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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婿_意千重【完结】(6)


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姚氏不是仗势欺人的人,听说了原委,也不为难知客僧,微微一笑便颔首应了。因为闲着,便打算先将带来的衣物和米粮给散了。
这种与人为善的事qíng大家都乐意做,香积寺的粗使婆子满脸堆笑地问姚氏:“许大夫人,您和二娘子的这些衣物米粮是要亲手散出去呢,还是由着小的们去替您散?”
若是亲手散出去,少不得要叫那些个前朝遗孤们上门来领取,这样倒显得不尊重人;若是要她亲自送上门去,这些东西似又值不得这样大张旗鼓;何况姚氏也是有些害怕的,怕有人会借此给许衡找事儿,问他个居心叵测;待要不管全jiāo给这粗使婆子去做,难保不会被其中饱私囊,也就失了意义。姚氏便考校许樱哥:“樱哥,你且说要怎办?”
许樱哥笑道:“不如叫红玉和绿翡姐姐去做这事罢,虽不是什么好东西却也要做得周到些,本是做好事,休要叫人心里不舒坦。”她们都不必出面,由着底下人去做就是了,红玉和绿翡都是姚氏身边经过事的体面大丫头,分寸拿捏得当,jiāo给她们去做最是妥当不过的。
姚氏笑笑,算是同意了她的安排,又郑重叮嘱那粗使婆子:“你领着我这两个丫头和底下人去,不必言明是谁家的,也不要他们来谢。办得好了总有你的好处。”
那粗使婆子笑嘻嘻地谢了,自领了红玉和绿翡出去办事不提。许执见她们这里安置妥当,自去寻寺中相熟的僧人说话论禅,许樱哥见姚氏有些乏,便给她倒了热茶,坐到她身边替她拿捏起肩膀四肢来。
许樱哥按摩推拿最是有一套,不多时姚氏便睡了过去。苏嬷嬷见她睡着了,轻轻给她盖了被褥,低声道:“二娘子,您也累了,那边软榻上歇歇去罢。”
许樱哥确实也有些累了,但太久不曾出门,稍稍有些兴奋,歪了片刻根本睡不着,便同苏嬷嬷说过,自带了紫霭和青玉一同去jīng舍外头散步。
第6章出游(二)
这一日的天气半yīn半阳,微微有些风,最是宜人不过,香积寺百年古寺,虽比不过私家园林珍珑奇巧,却也收拾得树木葱郁,整整齐齐。许樱哥虽来过这里几次,却也不敢乱走,便只沿着附近的小石子路慢吞吞地往前走。走不多远,因见前头矮墙砖花隔窗下放着个有些年头的雕花石缸,石缸雕得jīng致,外间爬满了青苔,里面种了碗莲并养了红鱼,碗莲不过才冒出几片铜钱大小的叶子,鱼儿却是肥得可爱,仰着头只管在水面“吧唧、吧唧”地吞吐水泡浮萍,煞是可爱。
许樱哥一时兴起,便蹲在墙根下拔了些鲜嫩的青糙上前喂鱼。紫霭与青玉在一旁陪着她低声说笑,主仆三人正自欢喜间,忽听得矮墙后发出一声异响,三人抬头看去,只见矮墙后一个年轻男子隔了砖花隔窗正看着这边,一双眼睛牢牢盯着许樱哥,眨也不眨。
紫霭与青玉齐齐唬了一跳,不约而同地上前将许樱哥掩在了身后,斥道:“你这人好生不懂规矩,非礼勿视不懂么?”
