亲手奉茶,郑王妃含笑道:“你泡茶的手艺倒是不错,这是云雾钻林茶吧。”

  安怡恭敬地垂手立在一旁,道:“这茶还是太后娘娘赏的,平时舍不得吃。”

  郑王妃就道:“你坐吧。”

  “我有几句话要和王妃说。”安怡看了眼甘糙,郑王妃摆摆手,甘糙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和兰嫂一左一右守在门外。

  话到说时,反倒觉得有些难以张口,不过是因为患得患失罢了,安怡有些紧张地搓搓手,微微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最近有些关于我的流言,说起来不是太好听。我不敢瞒着王妃,怕日后王妃知道了,会不喜欢。”

  郑王妃便收了脸上的淡笑,平静地道:“那么你就不怕我知道了更不喜欢么?”

  “当然害怕啊。”安怡轻叹一声,“如今这京里不知有多少女子羡慕我,羡慕的不是我的医术,也不是我父亲的官职,更不是这个乡君的封号,而是羡慕我侥幸得了王妃的喜欢,可以经常去国公府做客罢了。”

  这不过是委婉的说法,其实安怡是指这桩即将到来的亲事罢了。但是在这桩亲事中,举足轻重的人物是郑王妃,她若是不喜欢,若是不答应,即便谢满棠再qiáng悍,再足智多谋,也很要费些周章,更何论将来婆媳二人相处还会发生很多不愉快的事qíng。

  郑王妃淡淡地道:“我不曾听阿蛮提起,这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阿蛮让你来和我说的?”

  如果是她自己的主意,那便是她自己的事,可以看作是光明磊落,也可以看作是心机深沉,但终究喜欢或是不喜欢,都是她自己的事。如果是谢满棠自己不说,偏让她自己来说,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可以看作是儿子帮着未来的媳妇算计母亲,比儿子独自拿主意隐瞒母亲来得更要严重。

  安怡很明白这里头的差别,更何况,这的确是她自己的主意,所以答来更为磊落:“是我自己的主意。”也不忘帮谢满棠解释一二:“公爷他是做大事的人,大概是不会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的。”

  郑王妃不置可否:“你的意思是,你觉着这不是小事?”

  安怡诚恳地低声道:“在我看来不是小事。总有一日,您总会知道这些流言,心里就会不舒服,您不舒服,大家就都不会舒服。虽然我不是一个随时都很诚实的人,却不想让您为了这种事不舒服。”

  郑王妃沉默片刻,淡淡地道:“你是想告诉我,你很看重我?”

  安怡qiáng调:“不仅仅是看重,更是敬重。”因为你是谢满棠的母亲,我因他而敬重你;因为你从未为难过我,不因我是小官之女和医女而轻视我,也未因我做了乡君而更加看重我,更因为将来我们可能会在同一屋檐下共同生活,所以我看重你并敬重你。

  郑王妃不再说话,安怡也保持沉默,只在茶水变凉时上前替郑王妃换了热茶。郑王妃有些疲累地抚了抚额角:“不用说了,我都知道。前两日宗室里有位婶娘去看我,已经和我说过这事儿了。”

  安怡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只听郑王妃又道:“阿蛮刻意隐瞒,不让我知道这事儿,我当然能体谅他难得遇到一个喜欢的人,难免不愿节外生枝。可是你却不同,你若刻意隐瞒,我便会觉着你人品有问题。棠国公府人丁凋零,如若娶了个人品不好的媳妇,三代人都要受影响,因此今日是你唯一的机会,所幸你自己说出来了,不然我不会请人来提亲。”

  正文第498章根源

  和不靠谱的流言比起来,郑王妃显然更看重人品。身份地位财富都可以改变,却不能指望一个原本就品行低劣的人突然就变得高尚起来。

  这是对的,同时也说明,郑王妃的确值得她敬重。安怡高兴得不知说什么才好,坦白地说起这件事,好像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却没有人知道短短的这段时间里,她经历了怎样的煎熬。害怕、惶恐始终伴随着她,从未远离,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放松下来。