那人先是露出几分惊讶失措的模样来,接着便换了张倨傲挑衅的嘴脸对着青玉和紫霭翻白眼。
“无需多言,我们回去就是。”许樱哥眼毒,只一眼就把那人的容貌穿着看了个七七八八。那人高高壮壮的,虽只穿了一身素白的粗布袍子,发髻上也只得一根普通木簪,但面目长得极其挺秀,下颌方正有力,眸色更是与常人不同,带着些许浅灰色,眉宇间的气质看着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子弟,看似有些愁苦,实际却养尊处优。虽则那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让她很不舒坦,但谁又说得清这是个什么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过被人隔着窗子看了一眼,又没少块ròu。
青玉和紫霭犹自有些不慡,但许樱哥从来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她二人不敢违逆,也怕事qíng闹大,便狠狠瞪了那偷窥的登徒子一眼,一左一右将许樱哥簇拥在中间,扶着她往回走。
不知是否错觉,许樱哥觉着身后那人一直盯着她,那目光有如实质,竟让她全身上下都生出些不自在来。她极想回头去验证自己的这个感觉是否正确,她也就大胆地那么做了,这一看把她给吓了一小跳。
花砖隔窗后,那张脸脸色惨白得像鬼,眼神幽幽暗暗的,让她极其不舒服。她下意识地飞快地转过头去想躲开,再想想,又不甘示弱地回了头,可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那个人就消失不见了,快得不可思议。
青玉和紫霭见她回头张望,忍不住也回头去瞧,却只看到一堵光秃秃的矮墙,一道半yīn半明,浸染了青苔绿痕的花砖隔窗,此外什么都没有。
紫霭推测道:“这人要不是那些前朝留下来的勋贵子弟便是香客。”
青玉笑她:“废话,总不会是和尚。”
紫霭道:“说不定是那个正在替人做法事的香客!”
许樱哥突然半点游兴全无,垂了眼懒洋洋地转身往前走:“管他是谁呢。回去记得休要在夫人面前乱说。”
姚氏已经起了身,正由着苏嬷嬷替自己梳头匀脸,见许樱哥进来就招手叫她过去,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的衣装打扮,柔声道:“刚才外头来回,赵夫人和赵小娘子,还有赵璀一并来了,就住在隔这里不远的芳兰jīng舍。你收拾一下,我领你过去拜访赵夫人。”
若是这门亲事真要做就,那便该慎重对待。许樱哥果然认认真真收拾了一回,姚氏同苏嬷嬷都觉得满意了,方一道出了门。
赵家住的芳兰jīng舍离许家这处不过是隔着个院子而已,走不得片刻功夫两家人便已会了面。赵夫人钟氏生得肥胖威严,年纪比姚氏大了那么几岁,出身前朝清贵人家,最是重礼,也以自身守礼知礼为傲。嫁了个夫婿赵思程,却是个长袖善舞之辈,彼时新朝初立,前朝世家贵勋纷纷倒台,他却不同,不但没有落下任何骂名的保全了一家人和自家的荣华富贵,还不露痕迹地被“qiáng迫”着给聪慧的四子赵璀认了个gān娘,这gān娘是为今上的长女长乐公主,帝后膝前的得意人之一。小心经营这些年,赵家人在这上京不敢说是呼风唤雨的一等人家,却也是踏踏实实、极过得安稳日子的人家之一。
钟氏一生顺遂,难免对周围的人和事要多挑剔比较上几分。要说许樱哥的样貌出身、行为举止,她自是极满意的,可她对许樱哥有个不满之处,便是许樱哥有过婚约,虽则崔家已倒,崔成已死,但她始终觉得这是许樱哥身上一个擦不去洗不掉的污点,总是白玉微瑕,叫人遗憾。
更何况当初孩子们还小时,许樱哥、赵璀、崔成经常一处玩耍,后来赵璀与崔成还成了好友,这崔成死了,赵璀却要娶许樱哥,总是有些瓜田李下之嫌,难保将来不会被人诟病。只是赵璀入了魔,一门心思非卿不娶,赵思程又特为和她分析过娶许家女儿的各种好处,总是利大于弊,这门亲还是要做,所以她才会往香积寺跑这一趟。
但做母亲的,谁不想为自己儿子娶到天底下最好的女子?就算是得不到最好的也要把女方压低一头,日后才好拿捏。钟氏想到此处,看待许樱哥的形容举止便又更多了几分挑剔,对待许家母女也是客气有余,亲热不足。姚氏同许樱哥是何等样人,自是明白得很,便也只是客气着,疏远着,绝不肯掉了身价。
赵窈娘来前得过赵璀的吩咐,将势头不妙立刻站起身来笑吟吟地去拉许樱哥:“樱哥,许久不曾见到你,我有许多话要同你说,等阿娘她们说着正事,我同你去外头走走说说知心话?”