  郑王妃和其他的贵妇不太一样,和谢满棠也不太一样,她不爱用假设的语气来说那些威胁人的话,她只是在阐述完事实之后,平静地将手伸给安怡:“既然话说完了,那我们就不好再在这里头独自呆着了,扶我出去,我有话要和你祖母和母亲说。”

  安怡恭敬地扶着郑王妃走出门去,看到门前一脸紧张的兰嫂和甘糙,她忍不住朝她二人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于是所有人都将心放了回去。

  接下来事qíng发展得很顺利,在吃过饭之后,郑王妃很礼貌地表达了想和安家结亲的意思,并很诚恳地就大媒人选以及一些细节征求安家的意见。

  这些事都和安怡没有任何关系了,作为一个待嫁女儿,她是不应该坐在现场听这些话的,她应该很是娇羞地躲在房间里,等到尘埃落定后,再由家里人来通知她。

  安老太等人将郑王妃与谢满棠送出门后,已近huáng昏,安氏族人总体来说是很开心的,毕竟这门亲事对于族里来说是件很好的事,且不论将来能给族中子弟带来的好处,便是对外说起来也很好听不是?

  安老太心花怒放,发令让薛氏再备酒席,热热闹闹地招呼着众人吃喝,算是扫除之前的晦气,从此要jiāo好运的意思。安怡要按规矩扮娇羞,只能独自坐在屋子里吃饭,因见自己也得了一壶酒,便笑了:“谁让你们送来的?”

  欣欣笑道:“老太太特意吩咐的,老太太说了,这种时候,想必姑娘也很想喝上一杯。”

  安怡失笑,十分认真地斟了一杯酒,高高举起敬祝已经死去的叩真子,再斟一杯酒,祭给死去多年的小丫鬟婉儿,再给远方的吴菁斟了一杯酒,遥祝吴菁一路平安。最后再斟一杯酒,祭给死去的huáng昭。

  欣欣不解:“姑娘gān嘛左一杯右一杯地倒在地上哇,多可惜呢,您要是不喜欢喝,赏给婢子喝呗。”

  安怡还未开口,兰嫂已经了欣欣一巴掌,骂道:“这丫头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不懂就莫要张口,罚你去厨房帮忙,想好了再回来。”

  欣欣顿时委屈极了,可怜巴巴地看向安怡,安怡也不理她,淡淡道:“估计她是不想随我一同出门。”

  欣欣这回听懂了,如果自己再不争气,那便不要跟去国公府了,便一抹眼泪,gān脆利落地转身往外走:“婢子这就去厨房帮忙,忙完了再来和姑娘认错。”去不了多少时候就又回来了,神色古怪地道:“姑娘,那位安怀公子在外头等着,说是想见姑娘。”

  “不见。”安怡理也不理,安怀此来为的不是监狱里的田氏,就是为了自家的前途,要不然就是为了被赶出去的父子三人。总以为要她高抬贵手放过他们才能回到从前,却不知道是根源就在自己身上。

  欣欣急道:“可是他说,如果您不肯见他,别怪他不客气。”

  安怡微笑着道:“你也告诉他,聪明勿被聪明误,如果他不想今后的日子太难过,尽可以来试试。”

  欣欣虽然不懂得这里头究竟有些什么隐qíng,却很乐意去传达这样威风的话,然后高高兴兴地回来告诉安怡:“那位安怀公子听完之后,一直没说话,就这样走了。”

  这样大好的日子,不该为这些人这些事影响心qíng,安怡斟了两杯酒,招呼兰嫂坐下:“你来陪我喝一杯吧,这些年来你辛苦了。”忠厚本分都不算什么,最难得的是无论什么时候,什么事,都尽心尽力。

  兰嫂有些不好意思地在下首坐了,举起酒杯:“婢子先敬姑娘吧,恭贺姑娘大喜。”

  安怡一饮而尽,想起自己这一路走来的艰辛,忍不住热泪盈眶,不想给兰嫂看见了,便以手遮眼,笑道:“肖老先生和崔先生呢?不要忘记也给他们送去一桌好菜并一壶好酒。咱们家能有今日,多亏有他二人鼎力相助。”

  兰嫂忙起身道:“这个是应该,婢子这就去安排。”

  屋内只剩了安怡一人,她趴在桌上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擦净眼泪,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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