钟氏虽然挑剔,却也不是想把这门亲事搞砸了的意思,见姚氏冷淡便已经有些后悔了,此时见女儿来圆场,忙跟着笑道:“是,窈娘在家就时常念叨着你,你们去罢,不要被我们给闷着了。”
姚氏摇着扇子,既不说好,也不说好,平平淡淡的。赵家虽然不错,但赵思程哪里又能同许衡相提并论?!论出身门第,学识人品,什么都比不上。再论旁的,他家赵璀不过是算计给长乐公主的gān儿子而已,她家长女杏哥可嫁得真好,还是今上保的媒。再说儿子,她三个儿子都成器,谁怕谁?许家女儿真的不愁嫁,倘不是有着那一层缘故,赵家三媒六聘也不见得就能答应。她现在若不把钟氏这劲头给别下来,日后许樱哥若真进了赵家的门,还不得低人一头?
许樱哥晓得这两位是别着的,并不跟着添乱,和和气气、笑眯眯地同她们告了别,与赵窈娘一道手牵着手,亲亲热热地走了出去。
赵窈娘比许樱哥小半岁,长得瘦瘦小小,眉目婉约,xingqíng可爱,却是真正喜欢许樱哥,巴不得许樱哥能做了她四嫂。特意带了许樱哥往她临时住的房间里去,将一枚雕镂成亭台楼阁的样式,染做七彩色,既jīng致又艳丽的jī蛋翻找出来给她看:“樱哥,你瞧我亲手做的这玲珑镂jī子好看么?”
此间寒食节时最是盛行将jīng心雕镂的彩蛋互相馈赠,比较斗胜。那时许樱哥大病初愈,故而不曾参与这些活动,往年里她却是总要争个前列的,赵窈娘特意带来给她看,无非是个投其所好,想与她jiāo好的意思。许樱哥便诚心诚意地赞道:“极好,你手可真巧。”
“我这个做了许久的,花了无数的心思,若是你没病,想必做得更好。”赵窈娘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喜欢么?”
许樱哥拿了那彩蛋对着光上下端详,实实在在地道:“喜欢。”
赵窈娘便把那装了彩蛋的锦盒往她手里塞:“你既喜欢我便送你玩了。这个本来也是特地为你准备的,只是你病了不好去打扰你。”
“多谢你挂怀。”许樱哥也不推辞:“你前些日子才送了我一盆牡丹,我还不曾回礼呢。说罢,你想要什么?”
“暂且不说回礼。”赵窈娘促狭一笑:“你觉着是那花好,还是这玲珑镂jī子好?”
许樱哥坦然自若地打个哈哈掩盖过去:“都是你送的,都很好。”
赵窈娘促狭地笑了一回,微微有些害羞地小声道:“我母亲的xingqíng自来如此,你若是与她处得长久了,便知道她只是面上生冷,心里却是极软和的。”
许樱哥晓得小姑娘是在和自己示好,宽慰自己,却不肯说钟氏半点不是,笑道:“是么?我倒觉着她是真xingqíng。”
赵窈娘看不出她是真qíng还是假意,有心想把她四哥的一番真心说给许樱哥知晓,又开不得口,便含笑拉她出去:“这屋里怪闷躁的,我们且出去走走。早前我们还不曾来时你都在做些什么?”
许樱哥笑道:“在那边矮墙下喂鱼呢。那个缸好,我看有些年头了。”
赵窈娘就道:“你是喂鱼还是看缸呢?我听说这寺里种得好芍药,我们两个作伴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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